新兵连的第一封家书

韶华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生遇到的第一次,印象特别深刻。我收到的第一封家书是在新兵连,在记忆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时间过去了快半个世纪,至今都难以忘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3年12月,我们应征入伍,一列闷罐车将我们拉到了新疆乌鲁木齐,下了火车又坐了两、三个小时的汽车,来到了我们当兵的新疆军区某部。在火车上就听接兵干部说新疆冬天滴水成冰,下了车一看,果不其然,零下十几度的严寒,哈气成雾,到处冰天雪地,周围白茫茫一片。部队驻在天山深处,周围群山环抱,银装素裹,白雪皑皑。营房外除了有几户哈萨克族牧民外,荒无人烟。营房的路结了冰,冻得又硬又滑,我们没有走冰雪道的经验,有的战友下车后不小心,足下一滑,摔了个仰面朝天。看着这荒凉的景象,滿腔的热情仿佛一下掉进了冰窟窿,冰凉冰凉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新兵连我分到九连,干部和老兵的热情,让我们立刻感受到部队大家庭的温暖。新兵连的生活是紧张而又艰苦的,白天整内务,学条令,走队列,练射击,晚上还要站岗放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新兵的时候是最想家的。熄灯号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常思念家乡的父母亲人,思念那个梦中的“她”,怀念家乡的绿水青山,思念到动情处,也忍不住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当进入梦乡,也常常回到家乡,小溪在我身傍缓缓流淌,家乡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河边柳深情地拉着我的手,慈祥的母亲给我端上喷香的大米粥……睡梦中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出门在外的游子无时无刻都在期盼家人的音讯和消息。那时不像现在有手机、微信、QQ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和通讯方式,千万里都可分秒链接,甚至可以面对面视频通话,那时书信是我们与家人唯一的联络工具,是维系家人情感的纽带。到部队安顿下来后,我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照张着军装的照片,给家乡亲人写封信报个平安,免得亲人挂念。</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星期天,我穿着整齐的军装,腰系武装带,精神抖擞,帽徽、领章三点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和战友爬上营房后面的山坡,请人照了张着军装的照片,急切地冲洗出来,要给妈写信寄回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摊开信纸,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嗯,艰苦的环境不能写,紧张的训练不能写,新疆的冰天雪地不能写,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免得家中亲人牵挂。先向父母亲问安,接着报告我已平安到达部队,连队干部和老兵对我们挺好,新疆外面虽冷但屋里温暖如春,部队的生活也好,我都长胖了,见照如面。我在部队一切都好,不要挂念。信中特别问道“我父亲的病好些了吗?”我父亲原在四川省农科院犀浦农科所工作,在我接到入伍通知书没两天,他单位就来人来车,说我父亲病危,接家人上去。临行前,公社武装部长一再叮嘱我,无论什么情况,出发前一天都必须赶回来。我到医院一看,父亲肝硬化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喊他,只是张了张嘴,不能说话。我见了父亲一面,他单位就派人把我送回来,留我母亲和亲友在那里料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兵出发那天,公社敲锣打鼓欢送新兵,别人亲人从家乡涌泉镇随行十几里送到云龙区公所,我怀着十分沉重的心情,孤单单的一人上路。离开家乡后,我坚信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父亲一定能抢救过来,我千百遍地为他祈祷,希望早日转危为安。信写好后,我嫌交给连队通信员发得慢,请了假,亲自投到军人服务社的邮箱,当天就能发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信寄出后,是焦急的等待,这等待仿佛是世上最漫长的日子。训练课间休息,战友们就在掰着指头算,从新疆到家7、8天,来回半个月到20天,期盼家书早日穿越万水千山飞到亲人手中,期盼亲人早日回信,慰籍远在边疆的游子的心灵。星期天,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炮库后面的山头,面朝家乡的方向,遥望远方,为父亲祝福,为家乡的亲人祝福。古人说,鸿雁是人间传递书信的天使,那时,我多么希望天空中飞来一只鸿雁,带去我的思念和问候,带来家乡的福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部队20天左右,战友们陆续收到了家中的来信。那时,连队通信员成了我们这伙新兵的“报喜鸟”,当他抱着一沓书信走来,立即被战友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有没有我的来信?”拿到信的高兴得手舞足蹈,没拿到信的蔫脱脱地走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书是我们新兵最珍贵的精神食粮。拿到信的眉飞色舞,有的大声读着来信,我们没拿到信的也围了上去,分享家乡的消息。这个说,我们家老母猪下了12个猪崽,那个道,我们家盖新房了。有个战友躲在墙角悄悄看来信,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冷不防被老乡从背后一把抢过来,信中掉出一张俊俏的姑娘照片,漂亮的脸蛋灿若桃花,一对水灵灵的大眼晴含情脉脉,头上扎一对羊角辫,羊角辫上扎个蝴蝶结,这一定是战友的那个梦中的“她”。抢信的战友边跑边念,“一别半月,十分想念,希多来信联系。”被抢信的战友追着抢信和照片,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战友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仅管我没收到信,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新兵快下连时,我终于收到了母亲的来信。这是我到部队收到的第一封来信,也是我人生收到的第一封信。我从连队通信员手中接过信一看,是母亲那熟悉而隽秀的字迹,既高兴又不敢折开。我一个人跑到炮库,找个僻静无人处,折开母亲的来信。母亲在信中说,“你走后不久父亲就病故了。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挂念,你不要回来,安心在部队干好工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恍若一个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击懵了。我千百次地为父亲祈祷,也无力回天。父亲是家中的顶梁柱,他去世对我家来说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我是个轻易不落泪的人,得知这一消息也泪流滿面。我反复看着母亲的来信,信纸上还有泪痕,一定是母亲流着眼泪在写这信。后来我探家才知道,父亲去世后,母亲面对父亲的骨灰盒,终日以泪洗面。但她是一个坚强的人,为了让我安心部队工作,她把巨大的悲痛埋在心底,以一副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抚养3个妹妹的家庭重担,家里再苦再难她都不开口,每次来信都是家中一切都好,勿念。可怜天下父母心,难忘慈母终身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时,我很想回去看看,但母亲来信让我不要回去,连队指导员也做我的工作安慰我,说现在回去也不起作用,而且团里也不一定批。我思考再三,最好的孝顺就是听母亲的话,干好工作回报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忍着丧父的巨大悲痛,以更加刻苦的精神投入到部队全训中,当年在团组织的炮兵计算兵竞赛考核中取得了好成绩,受到了团嘉奖。我连忙写信把这一喜讯告诉母亲,让她知道儿子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让她和妹妹分享这快乐。</p> <p class="ql-block">(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占用您的宝贵时间,谢谢您的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