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聚会留影 图:刘春林</h3> <h3> 毛泽东文学院第八期作家班同学聚会地点原定2020年在衡山,由衡阳三位同学负责承办,因为疫情准备了两年,筹划了三次,2021年10月才成行,每到万事俱备,疫情这家伙就黄世仁似的来了,连我这个东道主的热情都要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了。这次不改了,虽然长沙又在叫嚣着疫情,但总挡不住铁定心要来的人。居长沙的拿铁都买好了高铁票,怕影响我们才没来。此次聚会的人十一人,大家戏称“衡山论见”。</h3> <h3><br>寿岳衡山一一万寿广场 图:南岳守护<br><br></h3> <h3> 约定周五古镇报到,上午还阴雨霏霏,下午就停了,饭前同学们陆续到了。第一天的晚餐,好比是聚会的开场白,入乡随俗,就吃斋席。南岳是佛道圣地,斋席久负盛名,各大丛林和酒馆客栈均擅制作,以素菜为原料,仿制成鸡鱼肉蛋,办成与荤食同名的酒席,有以假乱真之效,味道清香爽嫩,堪称素菜中的佛跳墙。游人到此,吃素,才算心诚。到了素斋做得最好的福缘素斋馆,店里听说来的是作家文人,上菜时特意安排了一个口才还算在线的服务员,把每道菜的菜名及制作工序娓娓道来,大家赞叹之余,又生发许多新笑点,接住这帮人的话茬,可要有点招式。服务员一退场,面对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又经过一天的旅途奔波,六根哪能清静,此时肠胃、颅内、味觉风暴相交织就要到达高潮,斯文相马上要撂之一旁,如木心形容的“要筷子似急雨了”,但我要求用公筷,把大家又拉回了绅士风度。湘潭的陈立兵说这个汤汤真是讨嫌,哪那么多讲究。我说,好吧,作为惩罚,我再加道“菜”-----西红柿蛋汤(打一人名),结果没一个人猜出来,等我报出谜底是我才哈哈大笑。菜名中有道“不可思议”,俗话“南岳一大怪,冬瓜做成扣肉卖”就是这道菜,说是寺庙里经常有一些修缮的建筑工人,想吃肉,寺里大师傅就把冬瓜做成扣肉,一解馋肉之苦,二是暗示不可思腻(油腻),衡山话“腻”与“议”同音,冬瓜做成扣肉卖,确实是营销高手,一语双关,果真“不可思议”,有一道菜称“绝代双骄”,盛名之下,材料竟是青红两色辣椒。还有一道叫“上上签”,挺应景,是猴头菇沾上孜然做成的烤串。回到客栈,一群文人,班荆道故,上下古今纵横八荒无所不谈,一直谈到衡阳保卫战,要是喝酒了,都闷头睡去了,哪有如此美好的交流会。我们聊到很晚都不舍去睡,真去睡了,我估计每间房里就像我和红叶一样,又要聊上一两个小时才不算浪费这难得的相聚时光。那晚的客栈也要感谢朋友旷先生,整栋楼都只安排我们一行人,特别安心,有回家的感觉,就像我们自造了一个天地,与周边的热闹隔离了开来。 </h3> <h3> 第二天八点,传奇旅游公司安排的专车准时到达,我自豪地告诉他们,老总般若是我闺密,此次景区行程全由她友情安排,她是个才女,书法摄影诗词了得,小姑子还是我们的毛院小师妹呢。已到深秋,一路上天有晴意,无风,不冷,大家也看得仔细,原计划中午到广济寺吃饭,让同学们体验下过堂的用餐仪轨。没想到近十一点我们才到福严寺。楚子与福严寺的方丈大岳法师是书法班同学,事先怕打扰未联系,没想在寺里参观时,刚巧遇上法师在家,法师批评楚子不打电话,并热情相邀喝茶,在寺里就中餐,体验下过堂,还应我们要求每人送书法对联一副。法师谈笑风生,幽默智慧,对气场气氛拿捏得恰到好处,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是好事,真是日日好日,事事好事,人人好人,法喜充满,让人直呼这和尚好接地气,你都会忘了他和尚的身份,怀疑他就是与你熟得不能再熟的哥们。方丈室旁有三棵松树,一棵银杏树,都挺大的年纪了,有两棵松树长在廊子里,房子是因(树)势赋形的后来者,法师说在这样的地方住真是“三生(松)有幸(杏)”。</h3> <h3>福严寺烟霞 图 :谭丽芬</h3> <h3>福严南台相邻守望 图:般若</h3> <h3> 饭后,在寺庙东侧边看到一口刻有“虎跑泉”的古井,旁边有小字:“陈光大问,思大师驻锡于此,有猛虎攫岩哮阚槛泉随发”,不禁疑问,这衡山的虎跑泉与杭州的虎跑泉有什么关系呢?大家果然兴起,我身为本地人真不知道这里有虎跑泉,“思大师驻锡于此”说明此泉与慧思有关,泉眼边有亭,亭柱上有联,刻有:虎亦有守操,弃百兽王而皈真佛,跑能知进止,攫三尺水以注甘泉。邓斌解释,杭州的虎跑寺始建于唐,后人为纪念开山祖师性空,而改为定慧寺,传说唐代高僧性空居于此,却苦于缺水,夜里梦见仙人告之:南岳童子泉当遣两虎移来。第二天,他看到两只老虎刨地作穴,涌出清泉,刨与跑同音,从此泉便称虎跑泉,定慧寺便俗称虎跑寺,杭州的虎跑泉与南岳衡山虎跑泉的传说相似,而且是先有衡山的虎跑泉。事后我查了下慧思在六祖慧能之前,慧能之后是怀让,根据谭民政老师的考证,性空是南岳怀让法师的徒孙辈了,他自然不能把衡山祖师爷的虎跑泉移走,只好选择了附近不远的童子泉(今烟霞茶院侧边)。</h3> <h3> 很巧,虎跑泉侧边竟有高明台遗址指示,登“极高明”台是我一直欲寻不得的小心愿。沿井边一条荒废的石板道而上约两分钟路程,就找到了高明台遗址,刻有“极高明”,传为辅佐过四朝天子的李泌所书。两边分别刻有“高无见顶相,明不借他光”。记得《礼记中庸》有言: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资治通鉴》记载“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泌求归山不已,上固留之,不能得,乃听归衡山”。当时东都洛阳收复后,李泌再次请求辞官,无论皇上李亨怎么挽留,他都坚决要离开,李亨无法,只好准许他去衡山隐居。李泌是李亨的老师,此时荣华富贵与权力唾手可得,但他坚决功成身退,归隐山林,确实需要非常人的智慧与清醒。</h3> <h3>高明台 图:弋碧</h3> <h3> 及至登上祝融峰顶,在接天石和会仙桥处给同学们拍了很多照,这两个地方不仔细,不特意,很容易错过的,此处近看,岩石矗立崚嶒,似华山的险峻,远看,青山层叠参差,却又有南方的秀美,尤其会仙桥景点,巨石生得特别,天地之间,一块飞来石,兀然抢眼,而与飞来石之间相接的是一条独木石桥,两边万丈深渊,真乃天地大美,正如楚子回去后写的《会仙桥》:石,站着,桥,卧着,栏,横着,人,空着。桥,携着惊心,跟摩崖,一起复活了一个与仙女有关的情史。我去过那么多次会仙桥,风举衣袂,目极八荒,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字眼“仙”在我眼里就只能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呢?</h3> <h3>衡山第一高峰祝融峰 图:南岳守护</h3> <h3>衡山第二高峰紫盖峰 图:唐雪薇</h3> <h3> 下得山来,时间尚早,带着同学们到人称江南小故宫的南岳大庙打卡慢游,南岳大庙儒释道三教合一,里面的乾坤道道大有讲究,在邓斌的解说下,同学们饶有兴趣,邓斌对接全市非物遗项目,是个本地通,满肚子的知识与才华,有邓斌在,就是豪华的文化仪杖,于我,也是一种家乡人的骄傲,午后的阳光柔和裹身,真有短暂的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之感。十多年前在毛院,他是以每日暴走四十里路出名的,昨晚杨林帮他把脉,要他减肥,听他说这几年膝痛,走不了了,所以更胖了,血压都升老高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杨林也说我老了许多。新冠疫情后,大家心里多少有了对未来不可确定的一道霾,似乎都少了一份安心与恣意,这也许是本次年会与以往最大的不同吧。</h3> <h3>南岳大庙 图:南岳守护</h3> <h3> 下一站就是“敬衡居”了,因为是湖湘文学创作基地,所以也是此次聚会的打卡点,她坐落在景区后山安静的一隅,而我们此行最值得浓墨重彩的就是在敬衡居里的“那一夜”。到敬衡居时已是傍晚时分,暮色四起,广阔的坪里那一排长长的竹篱笆,让你误以为对面一丘丘的青山才是围起来的郁郁葱葱的菜园。晚餐终于可以喝酒了,文人们喝酒最助气氛,也能刺激即兴之智,一个机锋裹着一个机锋。唐军林,是个诗人,特意奉献了获诗歌一等奖的奖品两斤特级酒,在这样的场合喝,喝得特有自豪感。敬衡居窖藏的茅台酒也一上再上。最遗憾的该是立兵,一点小感冒,当过医生的杨林不合时宜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给他吃了感冒药。立兵喝酒、扯谈、写诗并驾其驱,十三年前在湘潭听唐浩明老师的讲座,记得内容是关于湖南近代各种旷世逸“才”,讲得特别好,课后立兵接待了我们,那场酒饭是天花板级的,直接一人一瓶五粮液,喝得某个大神都不知自己进的是女厕所。立兵的诗也是侠义之气纵横捭阖,读来特别痛快。他的《山水谣》,真个是跨白马啸西风佩长剑,何等英姿飒爽英雄豪迈,笔下人物喝酒吃肉,吟诗作对,看似粗鄙无度,却不乏逼人才情。由于工作性质,平日里不得不端着的立兵,只有在这样的场合和文字里才放浪不拘,所以他今晚不喝酒,过于人间清醒,我心里是有点小遗憾的。楚子和丁班长是最后的冠亚军级别,喝到最后,没人有能耐敢敬他们了,他们不停地敬军林,军林实在,一杯一杯地干,他们这样子干,我知道,都是一个字,情。丁班长与桂主席配合默契,丁班长是醴陵作协主席,桂主席是副主席,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丁班长负责开疆辟土喝酒往前冲,桂主席帮他提包拿手机充电器收拾旧山河。喝到后来,连贪酒的陈老师都要我们不准给他们喝了,我们东道主怎么好意思呢,楚子要我拿酒来,我假装没听到,却暗自偷笑,还被他怼了一句。结果最后事实证明楚子的酒刚刚好,或许还差那么一点儿,都是我的好心坏地。丁班长酒力稍逊一筹,红叶喝酒境界在这几个男同学之上,喝了那么多一点事也没有。但喝酒男人绝对拥有话语权,没几个女人真爱这个东东。</h3> <h3>敬衡居 图:南岳守护</h3> <h3> 喝酒成这样,还咋整,难不成这么美好的山居里,不听天籁,不赏月色,不舞文弄墨,吃完就迷迷糊糊昏睡一场,牛嚼牡丹?要知道,楚子当初就约好了徐辉的,山居主人可是文房四宝已伺候了呀。喝酒的几个纳闷,怎么还不拿酒来?不喝酒的几个,在外面商量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的兴致降降温,几个人轮番进去,都是无功而返。不知是不是立兵斡旋,饭局终于散了。</h3> <h3> 楚子走路不摇不晃,走到桌前,当仁不让就拿起毛笔写起大字来,写了好几幅,都不舍得给徐辉写,他跟徐辉说的,句句倒是书法同道的正常交流。丁班长人都醉了,评价哪还想着留余地?我都恨不得把他嘴巴用拉链锁上。不过他是真可爱,喝了酒就很纯粹真性情了,大家放肆逗他,连他自己的许多槽点都吐出来了。丁班内心有不为人察觉的慈悲与大爱,我所知道的他,为办文学杂志,化缘十四年,印出40万本80多期《文笔峰》,带出数以百计的地方作家,就凭这个就要起敬了,他外表狂狷却亲和,豪爽但重情。徐辉,不爱争强好胜,随别人说个啥,不反驳,也不受影响,擅散文,联想特别丰富,别后写衡山游记竟洋洋洒洒写了二万多字。平时喜欢书法画画,和楚子一样对奇山怪石歪脖子树感兴趣,在敬衡居巧遇本地摄影家周乾清,赠了一本《南岳衡山风光摄影集》,俩人都想要,好作绘画素材,自然被楚子拿走了。徐辉写罢,楚子又叫我写,我写了一张就露怯了,接着他写了张:碧亦我心,哈哈,喜欢。他意犹未尽又写了几张,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泼墨的洋洋自得,半醉半狂,喝醉的嬉笑怒骂,笑点频出,围观的比看世界杯还津津有味,全都沉浸在这个氛围里面不愿自拔。这些都被杨林用镜头一一记录了下来,杨林在哪个场合都是腼腆着默默抓拍,他是那种天生一脸无辜,看脸就知是不打诳语的人,特别值得信任。别看他安静,他可是写了武打小说《青龙镇》的,手下有几百号的忠实粉丝群,不见本人,似乎他就是那个斗笠低垂,不见眉目,双臂抱胸,一只手横握一柄长剑的神秘汉子,但你一定相信他不会伤害好人。也许安静的外表下都藏着侠之大者的英雄梦吧。他的散文集《居镇十年》,其文如人,耐读。丁班长最后脚步有点飘,把摆在地上的墨宝都蹭坏了好几张,这场景真有点竹林七贤之境。《世说新语》有一段关于刘伶醉酒的记载,有人去拜访他,适逢他喝醉了酒,脱得一丝不挂,别人讥讽他不行礼教之事,他反而回击:天地是我房屋,房屋是我短裤,你怎么跑到我短裤里来了?不过楚子是我们同学中的哲学家,他喝酒的境界也如哲学般通达,再怎么喝,只助兴,不癫狂,写了很多字,但都没盖章,他清醒得很。他出过六部文学专著,就凭他找了个名气比他大的诗人做老婆,五十多岁了还北漂学书画画,且有所成,说明他是个一直在路上追逐梦想的理想式人物,不愿被骨感的现实埋没。</h3> <h3> 古有王子猷见窗外雪后初霁,忽忆戴安道,兴致大起,雪中乘船奔波了一夜,到了人家门前不见而返,人问其故,曰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安道?这个“兴”大概是我们于人世间之外能自造一个天地的那份“兴”,就如此次的相聚,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而敬衡居之所以再远,也有人寻去,也许是因为它能承载与寄寓这样一群人的境外之“境”吧。昨晚与拿铁聊起这次聚会,他幽幽地来了一句:也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另外的你,而另外的你与存在的你就是一个悖论......</h3> <h3>作者简介:汤建红,女,南岳衡山人,湖南省作协会员。理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企图通过文学与书法扒拉出一条追求精神自由的小路。</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