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痕迹（十三）

钢(请勿送花)

　　早上吃的稀粥很不耐饿。挖了大半个上午的稻头，手脚酸软。阴雨天没参照物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肚子却不时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雨还是一直下个不停，身上穿的用于遮雨的棕衣密不透风又不能脱下。而身底穿的衣服让汗水湿透又被棕衣隔绝不能透气流通 ，整个后背闷热潮湿难受极了。

回想上午工间学着老农的样子，内急时，双脚原地站在半大腿深的烂泥田里，摘下了头上用于遮阳避雨的斗笠，让其靠在大腿边遮住了那难看的傢伙，也不管身边不远处有男女老幼，就就地小解。虽多少有点脸红有点难为情有点觉得不自然，但要入风随俗，要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还要避嫌跑到没人的地方是否“磨洋工”，就不能想那么多了。

就在肚子饿得前背凹后背，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迎来了队长一声长喝：“回家吃午饭啰……”。队长的话音刚落，所有参加出勤的人马就一下子从各自的作业区里，跑到流有清水的田边，各居一方紧锣密鼓地洗手涤脚，然后又把着泥的劳动工具清洗干净。

一个上午的浸泡，我双脚有点发软。回家的路上，我和出勤的队伍拉了好大一截 。一到知青点，我们几个人就着ZA做好的米饭，但干饭有点夹生。看来，ZA要胜任这炊事员的工作，还“任重道远”。中午的小菜还是家乡起程时带来的花生、虾米，大家狼吞虎咽，很快把米饭下肚。随后，我也不管大腿上卷起的裤脚沾有泥巴，一回到寝室，就把头和背横着躺在了床上，一双脚则蹬在床外的椅子。

我好像很快入了眠，但觉得没睡够，是乎还做着梦，队长竟“不合时宜”地又拖着他那患有血丝虫病的大腿，从村头到村尾一路扯开嗓子吆喝喊出下午工了。我不得不一骨碌从床上挺起身子，就着上午被雨水、田水有些打湿的工装，为了“知青”这光荣使命，又一次扛起劳动工具出发……

　　晚餐后我回到寝室。ZH接连数天一晚不落，还是单枪匹马去做着他的访贫问苦工作。但今晚例外没出动。

我拿出32开硬皮日记本写完了第一天参加劳动的感受，心里边回味着那些写出的激励话语，手已经把日记本收好。这时，听见外面大厅传来一阵零乱的脚步声，并有男有女正呼着我们的名字。我急忙跑出房间。是村里的一群年轻男女和跟着他们身后凑热闹的三、两个毛头小孩的声音。原来，他们在白天就商量好了，晚上要来我们住的地方，让我们教他们唱歌。

我们知青点所处村庄的所有村民清一色姓氏。全村百来号人，民风淳朴，几年间我从没见过村民打架滋事，也没从村民们口中听到过谁与谁有过节不相往来。还有，路不拾遗，也足以让你对当地民俗刮目相看。当年队长四十岁左右，裤头的皮带衬上三百六十五天总挂着一枚约二厘米见方，水晶材质，象征着权力的私章。其章面上刻有四个魏碑体字。我曾好奇问过队长，图章上为什么没刻尊姓？本应刻姓氏的位置，两个是乎不是复姓，也与姓无关的文字又是从何而来？队长告诉我，刻在姓氏位置的那两字，是他们这一支系开基祖的名字，所以他指祖先名字为姓。我听过之后，才知道由来。生产队这一级上级没有赋予公章，所以村里的所有大事小事包括我们知青请假回家的鸡毛蒜皮事，都曾盖上这枚象征最基层权力机构的印玺。

我曾感叹过这里的村民对我们知青的友好与包容。生产队除队长外，还有政治队长、副队长、副业队长、会计、出纳兼保管、记工员等清一色男性村民。他们在村里头可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除记工员是年轻小屁孩外，这套班子也可算紧跟形势老中青三结合，而且也有坚持党的领导，这不，政治队长就是党员履职。村里这些领导对我们知青也都客气有加，他们脸上总挂着笑眯眯的模样。尤其是队长，每每一咪起来，他那满口金牙的招牌形象，更让我感到和蔼亲切。那时，我时常想，他们当中哪怕只要有一名大队班子成员都好，有知青上调工作的事，大队讨论时就能为我们美言。村里的年轻人也很友好，特别是那些还没出嫁的姑娘，对我们也非常要好礼貌。不论什么地方碰到都会热情叫名招呼，有时在山上砍柴，对面突然传来呼声，一抬头竟然看到喜眉笑眼的村姑，很是让人感动。

现在，今晚来的这些年轻人，他(她)们用独特的热情，一再盛情邀请我们教他们唱歌。我心里有些不解，他们之前为什么不请曾在剧团工作过，现在和我们住同大厝的LH夫妇教呢？如果说他们年龄大些，但他们是专业出身；LH的妹妹XH是67届的初中知青，按理也未必不可，因为他们已先来这个村庄插队落户多月。但我还是不忍心让他们失望。我和我那位曾日夜不离，似亲兄弟般同锅吃、同床睡，一同结伴来这小村庄插队落户的CH先生商量，要不今晚我们就先教最时兴的歌曲《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这首歌吧？于是我们两个人轮流教着，村里的年轻人们也有模有样的学着。我发现这些年轻人的嗓音极好，我想，应该是得益于高山上的甘泉和祖传有对唱山歌习俗的缘故。当晚躺在床上，我想，我们教唱歌不也是一种积极向上的表现？于是我决定把《毛主席啊！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这一首歌也作为近期的教唱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