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铃音-by 若依

枫舞若依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小的时候,“死”只存在远方亲戚的消息和电视里,但随着长大,它逐渐来到了我的身边。自己也有了“死”=“离别”的体会,在为逝者送行过几次、几十次之后,最终自己也会被别人送行。送行的经历可以有很多次,但被送行的经历,只会有“1”次。“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做呢?”</span></p> “我要飞,飞越伤悲,一种接近光的感觉,自由是梦想,无边无际的能源”。耳机里传来的是飞儿乐团的《我要飞》,这是少年最喜欢听的一首歌。与许多孩童一样,少年小时候也有过梦想,“爸爸,我长大要当歌手,让全世界都能听到我的歌声!”。“好好,你当歌手,爸爸就是你第一个粉丝!”。。。。。。然而。。。。。。忽然,响亮的手机铃声从耳机中传出,少年极不情愿的拨通了电话,手机对面传来了听惯的略显疲态的中年男子声音。“嗯嗯,爸我知道了,我自己会注意,你也要当心身体。”少年用没有感情的声调附和着。这是第几次父子间重复同样的对话了呢?少年不知道。终于结束了长长的对话,少年松了一口气,眼神却呆滞的望着墙上的挂钟。白色的墙壁,白色的钟,白色的拖鞋,白色的床单,还有自己一身白色的病服。没错,少年现在正身处医院的病房中,他称之为白色牢笼的地方。 马上就到1点了,还没有,还没有来。少年焦急的摘下耳机,望向窗外。他把折叠椅搬了过来,然后站在椅子上仔细的观察宽敞的中庭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少年眼中,医院的中庭就像这座牢笼里的圣地。长长的走道两边长满了各式各样的绿色植物和参天大树。只见几个穿着病服的病人在家人的陪同下正享受着许久不见的温柔阳光。“你好,我叫宋春,你叫?”不行不行,这样太唐突了。“今天天气真好,你觉得呢?”不行不行,这样太老套了。“我关注你很久了”,不行不行,好像一个痴汉。“你得了什么病?”,不行不行,得等关系熟了后才能问。正当少年为此发愁时,他和楼下少女的眼神对上了。少女舒了舒头发,整齐的刘海下露出一张瓷娃娃般精致的脸庞,她朝少年露出了可爱的微笑。这一瞬间,少年仿佛觉得自己就像歌声中唱的那样飞了起来。 她看到我了怎么办?少年把头转了过去,身体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依旧站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好了,鼓起勇气,你本来就是想去和她打招呼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换了鞋向病房门外跑去。此刻少年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然而少年却把这视作身体状况良好的证明。“宋春?宋春?你要去哪里?”某个认识他的护士正在身后叫喊,少年却没有理会,依旧按下了电梯“关门”按钮。不一会儿,少年来到了1楼门口。加油!少年鼓起勇气向中庭走去。 对少年来讲,门外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鸟在叫,风在鸣,鼻翼间不时传来阵阵花香。然而少年此刻无暇顾及这良辰美景,他一边装出若无其事散步的样子,一边焦急的寻找着少女的身影。不在,那里也没有,好奇怪啊,她刚刚明明就站在这儿的。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冒出了汗,干燥的嘴唇迫切的想要喊出声。“你的脸色好差,没事吧?”突然从旁边传来了声音。“啊?”少年呆然的望去,只见他朝思暮想的少女正静静地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少年惊讶的后退了半步。因为长椅在树荫底下,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对不起,吓到你了吗?”“没,没有。。。。。。没事。”“你看起来好像很痛苦。。。。。。要不帮你叫下医生吧?”正如少女所言,少年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走过了,他现在感觉有些头晕。“不要紧的!--不,没,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少年为自己突然大叫感到有些羞愧。少女扑哧一下笑出声,她感觉眼前这个害羞的少年挺有意思的。“那,你擦擦汗吧。”说罢,少女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向少年递去,可少年怎么也不敢接过手帕,身体却自顾自的坐到了长椅上。不近,也不远的位置。<br> “你住在那间病房吧?”少女指着2楼的窗户说道。“刚才我看见你了呢!”“--是吗?我在发呆,没有注意。”少年低下头撒谎道。“我经常看见你呢。你总是孤单的望着窗外--平时不能出门吗?”少年确信少女没有发觉自己一直在关注她,松了一口气。“嗯。因为我很容易疲劳。”“是这样啊,--我也不能多运动,不过医生让我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多出来走走,防止脚部肌肉萎缩。”“脚部肌肉萎缩?”“我的心脏不太好--都说脚是第二心脏。因为脚扮演着帮助血液循环的角色。所以要是脚部肌肉萎缩的话病情就会进一步恶化。不是常说嘛,一个人瘫痪的话身体就会愈发瘦弱,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吧?”少女漫不经心的说着自己的病情,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可这却让少年愈发心疼。“请问。。。。。。”“什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少年提心吊胆的问出了口,只见少女露出了满脸笑容。这是他无数次远望着的,美丽的笑容。“夏铃。夏天的夏,风铃的铃。”夏铃,宛若风铃的声音,这名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夏铃,夏铃。。。。。。少年在心中不断默念着少女的名字。“你呢?”“宋春。”少年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宋春。很好听的名字呢!”“。。。。。。我常被人说名不副实,因为认识的人都说我像个小老头,死气沉沉的。”“才没有呢!你长的挺可爱的。--对了,你几岁了?”听见少女夸自己长的可爱,少年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孩,有些不悦。“14岁。那夏铃--姐姐你呢?”靠近才发现,少女比自己高很多,恐怕年纪也比自己大,少年小心翼翼的询问。“17岁。”少女轻快地回答。少年本以为他们年纪应该相仿,没想到足足差了3岁---少年觉得自己和少女越来越远了,不免有些消沉。 少年正想着该如何开口问少女住在哪间病房时,忽然听见远处一个小男孩在叫少女的名字。“夏铃姐姐快过来,这儿有只蝴蝶!”“。。。。。。。你弟弟?”“不是,是隔壁病房的小朋友。”“好了,姐姐过来了,你跑慢点儿!”少女正准备起身,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少年。“宋春弟弟,那我们下次再见吧。”“嗯。。。。。。下次再见。”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见面吗?目送少女和男孩牵手远去的身影。少年在心中暗暗骂道:“死小鬼。” 好不容易和心心念念的少女搭上了话,却这么快结束了,少年不免有些悲伤,这感觉,比他之前站在窗边远望少女时还要难受。洋溢着温暖阳光的庭院顷刻间变得寒冷刺眼,少年感觉自己的肌肉突然开始微微痉挛起来。要来了吗?少年无奈的转身向病房走去。 少年刚从电梯口出来,却迎面碰上了护士长。少年刚准备低头装作没看见一样从她旁边经过时,不料却被护士长严厉的叫住了。“宋春,你刚刚去找夏铃了对不对?我看见了。”“啊!”以为被对方的眼神看穿,少年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但是他看了一下护士长的脸便瞬间明白护士长并不是想责备他。“你们以后尽量不要再接触了。”“为什么?”“别看她很开朗,其实她和你一样,都得了重病,身体免疫力很差,你和她万一互相感染就不好了。”护士长扶了扶眼镜和少年说道。“可是我看她经常在庭院里走动呀?”“这。。。。。。对了,宋春,你今天为什么会出去,得到医生同意了么?”少年没想到护士长反过来将了他一军。“没。。。。。。”“好了,这件事就算了,你快点回房休息吧。”护士长催促着把少年带回了病房。少年确实累了,很听话的躺上了床。护士长正要离开,少年却叫住了她。“护士长!夏铃姐姐她是心脏方面有问题吗?到底是什么病,您能告诉我吗?”“。。。。。。夏铃告诉你的吗?算了,一种很严重的病,所以不要去打扰她。”“但是,能够治好的吧。”少年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护士长的脸顿时阴沉下去,什么也没回答,转身把门带上便急匆匆离去了,而这就是答案。这不可能,明明她笑得那么灿烂,明明她年纪也跟我差不多。少年不敢相信,只能怔怔的望着紧闭的房门,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灼烧起来。 此后,少年总会趴在窗前一直盯着中庭,只要少女出现,他的目光便会停留在少女身上。少女并不总出现在中庭,有时两天,三天。有时甚至一个礼拜才会出现一次。可她每次出现,身边总会有各色各样的老人小孩围绕在她身旁,而她也总是微笑着,仿佛天使一般。心里莫名的焦躁,少年分不清是嫉妒还是渴望,只是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少女的一切,他已经不想去管护士的告诫了。少年再一次走向了庭院。 <p class="ql-block">“你好,夏铃姐姐!”少女抬头望见了少年,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啊,你是那个!”“宋春。”少年鼓起勇气坐到了少女身旁。“今天也是来散步的吗?”“不是,我是来找姐姐你,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少年握紧了拳头,低着头向少女说道。“威尔森氏症。这是我得的病。”“威尔森氏症?我没听说过,这种病很严重吗?”少女露出担忧的眼神望向少年。这一瞬间,少年为自己得了罕见的重病而感到庆幸。“我从出生起就贫血,经常昏倒,来医院检查才发现得了肝炎,原因就是这个遗传性疾病造成的。医生说我的肝脏已经不行了,只能依靠移植,所以我才在这里住院等待合适肝源。”“是吗,那和我一样呢。”“姐姐也在等待移植吗?”“嗯。我得了扩张性心肌病,尽管一直在控制饮食和进水,还试过了体内除颤器等各种办法,结果还是得依靠器官移植。”少年没听懂少女说的这些专业术语,但他能凭直觉猜测少女的病比他更严重。“但是,毕竟是心脏呢,捐献者本来就不多,而且--”少女没有再说下去,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寂寞的神情,但马上就恢复了平日的笑容。“没事,宋春弟弟你肯定很快就会找到合适捐献者的,别担心。”“夏铃姐姐也一定会找到的,对吧?”“嗯,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少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我想可能不会去做移植手术。一方面手术的风险很大,万一失败了,那么连和亲人的最后告别也做不到了。另一方面做手术必须要依靠别人的死亡才能取得心脏,那么捐献遗体的那方也会为失去亲人而难过吧,这样即便病好了我也不会感到开心。”</p> <p class="ql-block">少年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疾病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相比,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接受移植吧。“但是,果然还是活下去比较好吧。”少年说道。“我一直觉得,每个人的寿命都是上天注定的,身边陪伴的人终会远去,最后自己也会被别人送行。”少女淡然的笑着。“不可以放弃的!我也是,希望姐姐你和我都能活下去的。”少年涨红了脸喊道。“啊,对不起,我也明白应该那样去想的,我相信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到时一定要替逝者健康的活下去哦!-可是,果然我不行呢。”少女仿佛自嘲般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因为我的血型很特殊。恐怕连合适的捐献者也找不到。我是孟买血型。”“孟买?”“对,医生说全国也不到几十例,而且在这几十人中,必须正好有人脑死亡,而且在心跳停止前被送到这里,手术要完全顺利--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吧。”少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不想指望这种渺茫的希望,比起这样,我更希望用剩余的时间去陪伴身边的人。”少年忽然想到少女身边围绕的老人小孩。“这里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重症患者,他们也很孤独,有时会来和我说说话,听着他们的故事,我会开心的笑起来,大家也会一起笑。我想珍惜每分每秒,去认识更多的人,也让更多的人认识我,这样我便会感到存在的意义。”</p> 少年一直以为少女是怀着治好病的希望,所以才能那样的开朗。在遇见少女前,少年总是憎恨自己的病,诅咒命运的不公平。明明怀着同样的遭遇,为什么自己和少女对待人生的态度确是千差万别呢?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胸原来那么狭隘。“因为很多时候不得不在床上静养,所以我会尽量多看些书,高中课本、小说、随笔、哲学书我都有看哦,我希望在我去世前,能多了解这个世界。”少女轻快的说道。“你呢?”“听歌。”少年干脆的回答,忽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很无趣。少年讨厌读书,在他看来,就算自己能侥幸多活几年,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成家立业,那学习知识又有何意义呢?少年的嗓音很好,他曾梦想站在舞台上将他的歌声传达给整个世界。可是病魔却将他的身体关押在这所白色牢笼里。他再也不能像歌声中唱的那样自由飞翔。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的灵魂徜徉于音乐的世界,借此减轻病痛的折磨。可是,自己是否搞错了呢?少年仔细的思考了下,对少女说道:“夏铃姐姐,我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听我说。”少女的双眼顿时发光,她笑着问少年:“你有什么心愿,说来给姐姐听听?”“我的生日快到了,我希望姐姐你能参加我的生日,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你。”“宋春弟弟的生日啊,我一定参加。”“那么说好了哦,一言为定!”“一言为定!”落日的霞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少年少女许下了约定。 少女回到病房,晚饭只吃了一半,心情变得比平时更加沉重。为什么要对少年说那些漂亮的空话呢?其实自己只是一直都在扮演理想的自己而已。其实少女也害怕心脏会突然停止跳动,明明是那样的害怕死亡。起初少女练习微笑只是希望家人不要为自己过多担心,但当她发现自己虚伪的笑容能让大家开心时,她感到很高兴,也很震惊。她发现身边的所有人也会对她报以真挚的笑容。不知何时,少女也分不清自己的笑容是真是假了。唯一确定的是,大家的笑容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但是有时候少女也会感到非常寂寞,她也想找人倾诉自己的恐惧,好好的大哭一场。这些话,无法对父母说出口,因为绝不能让他们担心。可是自己为何却要将疾病和心事告诉少年呢,为何要答应少年的心愿呢?明明双方认识才没多久,难道是因为同病相怜吗?还是? 这时--跳动混乱了。心跳声如同万马奔腾般剧烈,与此同时,电击造成的强烈疼痛感袭来。是埋藏在体内的除颤器开始自动除颤。10秒左右的疼痛过后,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没事,心脏还在跳动,忍住快要流出的泪水,少女安慰自己。同时少女也清楚的感觉到,“那一天”快要来临了。“痛苦的时候就大声哭出来,没必要独自默默忍受。”少女惊讶的抬头,望见护士长正站在门口,投来关切的目光。是到体温测量时间了吗?可是为何自己却没有察觉?少女急忙露出虚伪的笑容。“啊?。。。。。。谢谢,我没事,已经控制住了。”“我不是说你的病情。我想说的是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想撒娇想哭泣都可以表现出来。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边有很多关心你的同伴。”“你。。。。。。在说什么。。。。。。”少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笑容已经变得扭曲,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你还是个孩子,让家人担心没什么不好的。”少女明白自己的伪装已经毫无意义,虚伪的笑容一下崩溃了。她低头望着自己紧握的双拳,泪水像决堤般倾泻而出。“。。。。。。我想成为一个坚强的人,想带给所有人笑容,但其实都是我假装的,我内心其实是个胆小鬼,我和大家一样,也害怕死亡,害怕手术,害怕失去亲人,害怕自己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我以为只要装作不在意就能骗过自己,但是我做不到。我根本骗不了自己。”“。。。。。。你已经足够坚强了。每个人都害怕死亡,所以都在尽全力逃避,把它当成遥远的事,不去想它。可是你不一样,你每天都在和死亡抗争,从来没有放弃。你是个坚强的女孩,远比你自己认为的,比其他人认为的,都要坚强的多。”护士长的声音清澈而温柔,将少女心中压抑的东西全都洗净了。“但是正因如此,才不能太勉强自己,一直逞强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被压垮的。难过的时候找人抱怨,发发小火也没关系。每天都在战斗着的你,就算偶尔任性一下也是能被理解的。”护士长来到床边,轻轻抚摸少女的头发。“睡不着的时候就叫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早晨你醒来为止,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吧?”“那种事--”不能麻烦你,少女想这么说。可全身被温暖包围,睡意向自己袭来。这温暖的感触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感受过。是什么时候呢?-- 今天的阳光依旧灿烂,吃过午饭,少女来到中庭。少女最想见的是少年。她其实一开始就明白了,少年对自己怀着特别的心意。他努力掩饰自己心情的样子特别可爱。原本少女只是把他当成弟弟来看的,但不知道何时他在少女心中显得越来越重要了。她感觉和少年之间似乎什么话都可以谈,也能猜到彼此内心的想法。正因如此,少女想要对少年坦白,昨天说的只是自己的理想,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洒脱,每天都会觉得痛苦。他一定会理解的。少女如此坚信。“啊,你在这!我有话--”少女向少年招手,少年却做了个“嘘”的动作,另一只手招呼少女过来。“你看,那边有一只猫正趴在栏杆边上睡觉,我去逗逗它。”少年指着远处一只肥胖的三花猫,一边悄悄的向它靠近。少女被猫吸引,也跟着少年一样踮起脚尖向猫走去。少年来到猫跟前,捡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猫尾巴毛。只见三花猫尾巴卷了一下,转了转耳朵,似乎没有醒。少年将树枝递给少女,悄悄的告诉她作战指令:“姐姐,你拿树枝戳戳这只肥猫的肚子,看看它怎么样?”少女照着要求将树枝一点点伸向猫肚皮,就在她快要触碰到的一刹,只见三花猫的眼睛突然睁开,身体挺立起来,以戒备姿态面朝两人。“哎呀,作战失败了呢!”少年挠了挠头,沮丧的望向少女。少女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用抱歉的眼神望着少年。“算了,别管这只猫了,咱们去那边坐会儿吧。”少年指着远处的长椅,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p class="ql-block">少年和少女坐在长椅上,两人的距离依旧不近不远。少女正欲开口,少年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我撒了谎。其实我就是想找你聊天的。在遇见你前,我一直讨厌着自己和这世界,为什么只有自己遭受这样的痛苦。但当看见你的笑容和了解你的经历后,我才发觉自己原来这么自私。我一直误会自己生病后父亲就不再关心我,但其实是我自己封闭了内心,拉长了和身边人的距离。我也曾嫉妒你身边的人,但是却忘了,只有彼此间亲近,才能使自己不再孤独。是你的笑容让我知道别人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同样重要,我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所以夏玲姐姐请答应我,不要放弃希望,咱们一起活下去好吗?”少年诚挚的话语敲打着少女的心扉,此刻她已忘了自己最初想要和少年说的话,但是她却牢牢记住了少年的话。是的,她也想活下去,为了身边所有支持她的人,为了所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她要坚强的活下去。这天,少女和少年敞开心扉聊了很久,两人在分别时依旧恋恋不舍。明天还会相见的吧,那么自己一定要努力活着。少女心想着。</p> 但是,第二天少年没有出现在中庭。和往常一样,在和几个病人闲聊了几句后,少女回到了病房。第三天,第四天,少年还是没有出现。从中庭抬头眺望窗口,也没有他的身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他的病情加重了?差到已经无法离开病房了?少女这样想着,决定去少年的病房看看。来到2楼,少女向护士站询问少年的病房。“你叫夏铃?你找宋春有事吗?”一位陌生的护士向少女询问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没看到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真是对不起。宋春这段日子好像时常跑出病房,其实他的身体不允许这样频繁的运动。为了避免感染,探病时间也进行了限制。夏玲你也是,你的身体走这么远不好吧。”护士指着少女,示意她赶紧离开。“可是,我只是想见见他。。。。。。。”“不行。--你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使他的病情恶化吧?”说到这个份上,少女只得乖乖的回到自己的病房。回到病房,少女依旧无法释然。她仍记得护士的话,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害的少年病重的吗?可是护士为什么要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少女像一个做错事的无助小孩一样陷入深深自责中。 在那之后,少女每次散步都必然会到少年病房附近,向医生和护士打听他的病情,每个人嘴上都说着“他没事”,可就是绝不让少女见他一面。说不定,他已经--少女不由得往最坏的方向想。大伙在合起来骗她吗?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肯定有什么不希望他们见面的理由。少女无论如何都想弄清这个理由,于是一次次尝试,在不同时间靠近少年的病房。如果病房没人,那么自己可以偷偷溜进去。如果医生护士正好出来,那么自己可以透过门缝偷窥。可是,少女没想到自己竟会以一种意外方式与少年重逢。那一天,少女躲在运送晚饭的巨大保温推车后头,一步步接近少年的病房。在给他送饭时,病房的门肯定会打开。可是,还没等到她走到少年的门前,门就被重重推开,一张病床从房间猛地推了出来。医生和护士神情紧张的护在左右,推开货车,奔跑着穿过走廊。少年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他的脸上出现了黄疽,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宋春!”少女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一名护士这瞬间回了下头,却没有搭理少女,而是匆匆伴着病床进了电梯,不见了踪影。少女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经意间扫到了开着门的病房。她犹豫着走了进去。少女是第一次看到少年的病房,和她的病房几乎一模一样。入口处摆放着储物柜,惨白的墙上挂着一只白色的时钟。一旁的床柜上摆放着几本书。少女拿起其中一本书,是介绍脏器移植和脑死亡的科普读物。少年他在学习疾病相关的知识--他一直闷在房间里看这个?结果因为看的太用功,反而使病情恶化了吗?真是太讽刺了。拜托了,请救救他吧。少女向着自己从未相信过的神明祈祷着。 <p class="ql-block">“嗯,哈,嗯,哈,呼。”少年疲倦的睁开眼睛。这里不是自己的病房。嘴前盖上了氧气罩,血液透析装置通过软管连接在自己身体上。床边围绕着塑料帘子。这里是重症监护室(ICU)。少年能感觉到,四周有许多人正在慌乱的走动。他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在病房里忽然失去了意识,只是不知道那发生在不久前,还是已经过了好几天。“请问。。。。。。有人。。。。。。”声音虚弱的不像自己说出的一般。“医生,病人恢复意识了!”先是传来护士的声音,不久后,带着口罩的主治医生出现在少年面前。“宋春?你要振作!”“儿子!”爸爸和妈妈也在帘子的对面,连他们都被叫来了,看起来自己是真的危险了。“。。。。。。今天。。。。。。几号?”“啊?什么?”因为氧气罩的缘故,声音很难传达清楚。少年使出全身的力气再次发出声。“今天是几号?”“4月11日。”4月11日,距离自己生日还有整整3周,怎么会这样。明明和夏玲姐姐约好了一起过生日的。。。。。。“我。。。。。。已经没救了吗?”“不要想这么多,我们会尽量想办法的。”“还能挺1个月吗?”主治医生低下了头。看来连1个月也成问题。“医生,拜托了。我只要3个星期。只要3个星期,不管什么方法都行,请让我活到那个时候。我还不能死。”听见少年最后的愿望,医生开始努力思索。“还有没有什么治疗手段?拜托了。我还不想死。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求求你医生,请再给我点时间。”“。。。。。。真要说的话,确实是有仍处于实验阶段的延命手段,只是。。。。。。”“不管多危险都没关系。我还不想死!”“有一种刚刚进入临床阶段,被称作人工肝脏系统的治疗手段。主要使用猪身上采集的细胞。如果进展顺利,不用说三周,甚至有可能撑到捐献者出现。”听见猪细胞还是有些害怕,只是少年已经下定决心。“拜托了,只要有一点可能性,都请尽管用在我的身上!”</p> 在少年被转到ICU后,少女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每天都会去关心他的病情。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都没有看见少年出来。三周过去了。这天早上,在准备前往ICU路过热水房时,少女听见了两个护士的对话。“听说宋春已经醒了?”“醒是醒了。。。。。。可真的让人不忍看下去,说自己还不想死,想要活下去。他才只有14岁啊。。。。。。?”年轻的护士泣不成声。少女的胸口掀起一股与平时不同的痛楚。“但是如果不尽快进行移植的话就没救了吧?稀有血型本来就不好找,可偏偏。。。。。。”稀有血型--少女呆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冲进了热水房。“对不起,请问你们刚才说的稀有血型是怎么回事?”那名护士一见到少女,马上慌了神,把手捂在嘴前,准备离开。“请等一下!你们说的稀有血型。。。。。。该不会。。。。。。。是孟买型吧!”少女大声喊着。护士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做声,但少女从她们的反应中已经得到了答案。线索连起来了。少女突然明白之前医生和护士们不让她和少年互相接触的原因。医生们不想让她和少年知道对方同样是孟买血型。他们一定在担心,要是她和少年知道了血型的事,心情会变得多么复杂。全国只有几十个孟买血型。而相同血型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们彼此都在等待合适的捐献者,期待着器官移植--有谁知道这样的事实后还能保持冷静的呢?少年在得知她的血型后是怎样想的呢?如果少女死了,自己就能得救。他是那样想的吗?从少年开始看移植方面的书籍看,他一定在盘算着什么。他到底是怎样想的呢?如果立场转换,自己会怎么做呢?少女下定了决心,走向ICU。 这时少年的主治医生正好从ICU出来。少女用尖锐的目光盯着医生:“医生。请把我的。。。。。。肝脏移植给宋春吧,活体移植是可行的吧。不管是一半还是三分之二都可以,请从我身上取走吧。”医生听完的一瞬间露出了仿佛被敲了一棍的表情,接着转为悲伤的苦笑。“--看来你已经知道宋春的血型了呢。”少女点点头。“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活体移植对健康的人来说都很危险。依你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大手术。”“这种事情到时再说。”“而且,活体移植只能在亲人间进行,这是法律规定。虽然你们结婚的话就另当别论--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你们都还未成年。所以是不能结婚的。”结婚--虽然少女连想都没想过,但只要可以进行手术,让她做什么都愿意。“法律。。。。。。我才不管什么法律!现在只有我能救他。那就请你从我身上把肝取走吧!求求你了,医生--”“不行就是不行,你还是先考虑自己的身体吧!”“我反正是没希望了,不是吗?所以医生,拜托了,请救--”话说到一半,少女突然感受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又是那种如马蹄般疾走的心跳声。然而,这一次心脏的跳动却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少女的嘴不停的抽动着,无法呼吸。“医,医生,快--求你。。。。。。。了--”伴随着除颤器的电击,少女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 <p class="ql-block">少女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在梦里,父亲和母亲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拼死努力着。然后是少年。少年在微笑。发自内心的笑容。从未见过的笑容。少年的嘴在动。听不见声音。少女努力从他嘴唇中读出意思。--谢,谢。。。。。。?谢谢?“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刚发出呼喊,少女就醒了过来。熟悉的天花板。。。。。。这是自己的病房。只见父母靠在床前,分别握着少女的两只手,睡着了。“爸爸,妈妈。。。。。。”少女嗓子干涸,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话语。“。。。。。。嗯。。。。。。?夏铃?女儿,你醒啦?”父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反复摸着我的脸,满脸洋溢着幸福的泪花。“女儿,你稍等一下哦,我们去把医生喊进来。”说完他们兴奋的跑出房间。少女猛然察觉到自己的胸口附近被贴上了什么。从胸口正中到左侧有六个触点,少女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观察心电图的电极。循着从电极延伸出的引线,枕边显示着波形的监视器进入了视线。上面显示着表现心脏跳动状况的波形。这个准确而强有力的韵律,对自己来说很陌生,--不,这个力度,根本不是自己的东西。少女凭着直觉,一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这个心脏。。。。。。是宋春的。被父母叫过来的医生走进病房,观察着床边的监视器,不时满足的点点头。“--人醒过来就可以放心了。目前也没有观察到排斥反应。虽然还需要保持关注,但总体来看,新的心脏很适合你。”“是宋春吗?该不会是宋春的吧?我都说了把肝脏移植给他。。。。。。!”少年已经去世了。与肝脏不同,人没有心脏是活不了的。医生低下了头,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关于为你捐献心脏的人是谁。我什么都不能说。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宋春临终前的情况。毕竟你们是朋友。--不,是恋人吧?总之你有权利知道他是如何度过最后一刻的。”</p> <p class="ql-block">少年的最后--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在明确知道这个消息后,少女还是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的热泪。少年他死了。就这样离开了。医生继续说道:“宋春向我提出了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的心愿。他的家人也希望如此,所以我们采取了国内很少进行临床应用的人工肝脏治疗方法。一度控制住了病情,宋春他醒了过来。”“--但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他因为暴发性肝衰竭而昏迷不醒的同时,还出现了全身血液凝固的DIC并发症。起先我们判断为肝性脑病--肝昏迷。不过在做头部CT扫描后发现了脑水肿。宋春在他生日后的第二天被判定为脑死亡。刚过15岁生日就匆匆离开了人世。”“他在昏迷前一直执着于自己的生日,他说有一件无论如何都想要做的事,要在自己15岁生日时去做。他说和一名少女约定好了要在他生日时送她一份礼物。--为此,在他生日那天,他把自己的家人和我叫到病房,告诉我们他想做器官捐献的意向申明。”“。。。。。。啊?”少年在看书了解相关知识后,得知了器官捐献的手续。而选择了极端的治疗手段。“至于他的心脏捐献给了谁,我并不知道,不过似乎移植给了最适合它的病人。那名病人也在及其危险的状况下持续昏迷了很久。--不过看起来手术还是取得了成功。当然,心脏移植给了谁,我就不知道了。”少女辛苦的抬起右手,放在胸口。隔着好几层绷带,依旧能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宋春的心脏,正在我的身体里跳动。“他还转托我一个MP3,说是要送你的,你待会儿听听吧。”医生拿出一个小巧的MP3放在枕头边上,离开了病房。</p> <p class="ql-block">少女将耳机塞入耳朵,按下了播放键。熟悉的旋律传入少女的耳朵,那是F.I.R的《我要飞》,不过演唱者却变成了一个少年。“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耳机里传来清澈而温柔的声音,既陌生又熟悉,声音却是那么好听。少女忍不住跟着旋律哼唱起来,眼泪却止不住的唰唰往下流。歌曲终了,是一段少年的独白。“夏铃姐姐你好,如果你能听到这段话。那就说明一切都很顺利。祝贺你,然后谢谢你。在我得病以后,不,就算得病之前也是。我从来没有感到过幸福。我讨厌这世界的一切。我一直都在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身边也没有朋友,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我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去。但是,就算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意义。就在这时,我遇见了你。我坠入了爱河,我喜欢你,我爱上了你。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你在,我就觉得活着还有意义。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孟买血型时,我真的很惊讶。我只能理解为这是宿命。不是吗?你和我都无法靠自己一个人活下去。但是只要有一方做出牺牲,另一个人就能得救。没有夏铃姐姐的世界,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忍受。所以答案显而易见。让夏铃姐姐收下我的心脏。这不管对谁,都是最好的结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感到悲伤呢?如果是这样,我会很高兴。这表示我的心脏正在你的身体里跳动着;你会不会感到高兴呢?如果是这样,那我会更高兴。这对我而言,正是无上的幸福。能收下我的心脏,真的要谢谢你。它一定会全力活下去。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夏铃姐姐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已经足够了。像现在这样,我就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了,我一点都不寂寞。再见了,今后请一定要健康的活下去,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将歌声传遍这个世界--我是宋春,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p> <p class="ql-block">少女并没有多少悲伤,只是恍惚的望着天花板。对少年的死,她当然感到悲伤。对自己能够活下去,也感到高兴。比起这些,最令她震撼的是少年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少年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实验尚未完善的治疗,只是为了帮助少女。这是令少女最开心的事。青涩的恋情,或许都不能称之为爱情。可也正因如此,它才显得无比纯粹。</p> “谢谢你!”“再见了,从今以后请多关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