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园

岁月静好

　　记忆中，老家的院子并不是很大，除去厢房、鸡圈、厕所和杂物间，所剩面积不多，可母亲硬是开辟出好几垄地做菜园。从此，一日三餐四季，餐桌上总少不了母亲亲手种下的蔬菜。春来时，母亲便在小菜园里种上不同的菜籽，浇水施肥除草成了她每天清晨起床后的必须。那时的村子里还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用的都是压水井，每次浇菜时，母亲便反复提拉按压长长的水井手柄，不多时，清凉的井水便被抽上来，顺着水沟汩汩地流入菜地里，而母亲的汗水也顺着脸颊淌下来落到地面上。在母亲辛勤地劳作下，这些时令蔬菜长势甚好，枝枝蔓蔓爬满架，嫩而长的豆角、顶花带刺的小黄瓜挂在架上，像一个个小巧的灯笼，真是可爱又热闹；一畦韭菜油亮油亮的，母亲一茬一茬地割，它们复又一茬茬地长，生生不息；就连在村人们眼里最不好种的西红柿，也被母亲侍弄得又大又红，圆润饱满。印象最深的是，夏季天气炎热，家里没有冰箱，母亲便常常将黄瓜、西红柿放进刚刚抽上来的井水里浸凉，当我们汗涔涔地跑回家，吃着这些消渴佳品时，心里既幸福又满足。

春去秋来，当黄瓜豆角的身影逐渐退出菜园时，大白菜隆重登场，成了母亲菜园的主角。深秋时节，它们已经成熟，一棵棵肥硕而健壮，紧实而饱满，惹得鸡圈的鸡们总是将头伸出栅栏，艳羡地喔喔叫个不停。霜降来时，母亲开始着手收白菜。她先是将白菜一一推倒，再用菜刀在还未断开的根部砍上一刀，只听得咔的一声脆响，圆滚滚的白菜就此与土地分离。这时，母亲便小心地将白菜抱起来，麻利地褪去最外边包着的菜叶，把大白菜放在墙根有阳光的地方，晒上三五天以去除白菜的水分。之后，母亲便小心翼翼地把一颗颗大白菜整齐地摆放到提前挖好的菜窖里。这样，白菜就能很好的储存起来。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白菜照旧鲜嫩水灵，为冬日单调的餐桌带来一抹春的气息。

在那个物资质匮乏的年代，白菜也会成为我们这些小孩子眼里最美味的 “水果”。记得那时，母亲做菜时总会把白菜心留下来分给我们姐妹三人吃。每每这个时候，我们都会特别高兴，迫不及待地掰下一片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汁水便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凉凉中带着些许的甜，那种感觉至今难忘。

收完了白菜，一年也走到了尽头，但母亲的小菜园并未因此荒寂。母亲会将土地重新翻一遍，再收拾平整，撒上葱籽和菠菜籽。那时，我好奇地问母亲：冬天那么冷，这些种子还能发芽吗？母亲停下手里的活，笑着对我说，它们会在土里睡上一个冬天，等到明年春天，就会都长出来了。于是，我便天天盼着春天的到来。

母亲还特别会“见缝插针”，她常常会在菜园的地垄边随手栽下几棵小葱，即便是吃瓜时，我们随口吐出的瓜籽也被母亲捡拾起来，挑一些颗粒饱满的埋在菜园边，在不经意间，一个个小瓜悄然长大，成了我们童年生活中的小小惊喜。

可是，这一切美丽的画面，却成了心底永远的记忆。

几年后，村子里开始流行院子地面上通铺水泥，一来免得下雨天院中泥泞，二来方便晾晒粮食。母亲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舍弃菜园，将老家院子的土地全部覆盖上水泥。确实，整个院子显得整洁了不少，宽敞了许多，但是院子里再也不见了以前的生机盎然，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刻板与坚硬。后来，母亲时时怀念她的小菜园，对父亲念叨着，没有土地的院子，真不方便。有好几次，母亲也向父亲提议，能否再重新辟出一小块土地来种些小葱、青菜。可父亲却持反对意见，说那样太劳民伤财。母亲只得另想办法，她将家里漏了洞的洗衣盆、水桶，或是泡沫、塑料的箱子，甚至花盆全部搜罗在一起，用从田地里背回家的土一一填满，再种上各种家常小菜，如香菜、韭菜、小葱、辣椒……在母亲的努力下，小院又恢复了从前的绿意蓬勃，母亲也总算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小菜园，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再现了久违的笑容。

现在，每次回家看望父母，母亲时常会向我展示她的小菜园，指着她那些盆盆筐筐对我说：还是土地好啊，它是最不会耍心机的，你种下什么，它就会让你收获什么。

是啊，不仅如此，母亲勤俭持家的美德，也是我一生都要用心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