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 殇

云台夜语

　　院落里，有一处养眼的小竹林。说是竹林，单体面积尚不及云贵川农户房前屋后随地冒出的竹子，比起南方随处可见的大面积竹林，更是相形见绌，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意味。然而，竹子是北方罕见的物种，因为少有，独秀于林，鹤立鸡群，颜值总能夺人眼球。

　 一直以来，小竹林让行人艳羡，使路人觊觎。为了守护这片竹林，单位穷尽了办法，先是筑起围栏，后又将竹林纳入视频监控范围。春末夏初，竹笋次第破土，大家索性进入“一级战备”，口口相传，动员邻里守望，为的是竹笋不被打扰，安然生长。一时间，小竹林稀世珍宝一般，备受呵护，身价倍增。

竹子长成今天的模样，可谓多灾多难，不容易。

生机盎然

　　好景不长，城市规划拆围退绿，竹林一夜之间交给了公众。如此一来，有关她的命运便有诸多猜测。忧郁偷竹者有之，悲观毁竹者有之，说辞云云，极尽伤感之能事，大有爱莫能助和无计可施的无奈。尤甚者消极到极致，干脆给竹林提前判了死刑，束手无策，心余力绌，枉自嗟叹。也不乏有人出“妙招”：给竹林单独建起围栏、交由城管部门管护等等.....，不一而足。

心动莫若行动，不做吃瓜群众。更多的人动起了手，弯下了腰，对竹林实质性保护，公益宣传标牌便是一例。虽聊胜于无，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但总可以唤醒路人起码的自觉，一如央视《秘境之眼》栏目的公益广告词：不被打扰的相逢。透过点点滴滴的爱竹情结，听闻到护竹者的心语，嗅到了生活的气息，也看到了竹林的希望。至于我，围栏拆除后，压根儿也没有悲观到竹将不竹的境地，总是渴望奇迹出现，乐见小竹林完好如初，茂盛生长。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春夏之交，本是竹笋繁茂时节，竹林里却惨不忍睹：刚长出地面的竹芽被人掰去，断痕累累，一片狼藉，去年的新竹也未能幸免，刨挖的土沟历历在目，显然，竹子有被挖出移走的迹象。呜呼，大伙儿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我也从开始希望，后来萌生失望，直至临近绝望，望竹兴叹。

用脚后根想想，也能猜到被掰走的竹笋做何用了。竹笋做美食，产竹的南方司空见惯，但怀川人用竹笋打牙祭，委实是奢侈，抑或是戕害生命了。谁都晓得，竹子之于焦作何等稀有。即便有，不是野蛮生长，品相欠佳，就是稀稀拉拉，有碍观感。

为数不多的竹林偏偏命运多舛，履遭不测。

鲁迅先生说过，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生活讲求品质，朵颐美味，无可厚非，但可以到农贸市场购买，大可不必奢华到毁掉竹林中稚嫩的竹芽。想必包括掰掉竹笋的稍有些素养的人都心知肚明：较之于味蕾的畅快，成片的竹林更使人赏心悦目。之所以行为诡秘，举止猥琐，将黑手伸向竹林，无非图一时之快、一己之利，说到底，还是私心作祟，利己主义膨胀。

　 平心而论，焦作这样的小城，围栏能守住些竹笋，但守不住竹笋的全部，纵使守住了一时，也守不住一世。不是丑化哪一个人，也无意低估怀川人的素质。爱竹于心，护竹于行，看似一个人的品性，折射的却是整个怀川的温度。弘扬真善美，鞭挞假恶丑，应该成为一座城市的风尚和精神颜值。公德蔚然成风，文明城市的底色才能更靓。

　　拆围退绿后，围绕小竹林命运的话题还在热议。心之所向，切肤之痛，不禁扪心叩问：小竹林就在眼前，小竹林就在身边，让竹子除却烦恼，让竹林免受打扰，真的就那么难吗？竹殇之痛，不是与世浮沉，更不是悲观绝望，而是要从我做起，对不良行为说不，对各类陋习零容忍。大家都动起来了，才能不让小竹林们受伤，不让文明城市蒙羞。

用围栏护竹，终究是权宜之计，内心有一道无形的围栏，方能使焦作天更蓝，地更绿。

　 嵇康和山涛是竹林七贤的代表性人物，虽放荡不羁，但寄情山水的性情，一度是我们祈望的理想生活状态。先贤们一不小心，将山阳城推介出去，使焦作成为远近闻名的历史名城，也引起学术界的关注。以余秋雨为代表的许多文化学者对怀川文化大加赞赏，甚或溢美之词。作为后人，我们也理应配得上这样的称呼。

　 虽人微言轻，末了，照例要为柔弱的竹林鼓与呼。雨后春笋，气象部门预测，近期或许有降雨。物候学告诉我们，这个季节，很快，新一轮的竹笋还会破土，新生命还会向死而生。哀莫大于心死，快快动起来，救救小竹林。

寅虎年春月于山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