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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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这样的路上的时候，我想到了故乡。露水就在脚边，在从土里倔强钻出来的草身上，阳光正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我全身都是暖的。

从前家里的路便是这样的。没有水泥铺在上面，即使是遭遇无数的车轮和人脚踩踏，仍有许多此起彼伏的草。从夹缝中生存，它们也展示了自己的欣欣向荣，露水像镜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的铺在草丛中。

可是现在家里许多的路也铺上了水泥，许许多多的人也从家里跑到了外面。

时值清明，从家里跑出去的人又涌回故乡。无论走了多远，他们都要回来扫墓，爸爸妈妈也是这样。

他们从外省坐火车回家，坐车前做了核酸，在车站又做一次，回到家中，第二天又有工作人员上门帮他们又做一次，然后赶回住的地方，又需要做一次。

这其中的曲折，妈妈的形容很轻淡描写，她在视频中和我说话，望着她满头的白发，我只感到一阵阵的惭愧。

她说：＂以后不晚上回家了。＂，他们两个人坐了车回家，可是因为天黑认不清路，那个司机也不会导航，他们是直接从村边那条路开过去，然后到了邻村，再绕了几条村，才绕回了家里的路。

她说：＂你爸爸晕车厉害，把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然后第二天，他们就直接上山了，要锄草、烧纸，现在的四月天已像夏天，他们满头大汗的弄了那些事情，一个坟一个坟的寻过去，回来的时候，直接灌了一壶冷开水才缓过神来。

我越听越难受。离开，回家，又离开，短短的几天，他们在车站不停碾转。拿着老人机，经过许多需要扫码的地方，坐了长途换短舒，下了火车坐汽车，就为了赶回故乡。

我在另一处沉默，我极少回去，更加不要说跨省的去做某一件事。

＂清明节，是一定要回扫墓的，＂他们说。

所以他们千辛万苦的回来了，因为前几天村里有了密接，把大家弄惊了一场，这一个清明，许多年轻人怕给村人带麻烦都没有选择回去。

这个春天，已有太多让人感慨、让人难过的事，即使在农村，也很难找到更多的清静。

故乡的田地，有些仍生机勃勃，有些已被草霸占着。＂那个谁谁也回来了，从前她垂着头，忙到脚跟都不停下，但是现在她长得肥肥白白，慢悠悠的走路，可斯文了，＂妈妈和我说起某一个邻居。

那一家人举家搬去了杭州，生活过得越来越好。可我实在是想不起那位邻居的样子了。我当年出来打工的时候， 她的女儿还流着鼻涕，现在已在城里站稳了脚跟。

人们都很认真的往外面赶，因为脱离了农人的生活就等于脱离了劳累和贫穷。想起过去 ，每一家人都是忙过不停，人们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并不滋润，每一粒谷都渗透了汗水，人们没有假期没有诗意只有不停的干活。

草总是不停的长出来，这边种下那边收起，节气在不停轮转，不同的时候要干不同的事，没有人可以也不愿意停下来。

现在不一样了，干活也方便了，人们不再依赖牛，机器开上了田野，但也多用药了。

人们改种了不同的农作物，浩浩荡荡的甘蔗林，一望无际的稻田，哗哗流着的溪水，随处可见的鱼虾，连同孩童的笑声也消失了。

人们拖家带口的离开故乡，不停的往城里挤，满心疲累但又心甘情愿。

但是春节和清明，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回来，即使塞在路上（没有哪一年不塞的）。许多人都买了私家车，当无数的车都在往一个方向赶的时候，塞是无法避免的，但人们还是要在这样重要的日子赶回去。

仿佛在这样的日子里才能理直气壮的回到故乡。

故乡是根，是不能忘掉的，就像清明的哀思，是不能忘的。尽管有一些已变成一种形式，但是他们仍是会当做一件大事去做，而且很认真的去做。

而每一次回去也是匆匆忙忙。像妈妈，还没从奔波中歇一歇，又坐了归程的车。可她去得迟，早上的车走了。第二趟的车要等到下午，等于说她又要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呆上几个小时。

她说：＂你爸爸牙痛得厉害，我去问饭馆的人要了点开水和盐，逼着他喝了，现在好些了。＂

妈妈也只有在等车的时候才和我说这么多话，平时我打电话她总是没有时间听，她总在忙，为孙女忙，为吃饭忙。

每个人的生活都在继续，即使在疫情之下。这个春天让无数人的心蒙上了灰尘。在故乡的路上往返，也成了许多人的奢望。

不知道生活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可阳光照样的的升起，清晨仍是这样的美，这样的让人目眩神迷。

鸟声穿过梦里，作一片叶子吧，此刻是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