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与祖屋</b></p> <p class="ql-block"> 在光阴逼仄的甬道里,岁月消释了一切,快乐和悲伤,热情与无奈,都会随流光一起湮灭。只有根植于骨子里,吸吮着娘胎的血脉而生存的亲情是永不消逝的!</p><p class="ql-block"> ——题记</p> <p class="ql-block"> 在村的北边流淌着一条响亮的河——九洲江,村的东边有一眼四角古井,古井的西北边有一颗古榕,古榕往西约二十米有一座古老的屋子,那就是我的祖屋。</p><p class="ql-block"> 古井、古榕与祖屋相依相守,岁月弥久,烟没风雨一百载。</p><p class="ql-block"> 听奶奶说,在伯父五岁,我父亲三岁时,爷爷因“鼠疫”去世,留下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孤苦度日。祖屋的前身是奶奶搭起的一间茅寮,是我们家族的“胚胎”,祖屋是我父亲后来白手起的“家”。</p><p class="ql-block"> 听父辈说,当初选中这方有“龙蟠”之势的风水宝地,不外乎是图个千秋伟业,兴旺发达。往后我们家族的长足发展,无不证实了祖上的英明。</p><p class="ql-block"> 我有一点眩眩乎、飘飘然了,似乎祖屋的每一坯黄土,每一星尘埃都包含着历史和幽思。</p> <p class="ql-block"> 祖屋是座北向南的三间泥砖瓦面结构“平房”,西边转角附加一间厨房,总占地面积约100平方米。大门是用木板拼成的两扇门,卸开颇象一张大嘴,大厅里装有免费为村民提供碾米用的碾礳,大厅正上方用两条木条架起铺上木板安放着象征祖宗的香炉。左边的一间住着伯父一家,右边的一间住着我们的一家。</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名“土郎中”,在当地颇有点“名气”。每天一大早便有远村近邻的村民到我们家来给父亲把脉诊病,父亲从来不收取任何费用,所以,父亲是我们家乡村民口碑中的“大好人”。</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年代,父亲算得上是一个“文人”。他不但会把脉诊病,还会珠算、易经八卦、吟诗作对,他写的毛笔字力道遒劲,或阳刚雄伟,或空灵剔透,虚实相济,这都可从他现存的遗墨中得以鉴证,无不显示了父亲的文化素养。</p><p class="ql-block"> 殊不知,命运多舛,世事难料。父亲曾因偷偷救治村中一名被批斗致伤的“地主”,受牵扯而作为“异类”嫌疑。于是乎,父亲连同家眷饱受摧残和劫掠,村民们怕受到牵连,有病也不敢前来求医了。家道式微,疲乏、沉寂的祖屋,从此,窗户用稻草堵住,大门紧紧闩上,祖屋沉睡了,开始了她漫长的冬眠。</p> <p class="ql-block"> 据奶奶说,伯父是在九岁的时候腿部生了一个“毒疮”,因无钱医治而致残。为了活命奶奶便通过关系叫我父亲去给一名老中医的家里当放牛娃,那位老中医是河对面卜岭村的陈论经先生。他见我父亲自小勤奋聪颖,便教他学中医……。在这期间,父亲除了学会会干所有的农活,还学会了“泥水工”、“木工”、“打铁工”……生活在给予一个人磨难的时候,往往也在悄然地锻造了他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意志。</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风雨摇曳中长大的父亲,身高一米七左右,国字脸,神情严肃的样子有点像鲁迅。在我的印记里他从来没有笑过,再配上他那被太阳紫外线作用下的古铜色皮肤,严然像一个活体铜铸雕塑,令人可敬又可畏。</p> <p class="ql-block"> 每当蝙蝠驮来黑夜,奶奶就把那个长年不离身的火笼揣在怀里,患有慢性支气管炎的奶奶守护着周而复始的每一个黑暗。当檐上燕子归巢时,奶奶总是默默地为外出的孙儿祈祷,喃喃低语:“再见一面……再见一面……”</p><p class="ql-block"> 在“四清运动”和“文化大革命”年代,原本喜欢唱歌和吟诗作对的父亲缄口了,他深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谨慎而谦卑地做人。</p><p class="ql-block"> 在那风雨如晦的岁月,父亲总盯住那斑驳的泥砖墙和雨渍尘封的窗台,追寻遁逝的往日时光,谛听着弥漫于每一角落的悲歌,一灯如豆,四壁虫吟。他有时久久注视着四周墙脚那小小生灵,看它踽踽独行的哲人举止,领悟人生的坎坷、世态的炎凉。有时也在那发黄的古装书和自己用毛笔手抄的中医药方本里寻找慰藉。</p><p class="ql-block"> “读史难通今日事,闻歌不似少年时”呜呼!江上一声欵乃,渔舟泛过,“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父亲不禁潸然泪下。</p> <p class="ql-block"> 父亲虽然天生性格刚烈,但在外面他总是绅士风度,文人气质,从不与人交恶。或许是母子、兄弟患难与共,风雨同舟的缘故吧,他对伯父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更多的是尊重、包容与关爱。奶奶得到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在那种艰苦年代,仍能生活无忧而活到八十几岁。</p><p class="ql-block"> 由于家贫,除了长兄,我头顶的几位大哥,无不拖过了婚娶年龄,并且“梦里寻她千百回”,最后才找到了媳妇,父亲母亲也因此而“愁白了头”。我是天生的一个“叛逆儿”,所以不少挨了父亲的“棒子伺候”,这到了自己也成为“父亲”之后,才懂得了父亲对子女从严管教的那一番“用心良苦”。</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我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代龙,二代虎,三代变成狗”,所以,我们一直以来都不敢忘记他的训诫,并以此励志去做人做事。</p><p class="ql-block"> 在老家,经常会遇到有人在介绍我时说:“这个是某某人的“仔”,……”还会动容地扯到:“那年,我患了某种病,如果不是你老父的医治,我早就……,所以,我这条命是你老父给的啊。”每每听到别人对父亲的这么一番史传介绍,我就无不万分荣耀!</p> <p class="ql-block"> 岁月蹉跎,祖屋历经风霜雪雨,父亲也伴随着祖屋慢慢老去……</p><p class="ql-block"> 我们也已经长大,学会了在磨砺中去思索,去奋进;学会了在生活和情感交流中去理解、体谅和敬爱自己的父母。二哥在家乡的学校里任教,后来担任校长,我也经招考到镇政府里去工作,成为了一名科级干部,我们都活出了父母想要的模样,这或许能给父母一个极大的欣慰吧!</p><p class="ql-block"> 然而,在某年四月的一天早上,我在墟镇的家里和母亲一起吃早餐,准备去上班。在镇教办工作的本村兄弟莫沛老师突然来到我们家,告知我:“你父亲在老家跌了一跤……”这么的突然,尽管莫沛老师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情况,但我也能从他的神态中已猜到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迅速地赶回老家时,平时身体硬朗的父亲已经走了,他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句什么话,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在厨房里,他煲好的饭菜还在,祖屋里还弥漫着父亲的气息,他亲手建起的祖屋还在。我知道他是多么的想放眼看着我们继续前进,事业辉煌,再辉煌,但是……!</p> <p class="ql-block"> 父亲虽然走了,但承载着我们家族祖祖辈辈情感的祖屋还在!它坚守在老家那里,我们的“根”还在那里,情感相守,我们还要时常回老家看看,看看我们的祖屋,它满载着我们对父亲的深深怀念!</p> <p class="ql-block"> 后记:时光悠悠,岁月如歌。在我的心中,父亲是一部厚重的史书,或许岁月让回顾的眼睛有了沧桑的成熟,令人懂得了在安静中去凝视,我终于比较理性地去看待父亲的优秀和不完美。一直以来,我总想写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但由于种种原因还没有完成。现借周六的休息时间,终于可以一气呵成,心里顿觉如释重负。</p><p class="ql-block"> ——作者 残秋</p><p class="ql-block"> 2022年 初春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作者简介:莫艳(笔名:残秋),广东湛江人,公务员,中共廉江市社会组织党委书记,岭南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网络文学签约作者。曾在报刊、新闻媒体、文学网站发表90多篇文章。《芦花之恋》、《我的母亲和她的媳妇》、《故乡之殇》等作品获得“全国原创文学大典”比赛三等奖、岭南文学“新时代原创作品”特等奖、“鲁迅文学研究”优秀学员等奖项和荣誉。用笔书写人生悲欢,世态炎凉;用情呼风唤雨,喜笑怒骂!作品多见于各大文学网络平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