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维嘉</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配曲:晨曲</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处游荡的风由凉爽到刺骨又变成灼人了。地里的颜色也由绿油油变成金灿灿,又回归到黄土的本色。四季又轮回了半圈。让人欢喜,让人愁的麦收终于过完了,尽管晒的脱了两层皮, 但心里还是非常舒坦的。托老天爷的福没有给下连阴雨。麦子脱了粒,扬了场,晒干进库。社员们的心就完整的放在了肚子里。交了公粮就可以分口粮了。从去年秋天把麦种种下,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年,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有个好收成吗!队里的男女老少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不但他们喜悦,我们的心里也充满了喜悦。</p><p class="ql-block">打麦场只剩下收尾工作了。我和苏英,平金,平东等几个小伙子往生产队场院里拉麦秸。炽热的阳光烤得大地热浪滚滚。来回拉了几趟,我们脸上的汗象水流一样,眼睛都睁不开。用汗流浃背都不足以形容。终于听到队长一声招呼。拉车的,除草的,附近十大几个社员就都到抽水机旁大树底下乘凉。我和苏英赶紧跑到水池边捧着清凉凉的井水先喝个痛快。然后才擦把脸,坐到大树下休息。人多了就是热闹。相互聊着,斗着嘴。人都说三个老婆一台戏。七八个老娘们凑到一起你可想而知。</p> <p class="ql-block">平东和平金也过来了,平东三十左右,由于家里穷,一直没对象。小伙子黑黑瘦瘦,倒也精神。好说好逗,走到哪里都是烘托气氛的角色。</p><p class="ql-block">平东过来坐在我跟前说“大乐,来来,看见东哥还不赶紧贡献点烟抽,天天晚上给你们讲故事。”我从兜里掏出塑料包给了他和苏英纸条,一人给他们倒点烟末,开始卷烟。卷完烟我又给他点上。旁边长贵说“你可真是三等抽烟。等烟等纸等火。”平东吸口烟乐呵呵的说“那是!什么人什么命。我这也是替他们解决困难,他俩挂一房顶烟叶,看着都发愁。”说着又使劲吸了一口烟,闭着眼睛很享受的让烟慢慢从鼻子里冒出,说“你俩这烟叶放的真不赖,没受潮,好抽。你知道我有一次从扣爷烟荷包里倒了的烟末,抽起来啥味。这老爷子不但烟叶舍不得抽,连烟柴(摘完烟叶,剩下的烟的杆和根叫烟柴)也舍不得抽,哪有什么烟味,不知掺了多少芝麻叶和丝瓜叶,真难抽。”</p> <p class="ql-block">旁边几个男社员说“平东,烟不能白抽,来一段。”平东说“来一段就来一段。咱木刀沟往东十几里有个村,村口有棵老槐树,…”苏英一听就说“别吓唬人了,晚上讲还行,白天没人怕。换一个。”平东说“行,换一个。我说个顺口溜,我说前两个,你们猜后两个。说个四大绿,青草地,东瓜皮。后两个是啥?”大家七嘴八舌的猜起来。有人说玉米叶,有人说萝卜樱子,也有人说黄瓜。平东笑笑说“你们猜的都不对,听好了。青草地,东瓜皮,王八盖子,邮电局。”苏英笑了,指着平东说“你说错了,王八盖子是土色或黑的,哪是绿的。”平东说“你真他妈笨,不是河里的王八。”凤珍是个结婚没两年的新媳妇,平东管她叫嫂子。她也没听懂就问“不是河里的王八,那是哪里的呀?”男社员哄一声笑了。有人起哄说“平东,三嫂问你呢,那是哪儿的王八?”</p> <p class="ql-block">在北方农村乡俗,小叔和嫂子开玩笑,侄子和婶子开玩笑是允许的。而辈分大的男人则不允许和辈分小的女人开玩笑。</p><p class="ql-block">平东听了做了个鬼脸说“改了,改了。青草地,东瓜皮,狗剩的盖子,邮电局”。男社员又哄一声笑了。弄得凤珍一个大红脸,说“平东,你积点嘴德吧!”苏英还没转过弯,要问。我一把按住他。</p> <p class="ql-block">狗剩这个事我知道。他是这村我们队旁边的。小伙子虽然瘦小但长的也不赖。就独子一个,父母都不在了。家里比较穷。去年本村他一个表哥小湖,给他说了个媳妇,彩礼和婚礼把他爹娘留得那点家底都花光了。高高兴兴的娶回家了,本来是个喜庆事,后面就是两个人齐心协力奔自己的日子了。老话说年轻受穷不算穷。只有两人能吃苦肯干活都能过下去。</p><p class="ql-block">可是这事到了狗剩家就和别人家不一样了。新媳妇,人长的很俊俏。也就刚高中毕业。狗剩非常高兴,新婚之夜狗剩喝多了,不知怎么过的。让这帮听房的小伙子们很失望。第二天狗剩兴致勃勃本想再补一个新婚之夜。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新媳妇说啥也不让他进房。逼急了,就拿剪刀乱扎,根本不让狗剩近身。</p> <p class="ql-block">狗剩也没有太逼迫她,认为她还不太适应新家,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只要不在一起睡觉,别的还和其它媳妇一样。做饭收拾家,干活。很正常。别的小伙都羡慕狗剩娶了这么个漂亮媳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能和别人说。只有黄连苦水往肚里咽。</p><p class="ql-block">世界上一切事情都不是平白发生的,都是有原因的。他家这个事一样如此。大半年过去了,狗剩苦思冥想得不到的答案终于揭开了头纱。</p><p class="ql-block">这一天,狗剩去上工,因为需要拿农具,半路回家一趟。进了院子发现屋里有声音,她以为媳妇没上工在家干活呢,就推门进去了。等掀开里屋门帘,就出现了他这一生最想忘掉但怎么也忘不掉的画面。屋里不但有他媳妇,还有一个他熟悉的男人,两个人赤条条的躺在被窝里。他媳妇一看是他吓得“啊”一声就蒙住了头。可那个男人却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从他旁边绕过走了。那个男人是谁呀?就是他的那个远房表哥小湖,他们两个的介绍人。</p> <p class="ql-block">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小湖也是本村人。快三十大几了。能说会道,也是个能人。投机倒把的事可没少干。家里也富裕。前一年,他媳妇有病到市里住院,他不能全程陪护,就把现在狗剩媳妇叫去照顾。那时狗剩媳妇刚高中毕业,也没啥事,让照顾她姑,她也没多想。</p><p class="ql-block">其实他这个姑父小湖早就垂涎她很久了。一来二去就进了她姑父的套了。刚刚高中毕业的姑娘懂得啥呀,被小湖牢牢控制在手里。小湖媳妇和姑娘的家人完全被蒙在鼓里。就这样厮混了一两年。小湖觉着离着闺女家太远,每次见面都不太方便。就想了一个主意,把闺女介绍给狗剩,这样两家就隔着一条街。方便的很。</p><p class="ql-block">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里的火总要烧出来。这不,这天就冒出火苗来了。可小湖并不怕狗剩,论吵架狗剩并不是他对手。论打架狗剩瘦瘦小小更不是对手。论帮手,狗剩独子一个,近亲也不多。一开始盘算这事的时候他就都想到了。所以被狗剩发现他根本不惊慌,而是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p> <p class="ql-block">狗剩被这突然一击,就像五雷轰顶一样瞬间傻了。大脑和身体瞬间都凝固了。就这么看着,看着。然后一声嚎叫从嘴里发出,大脑才开始运转。一个他千恩万谢的好人,一个他千崇万疼的媳妇,两个人合着伙骗了他,就像两把刀,在他心里戳了无数窟窿。他疼啊。他恨呀。他一下控制不了自己了,抓了一个盛东西的笸箩,照着还藏在被窝里的媳妇没头没脑的打起来。他愤怒的嚎叫和媳妇惊慌的呐喊终于惊动了邻居亲戚。大伙不明就里,只能把两个人分开劝。这种丑事谁愿意和别人说呀,所以劝架的也是瞎劝。好歹到晚上两个人都不嚎也不哭了。大家也就散了。晚上两人还是各睡各屋,相安无事。第二天早晨狗剩也没吃饭就去上工了。</p><p class="ql-block">自己的媳妇就是自己的媳妇,狗剩想了一晚上,自己娶个媳妇也不容易,要是她从此改过和自己好好过日子,这一篇就翻过了。上着工还在想。忽然他又有些心疼媳妇了,昨天没头没脑的乱打,会不会打坏了。不放心,找个理由就回家了。他走进院子,屋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他以为媳妇还在赌气睡觉。就轻手轻脚的推开堂屋门,屋门一开,就像又一个劈雷在他头顶炸响。一下狗剩就瘫坐在门槛上。只见一只杌子翻到在堂屋地上,桌子也挪了地方。房梁上搭着一根拉车的麻绳,麻绳上吊着一个人。不是他媳妇又是谁!</p> <p class="ql-block">狗剩看清屋里的情况,赶紧撑起无力的双腿,哆哩哆嗦的拉过桌子,上去想把他媳妇抱起来,脱了绳套。可是他本来瘦小力气不大,又受了惊吓,根本使不上力气。无奈他又跑到街上哭着请乡亲们帮忙。等几个乡邻跑来把人放下来,早没气了。几个妇女还要到村里去请赤脚医生,岁数大的两个老爷子说“别请了,舌头都吐出来了,不行了。”</p><p class="ql-block">这些经过我都是事后听队里社员们说的。后来村里一些妇女觉着狗剩太冤了,人才两空。就到大队告了小湖。村里老人们说,这要是古代就得让小湖抵命,弄不好要刮了他。大队和派出所到是也很迅速就把小湖拘留起来了。可是查来查去,除了投机倒把,也没查出谋害人命的证据。最后只是没收了小湖投机倒把的东西,就给放回来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小湖,法律拿他也没有办法。啥事也没有,照样吃香的喝辣的。而两个年轻人却阴阳两隔。一个魂入丰都,一个家破人亡。尽管村里许多人都很同情狗剩,尤其是妇女们。但很多男人们却觉得狗剩没骨气。但有几个人能够有一命抵一命的勇气呢?以后只要说起这个事情,狗剩这个绿油油的王八盖子算是背定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今天平东一提起狗剩,男人们是一片起哄,而女人们心里还是很不忿的。长贵媳妇一把揪住平东耳朵说“叫你嘴里胡沁。”平东夸张的张大嘴巴“啊!啊!婶子轻点,耳朵掉了!”二婶也说“平东,你也老大不小了,老这么没正形,小心找不到媳妇。”凤珍也符合着说“就是”平东却揉着耳朵不在乎的说“这么多婶子大娘还有嫂子们,你们都帮我惦记点不就说上了。没关系,我不挑,是个女的就行。”男人们起哄嗷嗷叫着。苏英说“给你说个狗剩媳妇那样的你也要?”平东照着苏英后脖子就一下子,“你这个臭嘴”接着说“没事,啥样的女的到了我屋里还不都变成象三嫂一样的贤惠媳妇呀!”说完怕三嫂也拧他耳朵,赶紧躲到我这边。</p><p class="ql-block">又有人说“平东再说一个。”平东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夸张的说“不说了,再说耳朵下来了,要不借你的耳朵用用?”苏英趁机说“你老哥不是号称铁耳朵?怕过谁?一点也不爷们。”</p><p class="ql-block">平东又拍了苏英脑袋一巴掌“你小子别激我。说一个就说一个,四大白,大家听好了,房上的雪,白菜帮,后两个是啥?”有人说鸡蛋清白,有人说大灰刷墙白。平东说“都不对,四大白是房上的雪,白菜帮,小媳妇屁股,瓦上霜。”凤珍说“长贵婶子,他更来劲了,使劲拧他那个耳朵。”这下把这帮老娘们惹急了。长贵媳妇说“平东,你就满嘴胡沁,这回不能饶你了。非的治治你不行。来,大伙都上。”四五个个老娘们就把平东给按在地下了。长贵媳妇说“让他看瓜怎么样?”场里的妇女都说行,男的也起哄说“看瓜!看瓜!”说着几个妇女就把平东的裤腰带解了。到背手绑起来,拉开大裤裆,把脑袋对折塞进裤裆里。过去社员们都穿缅裆裤。裤口一撑开象麻袋的口,正好把脑袋塞进去。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看瓜。</p> <p class="ql-block">长贵招呼一声“干活了!让平东自己在这看会瓜吧。”大伙一哄而散干活去了。平金说“平东说的我都知道,还有四大红,四大黑,四大蔫嘟,干巴枣,核桃皮…”我赶紧说“打住,你也想看瓜去?”</p><p class="ql-block">苏英走到平东跟前,用脚踢踢平东的屁股说“老哥,舒服呗?我给你找点麦秸垫垫屁股?你也真是,一个大老爷们,被几个娘们治了。”平东脑袋在裤裆里,说话不大清楚“苏英,你别幸灾乐祸,你等着。”苏英笑笑“我等着哩,咱们再摔一跤?上次是我让着你。这事不说了,你好好看着你裤裆里的俩瓜,小心被别人偷走了。”</p><p class="ql-block">我们几个赶紧拉麦秸去。</p> <p class="ql-block">中午下工了,我俩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知青点走去。我们村的知青点儿就在村子的中央,东边是一排知青宿舍和库房,西边一个小院儿是知青食堂。说是知青食堂,其实就是村里给腾了三间民房。天冷的时候,他们有宿舍的知青,就回宿舍吃饭,我们没宿舍的知青就在打饭的地方凑合凑合。天热的时候大家都在这个小院里蹲在墙根,边聊边吃。进了知青食堂,只见华珍“呼哒,呼哒”的拉着风箱烧火。热的满脸通红。大笼屉上一股股白色的蒸汽慢慢飘向房顶。一股新麦子蒸馒头的香味儿飘满了房间。苏英瞬时来了精神,一步就跨进食堂,一边说着“今天有馒头啊!”一边伸手就要掀笼屉。华珍冲着苏英的手就是一巴掌。“还没到点呢,着什么急?今天的馒头一人一个,少不了你的。”苏英嘿嘿笑着缩回了手。“一个少了点儿,不过有馒头就行,不用老吃花椒贴饼子。”华珍说“你还嫌少,这还是我们跟一队说了半天才给了我们一袋麦子。”“告诉你苏英,别老挑毛病,你嫌有花椒,下次你来做饭。”苏英举手投降“你厉害,俺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啊!”</p> <p class="ql-block">花椒这个典故,不会是我们知青点的专利吧?我刚开始在知青点吃饭,一个新知青喝着粥突然看见一个黑点,以为是花椒,当他用勺子舀起来仔细一看是个苍蝇。一下恶心的饭也吃不下了。把粥倒掉。老知青们都笑笑。等他下一顿再吃饭粥里还有。不但粥里有,菜里有,饼子上也会粘着苍蝇。老知青都是勺子向外一扔就是一个苍蝇。然后接着吃。见怪不怪了。他们都管这叫挑花椒。</p> <p class="ql-block">后来我去帮厨才知道原因,知青点的厨房四面透风,苍蝇们可以平蹚。一到天凉了,苍蝇也要找暖和地方。灶台是最暖和的地方了。所以灶台墙上总是爬着一层苍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有成千上万,轰都轰不走。等熬好粥,蒸好饼子。一掀开锅盖,乱飞的苍蝇一遇热气,纷纷落入锅中。多的时候有一层。做饭的就赶紧用大勺向外舀。那也弄不干净。所以菜里粥里免不了出现几个漏网之鱼。一开始还觉着恶心,时间长了不能总不吃饭吧,看见了舀出来扔了,接着吃。</p> <p class="ql-block">馒头好吃但不能白吃,我们刚吃了馒头老天爷就给我俩找活了。吃完饭我们刚进房东的院子,就看见玉华满脸泪痕的站在院里,旁边还有长贵和守叔。</p><p class="ql-block">玉华一看到我们就跑过来说“大乐哥,苏英哥…”话还没出口,眼泪就流了出来,而且话也说不成了。我不知道出啥事了,就紧张地问“玉华,出啥事了?”守叔过来说“唉!玉华他爹,昨晚病了,夜里套车送到了县医院。人家说有一种药对他这种病有特效。县医院没有,让自己找。”长贵接着说“咱都是庄稼人,上哪儿找去?这不,就你俩是城里的,兴许有点希望。”说到这儿,玉华又开始哭了。</p><p class="ql-block">玉华是守叔的邻居。她爹是守叔的叔伯哥哥。守叔请我们帮忙,这个忙再费劲也要帮。说实在的,守叔对我俩着实不赖。我俩刚高中毕业的愣头青,到乡下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守叔教我们咋在农村生活。冬天教我们烧炕,夏天教我们熏蚊子。教我们各种农活的干法。没有守叔的帮助,我俩还不知要在泥坑里扑腾多久。所以守叔的事再难也得帮。我赶紧说“别着急,我俩这就回市里,想办法。”</p> <p class="ql-block">这个时间回城里的车肯定是没有啦!我俩就到公路旁边去等着,看有没有过路的车,搭一段算一段。还好,截住了一辆拖拉机,他们到真定去办事儿。到了真定就好办了。回石家庄的车很多。</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俩就骑上自行车在市里到处奔波,开始到处寻找“脉通”这种药,所有的药房,小医院,我们都去打听,都没有这种药。我们还托了亲戚朋友,也去打听。最终得到的信息是,这种药非常紧缺。药房根本就不卖,大医院都是给住院患者用。一看这种情况,我感到很沮丧。我们房东第一次托我办点事儿,就办不成。我这个人从骨子里就遗传了我们家族一心向善的基因。只要别人有难,尽一切努力也要帮忙。如果帮不了别人心里就非常愧疚。</p> <p class="ql-block">事情到快天黑的时候有了转机,我一个同学家亲戚,在某个国营药品批发部门,说是给别人留的六瓶药,人家说不需要了,让我们快点去。</p><p class="ql-block">药终于弄到手了。真的是太太巧合了,否则的话,就凭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想弄到这么紧俏的药品,真是太难了。</p><p class="ql-block">救人如救火,第二天早晨,我就和苏英往回赶。这药可是金贵,救命的药马虎不得。我用报纸包了好几层。还用毛巾垫着,可怕半路碰坏了。我背着一书包药,苏英则提着给我们房东买的一提包西红柿。当时在村里根本就不种西红柿。一个是它不能当菜吃,用社员的话说“太宣,不顶事。”再者它太好吃,种了还不够被人偷的。所以在村里西红柿是稀罕物。</p> <p class="ql-block">上车以后,我们刚做稳。就看见我们后座也有一个小伙子很像知青。长的眉青目秀,过了个麦夏也不见晒黑多少。不像我和苏英都成了黑老包。苏英就扭过头去和人家搭讪。苏英是个看见知青就觉得亲热的人,而且是个自来熟。我也是看见知青就有好感,但不熟不愿意随便打扰别人。</p><p class="ql-block">他问“你是哪儿的?”那个人说“我是李门的”苏英一听赶紧说,“我是休门的”我看到那个小伙子嘴角一撇,嘲讽的一笑。我心想苏英你这小子真给我们点上丢人。赶紧提醒苏英人家说的是在我们北边的那个李门村的。苏英说“我说的呢?石家庄哪有个李门。”他接着问人家叫什么名字?那个知青说他叫雷荣。苏英说“你这个名字厉害,有句话怎么说来?我给忘了,就是打雷震的耳朵响。”我看到那个知青又一笑。露怯让人看不起了。这个知青是不是个书香门第呀?我想苏英未必不知道“如雷贯耳”这个成语,这小子一贯是装傻充愣,好开玩笑的性格。刚才估计也是这小子故意的。</p><p class="ql-block">这时就听那个人说“我这是一声春雷震天响的雷。”我听了也有些想笑,心里也释然了。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外秀内空。心想下一句,是不是说“翻身农奴的解放”,跑这里背戏词来啦!</p><p class="ql-block">苏英根本不在乎,又热情的拿了个西红柿给他吃。他倒不客气,接过来蹭蹭就吃起来,我看他下意识的把他的书包往座位底下踢了踢。那里面装的也是西红柿。一瞬间这个知青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点也不男人,倒像胡同里爱占便宜的娘们,对就是娘们。这一路苏英和他聊的热火朝天,我只是闭眼休息,偶尔看看车外的田野。</p> <p class="ql-block">这趟车的终点就是李门村,我们从这儿下车还要走好几里地。苏英要跟着雷荣到他们知青点看看,顺便喝口水歇一歇再走。</p><p class="ql-block">他们村的这个知青点儿还没有盖自己的宿舍,住的还是村里腾出来的几间旧房子,五间北屋没有配房。院子打的土墙也已经破烂不堪,西边是一个猪圈和土墙围起来的厕所。房子外边放着一些铁掀粪筐等干活要用的农具。</p> <p class="ql-block">我和苏英跟着雷荣走进堂屋,就看到堂屋有一个大块头和三四个伙伴坐在小凳子上瞎侃,看到我们只是象征性的向雷荣点了点头,就继续他们的话题,好像我俩根本不存在一样。雷荣也就说了一句“老大没上工啊?”扭头就拎着提包进了东屋。搞得我俩很尴尬,自己找了两个小凳子坐下来。听着那个大块头还在兴高采烈的侃着他在学校的英雄事迹。无非是一些他今天修理谁了,明天又和哪个街道出名的混混儿在一起了?</p><p class="ql-block">雷荣从东屋出来以后,也没有说给我们倒杯水,而是从苏英的提包里拿出一个西红柿递给他们老大。一边说着“这西红柿不错,来吃一个。”我真的没想到雷荣会这么干。看来知青也是常言说的那样,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那个老大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开吃,一边吃还一边说“诶,这柿子真不错。”又伸手想去提包去拿。同时说“你们都吃”。好像这一提包西红柿都是他自己的一样。</p> <p class="ql-block">雷荣给他们老大拿了一个西红柿,我没有说什么。,我一看他们又毫不客气的想拿我们的东西请客,我就说话了。“这是我们给我们房东买的西红柿,你们都吃了,我们怎么交差啊?”说着我就摁住了提包,没让他拿。这个大块头一看我挡着就不高兴了,说“雷荣,你小子领来的这都是什么人呢,真他妈小气”。雷荣赶紧陪着笑脸解释。我心想,这都什么人呀,拿着不是当理说。他还有理了?我一看这里没法呆,就说“你不小气,自己回市里买去。”他说“你小子行呀,还挺横,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吃你几个烂柿子,那是看得起你。”我这个人不善于吵架,就说“不用你看得起”。我这人也是有这性格,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是朋友这一提包西红柿可以都送他。谁要是不把我当朋友,一个都别想要。</p> <p class="ql-block">说着我就准备拿书包和提包。这小子见我扫了他面子。噌一下就窜了起来,一下揪住我的脖领子,照着我的脸就是一拳。我是猝不及防,慌忙用手格挡。没想到这小子的力气还挺大,我又被身后的小凳子绊了一下,一下就摔倒了。这小子又猛一下骑到我身上,准备扩大战果。</p><p class="ql-block">苏英一看我被按在了地上,马上要吃大亏。也噌的一下蹿了起来,从后面拽住他的脖领子,向后使劲一拽,然后就把他按在了地上。大块头脑袋磕疼了,觉着吃了亏,冲的那几个人大喊,你们他妈的快上啊!有两个过来把我按住。没想到苏英这小子还挺精,一看那几个人要动手,又噌的一下窜到了门外。顺手从门口抄起了一个五股粪叉。冲着屋里大喊“谁他妈敢动别怪我不客气。”</p> <p class="ql-block">那几个人本来看着也是不大情愿帮他,这一下就都不敢动了。我趁机站起来,背上书包,拿起提包向门口走去。本想再踹那个什么老大一脚,后来想想别找事了,我俩肯定打不过他们四五个。我俩慢慢的退到院门口。苏英把粪叉嗖的一声扔进了院子。我俩撒腿就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直跑到村外。见没有人追出来,才喘口气,慢慢往回走。一边走,我一边想,苏英这个家伙,平常屁了吧唧的,没个正形。可是关键时刻还挺爷们儿。我这心里刚表扬了他一句,就见苏英凑到我跟前说“老哥,咱今天表现怎么样?钢叉子一举,像不像个梁山好汉!”说着还摆了一个姿势。我马上回怼他一句“狗屁,梁山好汉,我看到像西游记里的虾兵蟹将。”苏英也不在乎,继续说道“虾兵蟹将就虾兵蟹将,反正把这帮小子都打怂了。回去我得跟咱们知青点上的人好好讲一讲,以后碰着李门这帮孙子都别怕,只要一提苏英这两个字,肯定吓得他们屁滚尿流。”</p> <p class="ql-block">苏英就这样兴高采烈的一路念叨,他说的啥,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其实我的心里又沮丧又郁闷。堂堂一个练武之人,竟然被一个小痞子给打趴下了。真是太丢人了。我自封为练武之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牵强。因为我习武的时间很短,再者说也只是会那么一点套路。实战经验一点没有。</p><p class="ql-block">说起我的习武过程,还真是有点巧合。我认识我的师傅是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他是石铁运输学校的学生。我的师傅那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北京大兴或者固安的人,他叫彭广明。出生于一个武术世家。记得有一次我到铁运的操场去玩。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打拳。那身形真是身轻如燕。闪转腾挪,如行云流水。又潇洒又飘逸,真把我看呆了。后来才知道这一套拳法就是鼎鼎大名的八卦掌。</p> <p class="ql-block">可是后来师傅没有教我八卦掌,说我是初学,让我打好基础。先教了我套五郎拳,又教了我一套豺拳。很可惜的是,师傅教了我不到一年就毕业回北京了。听别人说分到北京广安门车站。</p><p class="ql-block">虽然我后来也经常练习这些拳术,可那一招一式怎么使用,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丢人呐!这事儿要是被师傅知道了,肯定得把鼻子都气歪了。所以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在别人面前提起师傅。</p><p class="ql-block">药给了玉华他家,他爹过了一段时间也出院好了。到底是我们寻来的药救了他一命,还是他本来病就不严重,这就不重要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白跑能换回一个人的生命,我宁愿白跑十次。</p><p class="ql-block">日子又回归了平淡,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人的一生注定不会这样平淡的。</p> <p class="ql-block">文中图片来自网上,向原作者表示感谢!文中人物名字全部是化名。文中图片和文中事件人物没有关联,特此说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