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之昆明记 20—悬崖上跳舞

走•在云南

从禄劝县撒营盘镇到雪山乡普渡河观景台，有110公里，全程均在大山之中。最后的50公里，更是千回百转，令人摸不着方向。路窄而不平，且有坠落砂石，错车要十分小心。最刺激的是几乎全程行驶在沿山开凿的挂壁路上，旁边就是悬崖，距谷底的落差，常在千米之上。记述这段旅程的时候，想了一个比较贴切的标题：悬崖上跳舞。

在云南这些年的行路难，这段应当为最。去年国庆节在迪庆的巴拉格宗山区，曾经见识过挂壁公路，也是极为险峻的。区别在于，这次是由我自己来驾车。三年前，我和儿子去东川看红土地，曾经走过拱王山险峻的山路，与这次相类。行驶途中，我让老周根据情况，坐在靠近山体一侧，尽量不要下看。她却说：我这次要挑战自己的恐高症。

从撒营盘镇出来，向南行驶不久，需要折而向东，然后再向北行。这时导航提示有近路，可以节省13公里。于是到岔口转向，毅然开进村里的土路。颠簸了一小段儿，前面有只小狗带路，我给它照相的功夫，给我们带到有五个路口的地方。纠错一次，回到正确的路径上来，一阵颠簸之后，上到坡顶。

之后沿山而下，继续在乡村土路上前进。云层很厚，但一直没有下雨。略有轻雾，视线尚好。主要是这样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其他车辆，因而行车轻松。我和老周讲，这像极了当年我和两个同事从楚雄去往元谋浪巴铺土林，当时也穿过荒僻的村子。老周答应着，开窗大口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欣赏村落和田地，坚定着以后一定找个有田有地的所在长期住下的决心。

十公里后，进入中（屏镇）乌（蒙乡）公路。这条公路于2009年7月建成通车，2018年并入禄（劝）大（松树）公路、武倘寻高速等构成的路网，把拱王大山里的雪山乡、则黑乡和乌蒙乡连结到外面的世界。这三乡加上转龙镇、红土地镇、汤丹镇，就形成了轿子雪山一普渡河—东川红土地旅游景区。

这段路似乎刚刚修缮过，从标志标线看，不会超过半年。路面极为平坦，堪比高速。在一处河谷，看到高大的木棉花盛开，河岸上种植着芭蕉、柑桔，竟是一派热带风光。这也是这段旅程中地势最低的地方，从这里沿河而上，不久就进入普渡河的干流区域。

在中乌大桥上停留了两分钟，近距离观赏了普渡河。这条大河，上起盘龙江，流入滇池，从海口注入安宁螳螂川，过富民后始称普渡河，流过禄劝，向北注入金沙江。从它的构成和流经区域看，是当之无愧的昆明第一河。我们现在的位置，正是中屏镇和乌蒙乡的交界，过了桥就进入了乌蒙乡。

在防疫卡点做了数据登记，时间是10点20分。我注意到上一辆车是50分钟之前进入的，看来今天路上车少，这是个好状况。之后，沿河而上，不久看到路边有个老汉在卖香蕉和木瓜，于是停车。老周去买东西，我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看到脚下村庄，对面高山上开凿的公路，向前看，路继续向山上延伸。

向前两三公里，到了半山腰。普渡河深绿色的河水，在左侧作了个120度的转弯，继续向深山里流去。右侧山峰很高，我们还要继续向山上走，看样子转过这座山峰，就会绕回到普渡河边。

我的估计是错的。开始翻山不假，但路线却是离开普渡河越来越远，直到到达目的地观景台，才会重新看到普渡河。从这里开始，就进入了山高坡陡、道路曲折危险的乌蒙乡腹地。有些坡道要深踩些油门，有些转弯就是180度的调头弯，而有些路边几乎就是垂直的山崖。从后视镜里，看到老周在顽强地克服恐高症。

好不容易转过山梁。人和车都长出了一口气，歇下来欣赏此地的景色。这里是一处村庄，居民并不多，但是一面山坡上，开辟了大片的梯田，在荒芜的大山里，这些田块格外引人注目，它们彰显了中国人民的勤劳。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就是乌蒙乡中心地带，一条名叫“老团街”的路，贯穿乡里，忽上忽下，忽东忽西，如果没有导航提示，人一定会被绕晕。我们从观景台回来，要经过倘甸镇回昆明市区，结果就在这里被绕晕。导航给的路正在维修，一般家轿无法通过，可导航还在顽强地指导我们走这条路。绕到乡里一次，经过两处路口工作人员的提示来回跑了三趟、最后把车开到人家的院子外面打听，才找到了一条替代的路线。前后耽搁了近一个小时，乌蒙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剩下的路还有30公里。道路继续向上抬升。随着山势渐高，气温下降，山上的树木植被开始稀疏，山石裸露，景致渐趋荒凉。路况也变得不好，最后的五公里，不但落满碎石，且路面坑洼不断，偶有本地车辆不减速地对面驶来，吓一大跳。我打起十五分精神，小心再小心地行驶在悬崖峭壁之上，最终到达了普渡河观景台。

在4月4日这个阴冷且山风呼啸的午后，云雾弥漫在崇山峻岭之间。对面巍峨的马鬃岭，只剩下一道淡而连绵的暗影；南边乌龟山的轮廓若隐若现；再向南就是看不见的轿子雪山；我就在望天崖山石壁立之下，在乌蒙山系拱王山脉之中，看着脚下的普渡河水向北绕过山峦，奔向川滇交界的金沙江。在那里，开始到达乌蒙山主峰—五莲峰的边界。

在所有旅行中，登山无疑是最与众不同的。它不同于看江河湖海，不同于看城镇村寨。它要比到达其他景区多付出一倍甚至几倍的艰辛，还有危险。这些艰险，全部包含在来回的征程里，而留给目的地的停留时间，往往并不多。

比如此刻，我们用了四个小时，奔波百公里来到山上，之后还要驱车200公里回到家中。在寒风狂吹的荒山野岭之上，停留四十分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因“烟景满川原”而娱情？为“今日始登临”而悦目？因“一览众山小”而畅快？为“胸中有丘壑”而舒解？都有，但不完全。

登山的意义更多还是在于攀爬的过程。保证路途中的安全，照料身体上的不适，克服心里的畏难，化解可能出现的问题，然后愉快前行，快意观览，最终到达心中的高地，成就一次虽然艰辛、但无论对身体和精神都达到净化和升华的攀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