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那事那窑洞

金家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清明时节,丘塚入梦/挂几缕白纸,随风/远去的、失去血色的音容/在一树梨花间,苏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壬寅年清明假期第一天,恰好在家陪母亲,于是开车载上家族里的几个人前往祖茔扫墓。沟边驻车,寻土路蜿蜒而下,绿草如毡;桃花、玉兰花、连翘花,红粉紫黄色彩鲜艳;要落的、正开的、花苞初绽的都是毡毯上绣的锦花。一沟底的箭杆杨、毛白杨,挺拔如标兵。树木中间流淌着一条小溪,走近看清澈见底,若有鱼仔戏水,便不再纠结是此处叫小余沟还是小渝沟,干脆私下叫它作小鱼沟,既形象又有情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里就在桥西村同姓族人居住地坡岭的背后,当是金氏家族里这一支的祖坟,但同去的人说不清我们与这一支金姓人家详尽的源缘。我想起:三十多年前,曾有人向我说起过这一节,可惜我那时候年轻,没往心里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6年,我中师毕业到王村中学报到,当时校长就是桥西村的金绍铭同志,谈完工作关起门我们论起了辈分,结果是他晚了两辈。其实,现在辈分长的都是历史上一辈一辈之中兄弟排行小的人的后辈人,看他脸上浮起羞“切”的红云,我们说定:只论工作关系。一年之后,他调到乡辅导区工作,一人一小屋,一铺一火炉,本来就是个娴静的人,不喝酒也不好打牌从不逾规交际也不广,离开热闹的校园,似乎更岌岌无声了。他也随队到中学检查过几次工作,反馈总结会上最后总说那句话----我相信;在各位的努力下,学校的各项工作一定会更上一层楼,越过南天门,直达玉皇顶。见他一直说不出泰山上更多的东西,我疑心他不曾到过泰山。同事们说应该去过,人家文革前上的大学,是正宗的河南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原来县城关高中的教师,公社办高中时分流到王村的,王村公社高中没了才成了初中教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过了没几年他就退休了,那时候没有退休仪式,所以也没听到他对自己一生的评价。再见到他是二十多年后,单位年前慰问老教师我做了推荐。老村老院,见他颤巍巍地迎出屋门,胳膊腿已瘦得像麻秆了。搀扶他回到屋里,天寒火冷,火盆里的柴火不多。他站着没说几句话,就摇摇手蹲下来,搁就在床沿边喘气,他的老妻埋怨着赶紧挤过来去帮扶。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或许他当时就没有说明白什么,屋子里的人都嘱咐他:凡事心放宽,多锻炼,养好身体。一年后的一个周末中午,单位领导突然打电话说:金绍铭老师不在了,在老家安葬,其他人都有事,你和**俩人去看看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丧事在老村下边他儿子的新院。没有院墙,人群更显稀落,哀乐声也稀落,白纸黑棺,显赫打眼。鞠躬,具礼,让座,沏茶,上菜。。。。。。似乎双方都不敢让节奏停顿下来。没有安排追悼会,“人像雪花一样,飞很高,有融化”一个人,一个有知识的人,一个进过正规大学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也就这样无声息地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这是离开墓地时我心底流动的故事,没有讲出来给同伴听,因为我猜不透他们喜欢听还是不喜欢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桥西村的人也曾去我们村南边上过祖坟,一直就这么上,都是咱的祖先,敬拜祖先总是对的。带队去的人说。想来也是,陕西延安黄陵县桥山的黄帝陵,每一年清明时节,海内外的华人有能力、有机会的都会前往祭拜,高香明台,仙乐笙歌,黄巾礼服,花篮绶带,人们不分彼此聚在一起,歌颂盛世,心向太平,祈愿昌盛。如果一时找不到确凿的依据,再去和同姓同族的人争序次、论强弱,确实小气了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有山有水,后背坡岭,山形宛若椅靠;前面开阔,四季溪水常流,同伴们都夸墓园的地形好。回程,上到沟边,回望那个地方,确是这条沟的的最宽处,附近也唯有那里长着几棵柏树,绿意正浓,郁郁葱葱……我暗自摇摇头:我怎么也信起这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天公地母,把土地称为母亲多么的贴切,亲人逝去再大的悲伤都讲究入土为安。广袤的土地多情,总是默默地献出它的家私惠及世人,路旁的蒲公英繁多,如星星一般鲜亮,几个人同时想起非典疫情时人们到处寻找它的情景。春阳春风春装,一路上遇到不少寻鲜的吃春者;也有几个挖草药的人,他们是李时珍孙思邈的传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我心底久久不能沉寂的是:茔地左边坡上有几处旧庭院,说是庭院只有几孔土窑洞,有的窑洞青砖圈了门口,主窑上边还修有天窑(年少时曾听说天窑是避难的,一般的土匪刀客来了,逃不开的家人就藏在那里)。一处庭院中还有一口水井,青石砖块砌的井口,可见主人的精心;转过身见离沟底水源不远,我们又猜想可能是红薯窖;院前土坡沟壑间散落着一盘旧碾盘和旧碾子。路虽然慌了,一车宽的路基还清晰可见,记得八十年代末,这里曾发生一次县域闻名的地震,专家按级别称那一次为:地移。路迹和旁边地移后的土茬不相上下,可能就是那次地震后,这里的几户人家才在政府的主导下搬离了这里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是怎样的人家?每一年都会有风雨交加的夜晚,洪水咆哮,泥石具下,风助黑树,宛若魑魅,他们也能一年一年一辈一辈安居于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守墓人家。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极其重视一个人的事后之事,开墓穴,封墓门,祭礼,抬重,所托的都是村子里忠厚信义的人。墓地常住守墓人,皇家、王公陵园常见,民间却不多见,是忠孝节义传统顶峰的体现。一个家族把亲人埋葬在一个地方,既便于祭奠,又便于管理。守墓人以墓园为家,他们主要的工作:一是打扫墓园;二是守夜,防止盗墓贼和野兽打扰先灵。守墓人家对别人的请求,从不拒绝,倾力帮助,坚信今生重修行、来世有报答。他们往往心怀敬畏,发现墓地异事就汇报给族人,进行妥善处理;遇到家族里有丧事的时候,人们才会来到这里,但这也是他们最辛苦和忙碌的时候;只有清明时节,这里会热闹一段时间,却不必那么辛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斗转星移,时代更替,墓园已经纳入政府的土地管理范畴。守墓人连同那些墓园,好像一并消失在历史的尘烟里了。</span></p> <p class="ql-block">金家,金丰先,河南省洛宁县金家庄人,教育工作者,中共党员。工作之余喜阅读爱散步,有文字发表,偶有获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