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池和他的狗，（知青岁月9）

我本一滳水

　　他坐在檐下的门前矮脚小凳子上，微微的雨丝飘摇，飘进他苍老脸庞的皱纹，但他不理会，依然在收拾手上的竹筐。一只黄色的小土狗，耷拉着两只耳朵，蹲在他的身旁。

我们的车从他住的山坡下经过，不知车里是谁，笑着指指山坡上坐在屋檐下的他，说：“哪不是松池吗？” 大家笑哄哄的嚷嚷：“是松池，是松池，还有一只狗，我们上去看看他 。”

下了车，上了坡，松池仍然坐着，嘿嘿嘿的笑着，脸上的黑沟沟更深了，然而在他那生活得痛苦的皱纹里， 却挤出了记得我们的笑容。

我说：“松池，你就一直住在这？”

他笑着点点头。

另一男知青插嘴说：“不，还有他的狗”

松池並不理会大家的调侃，他知道我们不愿意走进矮陋的小屋里，就让我们在他的门口小路，竹篱边，随处走走。

自己站起身来说：我去倒水给你们喝。站起，往他四面透风的小屋子跛去，那条小狗也懒懒地摇着尾巴跟在他的后面朝屋里走去。

他的跛脚更跛了。

望着他佝偻的背影，触动了悲怜，触动了尘封的故事。

　　松池年轻时是果林场的一名护林员。他是在林场附近乡村被招进林场的。此时，他在我们面前显得有多少落魄穷酸，当年面对我们这些刚到大山知青，就有多少趾高气扬。

我住在总场大楼，沿着大楼边的一条山路，遍是梨林，往下走是蔗园，我和好朋友佩辉日日走到梨林下走走，特别是梨花盛开的时候。

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我俩又到梨林走，佩辉含笑对我说：“要不！我们到蔗园偷吃蔗 。”那时已好久没尝到甜味了，想到清脆甜润的甘蔗，未吃已流口水。我不假思索的说：“行！我们带付手袖和小刀去，顺便捎几节回来 。”

蔗园静悄悄，时不时有风掠过蔗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土陇旁不知名的小花，淡定地看着我俩，好象问：想当偷蔗贼么？

有点却场，我笑着说：“ 不要吧，等下遇到松池 ”

佩辉说“ 没那么巧，他或许在山里面哩。 ”

说时迟，来时快，佩辉已折下一根甘蔗，在膝盖一拗，去头去尾，中间那节已经递到我手上，抵不过整月整月尝不到甜味，两人忘乎所以，捧着甘蔗，大快朵颐。年轻人有了吃，就会笑，当我抬头，和佩辉相视之时，不禁咯咯咯笑了半天，也不知为啥？也许是肚饱嘴甜吧。

望望天，云低低，天空已下起细雨，细雨濡湿我们的脸，暮色开始苍茫。

一行鸟雀从云雾中飞来，又朝着它的方向飞去。

再拗上一条甘蔗，用小刀砍成一小节一小节，装在干活用的手袖里面，两头用扎头发的橡皮筋一扎。我问佩辉“怎么样？走了”，佩辉说“走！”佩辉在前，我在后，三脚两步跳跃过蔗陇，往地头奔去。

突然，听佩辉前面一声惊叫 “啊！松池 ”后面的我凑前一看，真的是怕啥来啥，地陇头站着跛脚松池。他也呆着，我倆也呆着，隔了好久，他才嚅嚅说了句 “ 嘿嘿嘿，沒想到你们两人也来偷吃蔗 ，我听见蔗园有动静，还以为是山猪。”

鼓起勇气。

我说：“松池，你不要告诉领导，好吗？我们是第一次来偷吃”

他连声答应说：“好！好！好！”

于是，我和佩辉蔗园偷啃蔗的秘密就只有松池知道，当然，过后的某一天，他来我的卫生室，为他打了一支含量250毫克的B12针剂，作为对他不言而喻的补偿。

其实，松池凶起来很厉害的。我曾目睹他得意洋洋的走在后面，前面是我的先生和他的朋友图耀同志，一手拿着唢呐，另一只手拿着一大串红彤彤的荔枝，估计本想下工后手持唢呐，山泉边吹吹，舒舒情怀。岂知被摇摇欲坠的荔枝引诱，偷摘几串果腹，结果被松池所俘，垂头丧气被押回塲部保卫处，听说被训了一顿，扣了工分。

我俩万幸，松池刀下留人，扣工分不说，就是如果被押到保卫处，脸皮往何处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