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就是一朵花香

晨曦

　　村庄就是一朵花香

作者：周凌云

花儿不分四季，随时都会开放，嗯。我住在村里，眼里都是花花世界呀。

豌豆花，像玫瑰色的彩蝶翩翩起舞，向我飞来，泛出纯洁和温柔的爱意。毛莨，矮矮的，卑微和羞涩的样子，也像我举着黄黄的细碎的花朵。还有苦苣菜，曾经还是小小的宝塔，看见我也开成了白茸茸的花球。就是房东家的葱，也开出了小花，放射出细密的花针。小蜜蜂嗡嗡嘤嘤不知在忙些啥，几个小蜗牛竟然爬到上面逍遥，是在吃花儿吗？是的，是在吃花，像我一样，我也吃过花。曾经我拜访昆明的一位老乡作家，共进晚餐时，吃得全是花：菊花、玫瑰花、黄花……花宴，让我难忘开怀。各色花瓣化入了我的灵魂。那是我第一次吃花，不像蜗牛，天天可以吃。橘红的，大片大片的，是黄秋英；紫红的，高高翘翘，细细瘦瘦，径如钢丝，红瓣黄蕊的，是秋英：都是女儿的名字。百合同样是苗苗条条的，一根独杆，头顶上戴了三五朵花，一年开一朵，是为我而开的吗？是的，我来村里扶贫也有几个年头了，每天我从百合花旁边走过，它会怯怯地低下头，甩动两下身子，好像暗恋我一般。朴实雅致的花是我喜欢的，它的苗条身材也是我喜欢的。南瓜花，张着开放的大口，爽爽朗朗，像是村里好心的大嫂，有什么好吃好喝都会大声地招呼我。丝瓜花，撮着小口，姣好的面容，好似待嫁的姑娘。还有各家各户门前栽种的鸡冠花，头上的鸡冠，肉肉棱棱，在太阳下红艳灿烂，像在无声地鸣叫，时间一样催促我，让我振奋。

我还有要寻找的花。槐花，高高在上的花，虽然零碎，却尽情开放，像雪飘在村庄上空，它的花香浮游不定，像看不见的炊烟，风儿把它们送得高远，覆盖了村庄，成为舒畅的气息了。山上的桐花也最惹眼，她像一只只响亮的小喇叭，簇拥在桐树上，向四面八方吹奏。她们的美丽不同凡响，这是我在村里看到的最繁荣的花。如果全村都是桐花，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子。我曾给村委会提过建议，把空闲地都栽上桐树，让山山岭岭都成为桐花世界，发展旅游，成为产业。我的想法太罗曼蒂克，实现起来有风险。曾经，桐树繁盛一时，山山坡坡全是，落花之后，结成桐子，榨成桐油，一时成为重要的经济来源。但现在，桐树不重要了，历史的一页也翻过去了，但是，桐花不是残花，她仍有高贵的气质，美的基因不会丧失。我小时候爬到桐树上去摘桐花，摔了下来，差点丧命，这事我铭记在心：高高在上的花不要去攀附，去摘一朵花，更不是好事。

村庄里，花儿实在太多了，比人至少要多一千倍。我睁眼、闭眼，花香都会袭来，知名的、不知名的，都会进入我的梦境。每一朵花都熟悉我，我也认识每一朵花，每一种花香，都是我心灵的袅袅颤动，是我的诗眼和寄托。村庄就是一朵花香。花香熏染着我，走村串户时，我又把淡淡的馨香，送到各家各户。

对村庄有了感情，一花一蕊一阵花香，都是我情感的存储，思念的流动。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村庄。刚来时，大大咧咧，会和花儿们打个招呼，但有时候，花儿也成了“灯下黑”，被自己忽略了。但是哪一天要走了，向每一朵花儿告别时，我想自己肯定会心绪凝重，肯定会心生依恋。我要低着头颅向她们致敬，抚摸生长在大地上的她们。我对花儿有感恩之情。像鱼腥草这样的，拃把高，和野草没有区别，老了，会在头顶举一朵白白的花，但是在她茎叶鲜嫩的时候，让我食用过，她给了我美味和精神。

花儿开得鲜艳，自然会招蜂引蝶。蝶儿在花上忙碌，弹弹跳跳；蜜蜂采花酿蜜，更是让人尊敬。柑橘花儿开放时，满村庄都是，洁白无瑕，铺天盖地，香气弥漫。这片土地上，柑橘花儿最稠，蜜蜂也最忙碌，酿的柑橘蜜，农户也做成了小产业。

近来村里重视花儿了。村两委对花事有了安排，将坡上、岭上那些闲散地，撒上了花籽，让定期开放的花朵，与零零星星的野花，相映成趣。花儿是村庄的脸面。每个人看到花儿都开心，诗意、乡愁和对美的痴迷、对村庄的爱，都会油然而生。公路两边再不打除草剂了，栽上花花草草，公路也镶上了花边。汽车在奔驰之中，一路都有鲜花相伴。

村里的花哥有大动作了。他回乡创业，把农户废弃的田，流转了几百亩，发展花卉产业，建了“花花农场”，种上黄金槐、月季花、紫薇、玫瑰、玉兰、三角梅，等等。他与几十家农户联手干。起初大家都犹犹豫豫，种花儿能够种出个啥名堂呢？跟着干了些日子，心里踏实了，明朗了，谁抓住了花，就抓住了好事。花哥的目光比别人盯得远，城市园林需要花，人人也爱花，户户都养花，乡村振兴更需要花儿来铺上锦绣。他看到了花儿的前景。

我到花哥的“花花农场”聊天时，天色暗淡，没有阳光，他栽种的大片的玫瑰花，却把我的眼前映红了。花哥的这个农场蕴蓄着勃勃生机，说不定就在哪一天，花儿们会再造一个更美的村庄。

作者简介：周凌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从事散文创作。在全国数十家纯文学刊物发表散文作品，著有《鹰走峡江》《诗魂余韵》《诗意村庄》《屈原的村庄》《驻村记》等散文集。散文集曾获宜昌市“三峡文艺明星奖”和“屈原文艺创作奖”，散文作品曾获中国报纸副刊散文年赛二等奖，《为屈原守灵》获首届“汨罗江文学奖”白话散文离骚奖(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