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失血的大山

城里的乡下人

<p class="ql-block"> 图文|张培学</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老家,在经过东瓜林村附近的时候,总会看到对面那座醒目的山。其它山醒目,或因巍峨,或因险峻,或因秀丽,等等,但这座山醒目,却是因为它的丑陋。</p><p class="ql-block"> 说起东瓜林,其实是我家的祖籍地,从高祖一代从外地迁来此地后,一直在此繁衍生息,到我父亲这一辈才迁到了不远处的小瓦寺村。</p><p class="ql-block"> 东瓜林村后,有一块平地,当地人称东瓜林大平掌。我小时候,这里有一片茂密的水冬瓜树(杞树)林,村子的名字应该也来源于此。</p><p class="ql-block"> 先辈们迁到这里定居的时候,这里一定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但随着人口的增加和人们对大自然无节制的索取,生存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了。</p> <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东瓜林一带的山上,除了这片水冬瓜树林之外,已经很难找到一片像样的树林。树几乎被砍光,能开垦的地方都已开垦种地,只有那些不能开垦的地方还剩下一些灌木丛。</p><p class="ql-block"> 在我出生前一年的1966年,平掌区(现改为平掌乡)联合建兴区(现改为建兴乡),在东瓜林村对面山顶的大鱼塘村设立石棉厂,开采石棉,经粗加工后由省城的一个国营石棉制品厂收购。</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经商是被禁止的,估计这个厂是当地唯一一个像样的且能挣钱的企业。石棉厂是集体企业,工人是各个生产队派来的社员,没有工资,年底的时候,各生产队和厂里结算分红,生产队又根据分红情况给本队的派出人员记工分。</p> <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曾跟随在石棉厂上班的大哥在厂里住过几天。大哥是在食堂煮饭的,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吃的是白米饭,因为我们在家是吃红米的。白米由粮管所供应,只有公家人才能买到。工人吃完早饭后就带上石棉锤、粪箕等工具出发,下午吃饭时,就看见他们陆续回来了。大部分时候,他们的粪箕里都装满了石棉,运气不好时,也有空手而归的。</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因为年纪小,没有到工地上看过他们采石棉的场景,长大后才了解到工人刨石棉既辛苦又危险。石棉矿储存得比较深,工人要刨很深的坑洞进去采,并且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曾有人因坑洞坍塌被压死或压伤。</p><p class="ql-block"> 为了采到地层深处的石棉矿,当时的人们也是绞尽了脑汁。他们在山顶筑水坝,从更高的山上引来水,畜满水坝,然后开闸放水,人为造成滑坡,让石棉矿裸露出来。</p> <p class="ql-block">  开始时,水土流失的范围较小,并未影响到下游地区。被水冲下来的沙石,堆填在山脚下的大山凹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水坝,被当地人称为“大沙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坝被慢慢填满,沙石开始下泄。遇到石棉厂开闸冲矿或下暴雨,就形成可怕的泥石流。泥石流冲毁下游的河道、桥梁、道路、农田等,危害极大。</p><p class="ql-block"> 据高有安等人撰写的《建兴石棉厂始末》一文记载,1984年,在下游柏枝、瓦寺、曼干、富库四个大队(现改为行政村)的不断抗议下,平掌区停办了石棉厂,并建议建兴区也停办。但由于种种原因,建兴区一直没有停止开采石棉。</p><p class="ql-block"> 1997年10月的一天,建兴石棉厂开闸冲矿,强大的泥石流袭击下游地区,柏枝村当时在山坡上吃草的50余只羊、两头猪被卷走。正在放羊的村民朱绍安在泥石流袭来的一刹那紧紧抱住一块大石头,方才逃过一劫。</p><p class="ql-block"> 1999年,经过平掌乡政府的不断努力,建兴石棉厂终于被县政府强制关停。</p><p class="ql-block"> 从停止采矿到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采矿区的水土流失一直没有停止,矿区及其下游河道的生态已无法恢复。被冲毁而岩石裸露的山坡,就像一直在流血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nbsp;</p><p class="ql-block"> 一座曾经被森林覆盖的大山,被人类伤害得太深,从而丧失了自愈的功能。这座丑陋的大山,将永远展示在世人的眼前,作为后人的警示。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2.04.08 玉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