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对于清明祭祖的仪式,我一向是很反感的。这大约跟我自幼家里并没有清明祭祖习惯有关。</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很讽刺,我们一大家子,反而又是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第一个带头发起了清明祭祖的仪式。</p><p class="ql-block"> 因为那时我碰巧在本跟宗教有关的杂书上,看到“三魂六魄”说。其中说到:人都有三魂,死后一魂到神龛上受后人祭奠,一魂到坟山上守着坟头,一魂根据业力去转生……</p><p class="ql-block"> 我当时一看,心想可别冷落了坟山上的祖人。于是便于清明节带头到祖人坟山上挂亲,按照流行的套路:一小截鞭炮、一块半斤左右的四方形的半熟的猪肉,两只小蜡烛、两只小香,几两粗糙的黄色的纸钱。可能还有一二两米酒,一两个小酒杯。</p><p class="ql-block"> 祭祀之后,又反思这件事情。总觉得这样的活动,只是自欺的折腾,自找烦恼,自讨苦吃。而我又是最不能“自欺”的。我想这“三魂”说应该也是江湖骗子们的胡说八道,哪怕真有一魂在坟山上,后人祭祀不祭祀,其实也是毫无意义的。</p><p class="ql-block"> 如果祭祀真有意义,古来帝王之家,坟山、神龛上总是有专人香火祭祀不断,何以他们大多总是最后全都被别人绞杀、消灭、灭族?!所以,祭祀大底是件毫无意义的事。如果说不祭祀就有害,乞丐出身的朱元璋岂能登上帝王的宝座。</p><p class="ql-block"> 当然,有些人常常说什么清明节前后“祖人送梦”之类的。如我老婆,就不时有说。我知道,我老婆自幼就见惯了大人们的祭祀活动,已经在头脑中形成了周期式“祭祀条件反射”,她的做梦是可以理解的。那不是啥祖人“送梦”,实在是她自己的后天经验的“条件反射”,是自己有意无意的思想和“信仰”造成的。</p><p class="ql-block"> 总之,我坚定的认为,清明祭祀“挂亲”,纯属一种社会化的“形式主义”。也是古代帝王和御用文人长期宣传“孝道文化”“君权神授”“灵魂不灭”等封建迷信思想的产物。所以,我坚信一切形式的挂亲活动,都是劳民伤财的自欺欺人的迷信活动。特别是在地球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各种形式主义的祭祀活动,总少不了对环境资源的破坏与浪费。它是跟“绿色发展”“可持续发展”的当代世界各国共同的发展理念格格不入的。</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总是对家人说,清明不用“挂亲”的。但是,老婆则“挂亲”“祭祀”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搞“挂亲”和“祭祀”的仪式,她会寝食不安的。而且也是我阻止不了的。</p><p class="ql-block"> 所以,每年只能劝她小买些鞭炮、花炮、蜡烛、钱纸、香,不要用活鸡到坟山上去宰杀……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尽量减少环境污染,尽量减少资源浪费,也让家人来去轻松,还能减少各种危险。</p><p class="ql-block"> 可是,老婆总是不太听我的话,甚至就是认为我“小气”“舍不得花钱”。</p><p class="ql-block"> 就说今年吧,本来政府因为疫情,应该也还考虑到环境因素,特意取消了清明期间的假期。将清明的假期延后,连靠近清明双休日都让大家上班。并用红头文件提倡“线上祭祖”,要求广大干部“带头不参加线下祭祀活动”。我或许不算“干部”,但这个事我倒是真的可以“带头”的。</p><p class="ql-block"> 但是老婆还是不声不响的做好了一切线下祭祀准备。她也允许我“不参加线下祭祀”。可是我知道,即使我不参加,她依然会率领女儿全家参加。而如果我不去,我还担心他们的安危,特别是小孙女的安全。加之今天是特别到我老家的先人坟山“挂亲”,所以,我不去似乎很不好。不过,我真的主要还是担心烟花炮竹燃放的安全问题。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参与了这个“线下祭祀”。与其说是“参与”,不如说是“监控”和“护送”。</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祭祀活动,有两点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一是搞了一只大公鸡,二是增买了很响的方盒型响炮。</p><p class="ql-block"> 记得父母逝世初年,老婆都是准备了公鸡,我批评她不该把祭祀搞得这么繁琐和血腥,她答应了。近几年一直不带大公鸡上坟山了。可是今年,不知道怎么的,她又让买了大公鸡。</p><p class="ql-block"> 今年增买了十来盒方盒型的花炮,我在祭祀过程中我一直以为是老婆买的,或者她要求买的。后来才了解到是女婿自作主张买的。女婿也是个喜欢这类形式主义活动的人,而且环保意识极差,最喜欢花钱买噪音。</p><p class="ql-block"> 从母亲坟山到爷爷和祖母坟山有段距离,而且是爬坡,路又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很不好走。特别是爷爷死的早,他的坟头没有打碑,又没有任何别的标记。实际上父亲在世都拿不准爷爷的坟堆是哪个。祖母的坟堆处在很深的柴草和荆棘中,很难走进去。</p><p class="ql-block"> 我近几年一直主张爷爷奶奶的坟头就不挂亲算了。可是老婆却坚持要挂。这不,她今天又坚持要去。然后一大纸盒祭品,她让我拿。我看到今年她搞的祭品居然比往年更加繁多,也重了很多,为了让她体会到这种自我折腾的痛苦,我就故意不肯端那个大纸盒子,以便让她今后能吸取点自我折腾的教训,能少准备点祭品,少造孽。</p><p class="ql-block"> 今天在祖母坟山上放花炮时,那花炮就弹出一颗“子弹”在女儿的脚踝处爆炸,把女儿吓得不轻,而且女儿的裤脚都炸坏了点。好在那裤脚的布比较厚实,才没有炸伤女儿的脚踝。所以,烟花爆竹实质是属于危险物品,作为一个理性的文明人,是应该尽量远离它们的。</p><p class="ql-block"> 整个祭祀过程,主要操作的是我老婆,还有我女婿和女儿也在帮忙。</p><p class="ql-block"> 女婿主要负责燃放烟花炮竹。因为他就喜欢这些热闹的玩意。</p><p class="ql-block"> 而我则是最讨厌这些玩意的。特别是十多年前我曾被堂兄不小心丟大炮炸伤了我耳朵,造成了十多年的持续性耳鸣,至今耳鸣日夜不断。自那以后,我对烟花炮竹这类响声很大的玩意,一直持仇视的态度。所以,不是非常特别的情况,我总是拒绝燃放烟花炮竹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即使我不被大炮炸伤耳朵,我也本能的仇视烟花炮竹。所以,在我们武冈城尚未禁止燃放烟花炮竹的时候,我家里实际上早就自觉禁止燃放烟花炮竹十来年了。别人家放烟花炮竹,反正我家不放。当时,我们住在皮肤医院楼上,一隔壁邻居春节有点放炮竹,那炮竹在走廊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也的确扰得我们全家不舒服,老婆大约也觉得这个响声太自虐了,也就同意了我春节不放烟花炮竹的主张。</p><p class="ql-block"> 不过挂亲在野外燃放烟花炮竹,与在楼房走廊里燃放的感觉还是区别很大,难受度下降了很多。所以,老婆对于清明节挂亲燃放鞭炮是不仅不反对,而且绝对会坚持的。</p><p class="ql-block"> 老婆今天主要是坟山上杀鸡,摆祭品,烧香,点蜡烛。不过由于女婿今天有重要工作要赶时间回去,他就只参加了我父母的坟山挂亲。爷爷、奶奶的坟山挂亲,他就没参加了。然后,放鞭炮、花炮的事,后来也是老婆在干。</p><p class="ql-block"> 我一般只负责带着孙女,保护小孙女。一般会参与作揖。不过今天的挂亲,除了父亲坟山,其它的坟山,我好像都忘了朝坟头作揖了。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是啥了不得的事。因为,我相信,那个坟头实际真的跟先人无关了。它只不过是后人们自己心中幻想的一个“疙瘩”或“图腾”。</p><p class="ql-block"> 说实话,我并不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也不是彻底的有神论者。但是,无论有神还是无神,我坚信它跟祭祀没有一毛钱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祭祀结束回到家里,老婆急着要跟她妹妹们去玩了,并说在大妹家吃中餐,在小妹家吃晚餐。那只大公鸡完成了“祭祀”和“牺牲”的使命,老婆说晚上回家再收拾它。</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觉得今天天气也有点热了,如果宰杀后的大公鸡就这么放个大半天,里面的肠子粪、内脏可能会发生很多不好的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变化。我想还是辛苦我自己亲自劳作一番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便亲自烧水、亲自烫鸡、亲自除毛、亲自解剖。亲自了一两个小时,终于把它收拾妥帖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很喜欢吃鸡肠子的。在解剖以后,我寻到一把解剖鸡肠子用的小刀子,准备解剖鸡肠,可是我立即联想到一个幽默故事:</p><p class="ql-block"> 问:“如果一个碗子偶然被人装了一下大粪,然后洗干净,并用沸水反复消毒,你愿意拿这个碗子吃饭吗?”答:“不愿意!”又问:“为何有种东西一直是日夜不停的用来盛装大粪的,大家却喜欢吃呢?!”(一个关于动物肠子的幽默故事)</p><p class="ql-block"> 同时我还想到几年前,我在解剖一只鸡的肠子的时候,剖出来很多像细粉丝似的肥虫,也可能是鸡绦虫什么的。当时恶心死我了,然后我当即把鸡肠丢了。我担心今天解剖鸡肠又遇到鸡肠里的虫子,加之今天剖开鸡肚子时,里面散发出来的腥臭味已经让我恶心不已,然后干脆就放弃了解剖,直接将鸡肠丢进了垃圾桶。</p><p class="ql-block"> 这事让我切实体会到,人毕竟是“思想的动物”。同时也让我切实体味到,劳动过程与劳动果实的享受是完全不同的心理体验。</p><p class="ql-block"> 有人认为我反感清明祭祀,似乎是对祖人先辈的大不敬,是缺乏感恩心的体现,也是对先辈缺乏感情的表现。</p><p class="ql-block"> 我是极不赞成这个说法的。</p><p class="ql-block"> 对于不熟悉没接触过先辈,我自问的确谈不上啥感情。譬如爷爷与外公,无论是我养父养母这一系的爷爷与外公,还是我生父生母系的爷爷与外公,我都没见过面。他们大多在我出生之前就逝世了,个别在我出生不久就逝世了。人的感情是在相互接触中产生的,没有人会对没接触过的人产生感情。如果有人有,那是不正常的,或者纯粹是一种感情的幻觉。</p><p class="ql-block"> 我毫不讳言,我对没有接触过的先辈没有感情;我也坚信,他们对我也没有感情。</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对所有我接触过的先辈,都是不同程度的存在感情的。而这种感情深浅,取决于他们跟我的关系。关系密切的,对我付出多的,我自然感情就深些。说实在的,感情这个东西其实很“客观”的,也很公正,多一分付出,一般说就会收获多一分感情。当然,感情实际也很自私,因为都是以“我”为中心和标准的。没有谁的感情是以别人为“中心”构建的。只有佛才会这样,但佛的不是我们说的“感情”,而是“无缘大悲”或“无缘大爱”。</p><p class="ql-block"> 我很爱自己的养父母,养祖母,大姑姑,血亲外婆,因为他们对我的关心与帮助是巨大的、竭尽全力的。当然还有很多亲友给过我关爱与帮助,他们都因自己的付出而不同程度地铭刻在我心中。</p><p class="ql-block"> 每当夜深人静,或者在我工作与写作的间隙里,甚至在我散步和坐在电动车上的时候,甚或在我用餐的时候,我都会时常想到他们。譬如当我吃到香软的扣肉的时候,当我看到鸡翘鸭翘的时候,我都会想到,如果父亲在多好,父亲可爱吃这些了。</p><p class="ql-block"> 看着天真聪慧的小孙女,我时常会想到如果母亲在多好。母亲临终前不久,曾说过,她希望看到我做“爷爷”。</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想起曾辛苦服伺我读了一期高中复课班的姑姑,总想起自己未能彻底治愈她的中风后遗症而无比内疚。</p><p class="ql-block"> 实际上在我的心中,每一个可敬可爱的先人,都像石碑一样巍然屹立,我其实只想忘记他们。因为记住和想起他们,总让我心中充满悲哀与无奈。当然,无论如何,我是忘不了他们的。哪怕只是曾经仅仅给过我一次一毛光头饺的钱的亲戚,他们都在我心灵的石碑中牢牢地扎根。他们总是不知不觉中在我的心海翻腾。</p><p class="ql-block"> 至于清明挂亲,在我看来,纯粹是在给我与先人的神交中添堵。因为坟山那个土堆,只是先人离去后的躯壳,就像一个蝉蜕。它跟先人毫无瓜葛。这也是为什么历代先贤,古今智者,总一致的主张将肉体火化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清明挂亲搞封建迷信不对,骗人钱财不对,但是必要的祭祀还是要的,或曰“宗教信仰自由”也。可是,我说,你只要不污染环境,不浪费资源,好吧,你只管信仰自由去。而且就我的了解,世界上竟然没有一种宗教不是反对祭祖的。像佛教,明确提出杀生祭祀祖人,是给祖人“添罪”。著名经典文学家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借贾宝玉之口说到:祭祀的最高境界是心祭。也就是不假任何在外在之物的祭祀,这的确是祭祀的经典论述。</p><p class="ql-block"> 不过我认为,真正的祭祀,就是继承先辈的优秀的光荣传统,老老实实做事,光明正大做人。同时吸取先人中某些负面的教训,不让自己重蹈覆辙。这便是祭祀,这便是至孝。</p><p class="ql-bl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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