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一串菩提珠，曹晋

知行知止

　　人间四月天。

她，我的学生，送来一串菩提挂珠，长长一圈珠子108粒。没磨砂过，没手盘过，色泽微黄，面相素净略粗糙，盘龙纹精细清晰，如初出茅庐般各自探头探脑，憨厚敦实样貌。

那次聚会，只因为对她把玩的菩提挂珠多看了一眼，多赞了几句，落在上面的视线有点恋恋不舍。虽进文玩圈子不久，一些门道还是窥探得出。那串菩提珠，时间与油脂包浆得厚重通透，浅枣红色透出温润光泽，脱俗，灵动，猛烈地冲击视觉，像中了毒不喜欢都不行。

她猜到了我心思，悄悄选来同款菩提挂珠，一并送上祝福语：“佛珠在手，健康吉祥！”送健康，送吉祥，春风拂面，暖上心头，欢喜还来不及，岂能拒之。说转账吧，她说俗了。108粒珠子，108尊佛的功德，一片素心不愿沾半点铜钱气味。

　　有了菩提珠，原有的星月、紫檀、椰蒂、橄榄核佩珠皆闲置于角落。星月珠过于圆润细腻，像个娇滴滴小女人，见不得大场面。紫檀珠气质高贵，总是端着顾盼生辉的架势，张扬得很。椰蒂珠是黑美人，不懂热烈奔放，过于内敛含蓄不招人喜欢。橄榄核好，雕些花草人物，刻些文字图案，只是人工造作味道浓烈了些。

菩提珠有质地感，闭着眼，手指不停摩挲不停盘着，微凸的龙纹将手与心联通，清气轻轻吸入，杂念长长呼出。一颗悲，一颗欢；一颗欲，一颗淡；一颗恶，一颗善，一颗驿动的心渐渐平静，亦无风雨亦无晴。

喜欢菩提已久。释迦摩尼苦行林中修道六年未果，于一株菩提树下发誓：“我今若不正，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身，终不起此座！”七七四十九天后，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成佛，悟透一切事物。菩提树，提炼成了“觉悟树”！

　　书房至今挂着一幅字画，书写六祖慧能的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好个内心无物，无念，无欲，碧空万里无云的高洁，可望不可及的空灵境界。比起师兄神秀的偈语，慧能的悟性与境界当然高出一层，但我更喜欢神秀直面人生的参悟：“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在红尘世界，食人间烟火，怎会不受尘垢污染？修道吧，摒除贪欲杂念，心性才可保持洁亮光明。神秀说得太实在了，少了点禅性的佛光慧心，让慧能借势跳出自我进入无我，反诘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二者境界立判高下，六祖的衣钵最终传给了慧能。

所有的传说和故事都和菩提有关，都和修身养性有关，最后都和六祖衣钵有关。其实，何处无尘埃？

空暇闲时，坐着看看书，走着散散步，手上便是盘着这串菩提珠。不为诵经，不为文玩，只想把日月时光盘一盘，把酸甜苦辣心情搓一搓。不经意的低头一看，珠子已变色，黄底微露浅红，不在意时光又老了些许，鬓发添白了少许。

　　电视剧《暗算》柳云龙扮演的钱之江，在魔鬼屠刀死神下，手中盘着菩提珠手串，端坐神态一如佛祖坐禅，春风拂柳般祥和安静。最后，服毒自尽了，神态也是这般祥和，他是一定愿意早死，留下一句遗言：“佛祖心中留”。妻子读懂了他，情报刻在佛珠，吞进肚子里，用生命完成了神圣使命。银瓶崩裂，石破天惊，英雄岂止战场横刀立马，佛珠亦能成就英雄，英雄就是我心中的佛！

电影《西游降魔》网上曾一时好评如潮，吴亦凡身着袈裟，脖挂佛珠，手持禅仗，获“最帅气唐僧”名号。历史无情，现实残酷，不是戴着佛珠就能成佛，每个人心里那头野兽，若放纵不羁，就是面目狰狞恶魔！吴亦凡何尝不是如此？任他身上戴多少佛珠也挽不回身败名裂。

　　冬月的到来，戴着那串菩提珠回了南岳，想到上封寺给它开光讨些吉祥。

先见了学生，又是喝茶，闲聊，得知衡阳“爱阅读”岳云校友群将继续捐资助学。爱心义薄云天，感召我立马加入“爱阅读”群，加入爱心行列。来到岳云中学，宣读助学名单，勉励那些品学兼优的寒门学子，还一起合影留念。爱心在光阴中不断延续，“爱阅读”群的校友们12年筹资15万，资助岳云寒门子弟，老师与学生一起享受并肩前行的真情。

此行，我想明白了一点，何必到处苦苦寻找美丽佛珠，这些学生，不一直都是装在自己心中的“菩提佛珠”吗？他们乐于利他、助人，一心向善，不正是修身养性要达到的自觉境界吗？时光和生活早已把他们打磨包浆，脱胎换骨了，不动声色与我相处，而我却熟视无睹！

如今，一串菩提珠在手，不悲不喜，不为朝佛，只为心存善念贴近冷热交织的生活，把所有喜怒哀乐演绎成日常的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