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支烟——军营逸事（一）

唐老鸭

　　

题记：疫情当前，健身的乒乓球馆被迫关停。宅在家中百无聊赖，偶翻影集，掉落几张从军时的黑白照片，不由得勾起诸多往事。从军五载，故事颇多，有自豪、有快慰、有辛酸、有遗憾。利用宅家的闲暇，采撷几朵过往长河中记忆的浪花，聊慰逝去的曾经。

一九七六年春节刚过，告别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十五个月的青年点，与另一哥们一起踏入军营，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所大熔炉中的一员。穿着还没有佩戴领章、帽徽的军装，背起行囊，从桓仁县城乘坐大客车一路逶迤至本溪南甸，换乘老式绿皮火车咣咣当当到达铁岭，再坐部队迎接新兵的军车，于傍晚时分入驻位于七里屯的高射炮兵某团新兵连。

原本给我们青年点四个参军名额，八人报名，体检及政审六人不合格，只有我们俩人有幸入伍。巧的是，新兵训练结束后，我俩分在同一个连队同一个排，所不同的是，我无线通讯，他有线通讯。

看过电影《英雄儿女》的朋友，想必不会忘记王成背着报话机喊出那句撼天动地的“向—我—开—炮！”我与王成同样背着报话机，只是和平年代，没有机会让我振臂那句彪炳青史的呐喊。我的那个哥们是铺设电话线的通讯兵，与他同居一室的排长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参加过抗美援越战争。一次在巡查被美机炸断的电话线时，用身体作为导体，用双手拽紧电话线一端，用牙齿咬紧电话线另一端，让电流从身体穿过，硬生生拽掉两颗门牙，完成了命令传输，荣立战功。回国后参加了全军英模大会，受到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遗憾的是，那个哥们当了两年兵，复原后杳无音信。听说他也在本钢工作，只是离开部队后，我们始终未曾谋面，就连每年本溪战友“八•一”聚会，也从未见过他的身影。

　　

入伍后的第一年冬天，我们团奉命配合某军在吉林白城举行军演。某日凌晨，按照命令，部队从驻地老百姓家中集合出发。要求所有车辆保持静默，车距三十米，不鸣笛，不开灯。车队如长蛇阵在山路上蠕动，我坐在罩着篷布的卡车上，随着车的颠簸打着瞌睡。天彻骨的冷，虽裹紧大衣，依然透心的凉。

演习地点选在一处荒郊野岭，光秃秃的山丘只有一丛丛枯草，映入眼帘的满是裸露的石头及遍地黄沙。

到达演习地点天刚放亮。

班长带着我找了一处较深的战壕蜷缩下来，以减少风沙的侵袭。我俩抽着烟，用一点微弱的火光报团取暖，等待演习开始。

班长是七三年入伍的江苏兵，七八年退伍后再无联系。前年，有热心战友建立个战友群，但是班长不在群中，通过其他战友得知班长患了中风，按照他人给我的电话号打过去，但无人接听。

战壕是我们提前挖好的，由于漫山遍野都是石头，战壕也是坑洼不平，深浅不一。

演习八点钟开始。我将报话机调准频率，与战友沟通完毕保持无线电静默，等待命令。

　　八点整，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数十辆坦克、装甲车，从对面山坳中轰鸣而出，风驰电掣，大地在颤抖，卷起的黄沙遮天蔽日。

稍顷，四架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一串串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叫声飞向对面山头靶点，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待到烟尘散尽，靶点已荡然无存。

这种演习对于高射炮兵只是参与，感受一下协同作战氛围，没有实弹射击科目。

中午时分，演习暂时告一段落。我们走出战壕，聚拢到送饭车旁。每人一个铁盆，半盆猪肉炖粉条，扣上半盆大米饭，蹲在地上狼吞虎咽。

狂风无情地刮着，黄沙漫天肆虐着，饭盆瞬间被黄沙覆盖，口中也满是黄沙，根本不敢咀嚼。一盆米饭还没吃上几口，上面已经结冰，只能从冰壳下面掏洞吃。真可谓：跟风沙抢饭碗，与寒冷争速度。

演习按照预定科目继续。

我与班长依偎在冰冷的战壕中，只剩下最后一支烟，一支一毛八分钱一盒的雪茄烟。就像枪膛里面只剩最后一颗子弹，我抚弄再三将其点燃递给班长，班长猛吸一口，递给我，我吸上一口，又递给班长，我俩你一口，我一口相互传递着。烟头灼手了，班长从身旁撅下一根草棍，弯曲过来夹住烟蒂，又抽了两口，直到彻底燃为灰烬方才作罢。

这正是：

当年锤炼在军营，

最是一生战友情。

卫戍保家多少事，

如今历历在心中。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网络）

配乐：王莉、汤非《军人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