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绿

青灵原创



故乡的绿

一记游蕲口镇龙峰山

立春过后，大地仿佛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推动着，鼓躁着。渐渐地，空气湿润了，土地酥松了，湖水泛暖了。一颗颗种子，伸展着小脑袋，从墙角，从地下，从旷野，舒展紧绷一个冬天的筋骨，沐浴在春风里，美了，醉了…

这时的南国，千娇百媚，上百种花卉芬芳斗妍，展现着绚丽多姿的春日美景。这时的北国，从积雪初融的边缘醒来，在料峭的寒风中，簌簌发抖，颤颤巍巍，又勇敢坚強地，冒出许多绿芽。这时的江南，晓风残月，杨柳拂岸，水榭楼台间，柳絮轻扬，那淺淡泛青，苍翠柔弱的片片绿色…

谁没见过绿色呢？或是谁会惊奇于一片绿色呢？那都市园林中既普通又珍贵的一片片绿色，是大人和孩子亲近大自然，休憩，放松，游戏，放飞自我，愉悦身心，最便捷的所在。

我从没想过，会用文字去记录身边的绿。它太不起眼，太司空见惯，平淡无奇了。如同阳光空气和水，是与生俱来，上天的赠予，天经地义的所在。

直到在那样一个春天，那样一个日子。如同仙人点化似的，我被牵引着，探寻故乡的蕲口镇，故乡的龙峰山，发现那美妙的所在。

我的故乡位于蕲春县南部，西临长江，北靠大别山，京九铁路擦东而过，沪蓉高速横贯境内，长江港口船只穿梭，交通十分便利。素有“吴头楚尾、荆扬交汇、左控匡庐、右接洞庭”之称。是明代伟大医药学家李时珍的故里，流传千古的《本草纲目》诞生在这里。

境内的云丹山主峰海拨1244米，是大别山东南最高峰。最低海拨却是位于蕲南长江口的龙凤山寺闸，海拨仅12米。八里湖龙凤山海拔109.1m，是八里湖海拨最高的山脉，亦称龙峰山。据明代嘉靖《蕲州志》载：“龙峰山，在州北八里，山麓有大石洞产白花蛇。”“龙峰山与缺齿山是一脉。形似一条渴龙，由内陆延伸至长江之滨。风水先生称其为‘渴龙奔江’。这条渴龙之头，就是龙峰山。其主峰高109.3米，故此以‘龙峰’为山名。山上遍布松、杉、梨、桔、茶，其状似翩翩欲飞、生机勃勃的巨龙。原蕲河之水经此至褂口，吐入长江。”李时珍曾多次登上龙凤山，所著《白花蛇传》又名蕲蛇，与蕲龟、蕲竹、蕲艾并称“蕲春四宝”。

据史料记载，龙峰山下的蕲口镇，自宋代起就是商业繁盛的大镇，全国六大茶叶专卖基地之一。南宋乾道六年（1170年），45岁的大诗人陆游，从山阴出发去四川夔州担任通判，曾在蕲口镇登岸。他的《入蜀记》中："夜与诸子登岸，临大江观月。江面远与天接，月影入水，荡摇不定，正如金虬，动心骇目之观也。是日，买熟药于蕲口市。药贴中皆有煎煑所须，如薄荷、乌梅之类，此等皆客中不可仓卒求者。药肆用心如此，亦可嘉也。"

蕲口镇，系古时蕲河水泛滥，冲洗崩塌的大片陆地。在陆游(1125-1210年)生活时代，他的诗句《泊蕲口泛月猢中》“炎天倦长路,月夕泛平湖。 晃漾披银阙,清寒住玉壶。 钓丝萦藻荇,蓬艇入菰蒲。自别蜻蜓浦，斯游十载无。”历经弥久岁月，江流主泓东移，蕲口镇早已大面积消失江中。“明崇祯三年（1640年）5月，江岸又一次崩塌，百余户民房崩落江中，从此蕲口镇街废、镇废、城废，老百姓迁居进现今的蕲州城内。1957年兴修龙凤寺泵站时，人们从淤泥里挖出许多石坎、石槽、石壁、石柱。”

读罢这些典故，对于故乡的历史底蕴便多一层敬仰，心中早有探访蕲口镇的想法了。探访龙峰山和蕲囗镇，是在故乡的清明时节。小时候随母亲去蕲州古城，途经龙峰山，抬头仰望山峰，觉得是那样的险峻和高不可攀。山脚下，曾经的青草地，山泉水，防空洞，如今全都不见了。也许是塌方之后，泵站附近居民，就地取材，将紧挨山脚的土地，建成围合的宅院了。

从二里湖水闸路口向右走，放眼望去，只见千疮百孔的山体，被撕裂开挖得崎形怪状，满目凄凉。碎石生产的水泥厂，不断向入江口排放污水浊流。昔日留下美丽传说的龙峰山，巳被毁坏得面目全非了。难道他们是要人定胜天，将这座龙山，全部挖空垮塌吗？不得而知。

山坡边，牛皮坳周围静静的村落，少见居民。只有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流发出时代的音响。丈夫要去湖边钓鱼，我和另外二人，从水泥厂门前，沿着铺满石子的山间小道，蜿蜒攀登。每过一处险径，找到可以驻足的地方，我便去眺望，看向山下的全景。一路走一路拍照，惊讶山上并不象山下那般的落魄。古藤缠绕，苍松翠柏，果树参差，杂草丛生。原来这山应该是一座有灵性的山啊！我们边走边歇息，峰回路转间，不觉来到山上。一座青砖灰瓦的古刹，背对我们，隐现在奇松异林之中。一阵闪闪红星中的扦曲《红星歌》传入我们的耳中。

古刹青灯，香雾缭绕。想必寺里会有不恋俗世，不慕荣华富贵，六根清净之人，修炼于其中吧。山上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仙境之中。屋后有几席种植过的菜地，露出无人打理的痕迹。古刹院落进口处，张贴着疫情期间，谢绝参观的公告。我们不免懊恼。寻着青苔小道来到通往山顶的路，只见荆棘杂草，早巳堵住几米之隔的山顶。一眼望去，山顶上荊棘丛生，杂草灌木高达二三人高。

回过头来，我们便去寻找那传说中的龙首石。遂走向古刹院落进口，打算央求里面的僧人，让我们参观下。歌声还在继续着，我们向内喊了很久，无人应答。遂边喊边往里走。刚进院子，歌声骤停。我们期待会有人出来接待。站在院中，静立良久。怎么还不见人呢？仔细看时，发现门是锁着的，院内很久无人打扫。门前如农家小院一般，没有那龙首石的踪迹，不免叹息，遂走出院门。才刚踏出院门，《红星照我去战斗》的歌声准确无误地响起来。这庄重的见面礼和送行礼，让我们三人不由大笑起来。

往山下走时，远观天际，一条白练蜿蜒伸展。或许是真龙在龙头，龙腰，龙体，龙尾处处受损，不堪屈辱之下，潜伏进滚滚大江，远走高飞。隐没在千年古寺历史的尘埃中，留给人世间，只有那不堪其辱的神话传说。

下得山来，我提议去看看蕲河的长江出口，也许能看到陆游所记载的蕲口景象。顺着江堤，便被远处薄雾笼罩的一汪湖水吸引住了。在江堤上，我一边走一边拍摄岸堤两边的景色。巳在堤脚钓鱼的丈夫，喊我下去。缓缓下堤，只见无边无际的绿色，在我的眼前，蓬蓬勃勃，欣欣然展开。

一片又一片紫云英，星星点点，镶嵌在绿草地中。温柔的湖水，象一面水波轻漾的镜子。湖中间绿色的岛屿上，花草树木丛生，醉人的倒影映在湖水中，堤下的杨柳情不自禁伸展着腰肢也映现在湖水中。江堤，蜿蜒曲折，向更远处的长江口伸展。两岸清辉，蓝天大地，交相辉映。浸染着绿色的湖水，象一袭浩大柔顺丝质的绸带，衣袂翩翩，穿长街，过弯渠，从容不迫，仪态万方，缓缓涌入长江。我的眼里湿润着，故乡的绿，满是醉人的绿，让人热泪盈眶，秀色可餐的绿色啊！

我被眼前的美景震住，掏出手机，追赶着那堤岸上的绿，岛上的绿，湖中的绿，涌向长江入口的绿，故乡的绿啊！

痴迷于这绿色，直拍到天色近黄昏。丈夫收起钓鱼的工具，准备返程。仔细观察湖边的树木，发现它生长的土地极其肥沃， 绿色明度很高，很纯粹。是那种醉人的，区别于黛绿，粉绿，翠绿，苹果绿之外的一种明亮的绿色。我不禁感叹，这里有龙峰山，二里湖，长江口，附近还有赤东湖，这风景秀丽的地方，只需很少的投资，画龙点晴几笔，就可以建成一座江滩生态公园了。既可以保护蕲州古城生态环境，提高人们对蕲州历史和地理环境的深度认知，吸引更多游人，成为旅游景点。还可以为市民提供绿色无污染的生活，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有朋友回答说，曾经有贤明之士向政府提过，也呼吁过，只是无人规划实施。

天色近黄昏，我们准备返程回家。不远处，机器轰鸣，碎石厂的粉尘向四面飘散。越显矮小的龙峰山，被撕裂的山体怒目圆睁，发出低沉的怒吼。被围困的山脚如真龙被束缚，仿佛是对父母官有眼不识泰山最大的嘲讽。在全国各地都在创建山水园林宜居环境，重视对自然生态环境的妥善保护。八里湖最高山峰最佳风水，与蕲口镇一脉相承的历史意义，不仅没得到充分利用，而将断送在一群人手里。留住绿水青山，就是为子孙后代造福。而透支子孙后代的绿水青山，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倍觉惆怅。

故乡的绿，明媚的绿，哀伤的绿，期望的绿啊！

青灵原创写于

二O二二年五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