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螺蛳既是零食,又是一道菜,而且是道“硬菜”。螺蛳称得上是时令吃食,它有季节性,每年初春至清明前是吃螺蛳的最佳季节;螺蛳也是地域性吃食,也只有河汊交错,阡陌纵横的烟雨江南才适宜螺蛳的生长。身为江南鱼米之乡的芜湖人,能吃到这味道鲜美,肉质饱满的螺蛳,也是享了地域优势的口福。</p><p class="ql-block"> 吃螺蛳,忆往昔,思亲人。我的父母是江苏无锡人,頗爱吃螺蛳,在物质贫乏、生活条件拮据的七八十年,鱼肉是餐桌上不常见的美食,而水生的鲜活螺蛳也算是道荤菜了。</p><p class="ql-block"> 从菜场买回的螺蛳不能马上炒着吃,要先放在盛满水的面盆里养上一两天,再往盆里倒上几滴香油,为的是让螺蛳闻着香味从壳里探出头来,吐出污泥,养螺蛳期间还需换上两三次清水,接下来便是用老虎钳将螺蛳的尾部剪去少许。剪螺蛳算是力气活吧,有的螺蛳尾壳脆,好剪不费力,有的螺蛳壳尾硬的像小石头,所以,剪螺蛳的工序一般都是由我父亲或我来完成。一小盆螺蛳有好几百颗,有时手上竟剪出了水泡,你想尝尝鲜有时还真得受点皮肉之苦。</p><p class="ql-block"> 炒螺蛳则必由母亲掌勺。外壳坚硬的螺蛳碰着锅铲,锅铲碰着铁锅,哗哩哗啦,清脆的声音传出很远,准是老陆家今天吃螺蛳了。接着一番油、盐、酱、醋,生姜、黄酒、八角、味精、香葱、红椒,各种佐料齐刷刷放足。稍顷,两大碗香飘四溢,葱花点缀且冒着热气的螺蛳端上了桌。</p><p class="ql-block"> 吃螺蛳也得有技巧,即手捏一颗螺蛳,先吸一下螺蛳尾部,把螺蛳里的汤汁吸到嘴里,螺蛳肉被吸紧到底部,再倒过来用劲一吸,一颗饱满的螺蛳肉就吸进嘴里,好比拳击,必须把拳头缩回来,打出去才有力量。再就是用筷子头先将琥珀色的螺蛳盖子挑开,将螺蛳肉往里捣,然后用力吸出螺蛳肉,好像与物理学里的气流原理沾点边。无锡方言说“吸”为“揪”,非常形象,就是把螺蛳肉从壳里揪出来。遇到实在吸不出来的,就只能动用篾签挑了,那个年代还我们还没用过牙签呢。后来,父亲制作了几根不锈钢的签子,年年清明吃螺蛳派上了用场。螺蛳吃完了,剩下的鲜汤还舍不得倒掉,留着第二天早上下面条吃,穷啊!</p><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时过境迁,清明吃螺蛳的习俗也沿袭至今。市面上有成品的炒螺蛳,口味重,倍儿辣。芜湖的老濮凉粉,马家凉粉店捎带卖的螺蛳算是芜湖的名小吃了,还有遍布芜湖小吃街的摊点上也时常见到这酱暴螺蛳、冰糖螺蛳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寒暑更迭,岁月如歌,父母早已离开人世,但是清明吃螺蛳的习俗和炒螺蛳的厨技却传承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那年春天,一群好友结伴春游,赶上饭点儿,饭店的食客暴满,上个菜要等很久,厨师赶出来的菜,其色香味还不如我烧的手艺。关键时刻,我们就把从家里带的一大瓷缸螺蛳拿出来吃,十来个人就着味美的螺蛳和两三个饭店的菜,抢着吃了一顿午饭,在无菜可吃的时候,螺蛳成了最好吃的菜。</p><p class="ql-block"> 某年春天,我们去苏州看望上大学的女儿,也带了一瓷缸螺蛳,在苏州的十全街寻了家饭店临窗而坐,吃完主食,悠闲地“揪”着螺蛳。临座有三个老太太,眼馋地投过来垂涎的目光,并用苏州方言议论着,苏州话与无锡话差不多,我们大致听得懂,意思是说螺蛳好吃,我们心底暗自嘚瑟。</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清明时节雨纷纷,河里螺蛳赛肥鹅”,螺蛳做菜也好,做零食也罢,尝的是河鲜滋味,品的是人间烟火,寄托的是对亲人的思念。</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237, 35, 8);">文字、制作:陆国忠</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