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风云电闪

《我的母亲》是一个平凡而神圣的话题。这是因为，是母亲的身体孕育了我们的生命，是母亲的乳汁滋养着我们成长，是母亲的炽爱温暖着我们的心。我们降到人间时，呀呀说语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许多名人、大家、都以《我的母亲》为题，以心，以诚，以自己的感受，以精采的文笔，写出了对自己母亲的赞美文章和绝世名句，使人看后既感親切又有同感。这种親切与同感源自于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

我的母亲出生在武功山支脉分宜县大岗山下的长富村。那里山林茂密，山雾漂绕，山风清新。村前的小河上有一座清朝雍正年代建造的石拱廓桥，供路人来去方便与歇息。廊桥下河水清澈，小鱼欢游。村后的山峰上翠竹直立，在微风的呼唤下，竹枝频频点头，竹海延绵起伏，犹如大海的宽广和无际。

　　（建於清朝雍正年代的佩印桥）

（长富村前的小河 ）

母亲出生的家庭在当年长富村来讲，可以说得上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母亲在张家是最小的孩子，其姐和大哥与她年令相差廿开外。我的外公张权五是一位教书先生，小外公张维是与刘峙同期保定军校二期工兵科的学员，大舅张自惕是黄浦军校六期工兵科的学员。母亲读完初小后，外公和小外公相继病世，姐姐和哥哥均在外地，母亲与外婆在长富村相依为命、艰难地生活了近十年。

　　（外祖父（右一）与弟张维（左一）、长子自惕（右二）等家人上世纪二十年代在南昌的合影）

可以说，山青水秀的自然环境养育了母亲纯洁，正直，宽容，秀美的人格；传统文化的家庭教养熏陶了母亲知书，达礼，乐善，贤惠的人品。与外祖母相依为命的十年艰辛养成了母亲坚强，刚毅、吃苦、耐劳的精神。

（一九七七年初的母亲）

（一九八三年的母亲）

一九五一年，历史的机缘巧合，母亲与孤儿的父亲结为夫妻，诞生了我们的家。母亲出嫁后不久，孤独一人在家的外婆悲伤离世。因此，在无双方老人的帮助下，父母哺育我们兄妹十人成长成才挥洒多少心血和汗水？只有父母自己才清楚。为了减轻父亲每月只有二，三十几元工资维持全家生活的窘境，母亲从跟父亲结婚始，就以她特有的坚毅性格和吃苦耐劳精神，无怨无悔地为我们全家挥洒着血和汗。她，帮人洗过衣被，做过建筑工地的小工，在街上卖过凉粉，在自家养过猪，她以家属的身份在粮管所抬过米包，制过面条，加工过米和糠……。我是家中的长子，打我从记事起，我看到过母亲挺着即将临产身孕的肚子，挑着一百多斤的稻谷从粮库走着晃荡的跳板挑到粮食加工厂倉口那大汗淋漓的身影。我家老七是在母親放下挑谷的扁担后三天出生的，老八则是母亲挺着一个身子两个人的肚子拿起扁担准备出门的那天晚上哇哇坠地的。由于家无老人，孩子幼小，母亲产后没有坐月子的休养，而是不到一星期就洗衣做饭忙个不停。对于十月怀胎的沉重和分娩时的撕心裂肺痛疼我只是从文章中得知，而我从母親的脸上看到只是自信和坚强。她这种超出自然法则的毅力，使我深感母亲的伟大。也许苍天保佑，虽说母亲生育了我们十个兄妹，但母子平安带给了我家的幸运和幸福。

我是在母亲的怀抱里听着母亲的故事长大的。由于书香门第的熏陶，母亲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三字经》、《昔时贤文》、《苏武牧羊》…等古文她能脱口而出，诵读如流。她的小揩毛笔字写得很是娟秀。她画的喜鹊有栩栩如生的感觉。她双喜剪纸很是受娶亲嫁女人家的喜欢。在我儿时，每当母亲晚上在做针线活时，我总缠着她讲故事。她把她所熟，所知，所见，所闻，不厌其烦地，象竹筒倒豆子一样讲给我听，直至我们入睡为止。《孔明借东风.》、《秦香莲》、《杨家将》、《岳母刺字》、《过零丁洋》，《孟母教子》……等古典之作我最早是从母亲的故事中得知的。她把当年她在长富廊桥每天给过往路人免费烧茶送水善举讲给我听；当她讲到解放初她表演《小放牛》歌舞时很是得意。从她滔滔不绝的口中，我好象觉得母亲有个百宝箱，她的嘴中有讲不完的故事。在空暇之余，母亲还教我背乘法口诀，教我拨打算盘的口诀。毫不夸张的说，母親是我第一个人生启蒙的老师。正是母亲的精心呵护和言传身教，为我们兄妹健健康康成长，堂堂正正做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

由于时代的原因，我们虽然兄妹众多 ，但在父亲的辛勤劳作和母亲的精心料理下，我们家 的环境并不零乱，而是井井有条，我们穿的衣裤并不破烂，而是旧而干净，我们兄妹并不争吵，而是其乐融融。出自大家闺秀的母亲，总有一种特强的自尊心。家庭，子女占据了她心中的全部。在当年买布需布票的年代里，母亲为了使我们兄妹过年都能穿上新衣，就把旧衣缝补好后拿到染衣店或自己买染料染洗，熨烫平整后正月初一给我们穿上。我们兄妹一看高兴的不得了：“我们穿新衣服了”！我们兄妹身上的新衣引来了周围伙伴羡慕的目光。记得儿时，我家碗橱里有一叠小菜碟，那是我们兄妹分菜用的。每当家里有鸡，肉，鱼之类的晕菜时，做好后，母亲会均勺地分在每个莱碟中，剩下不多的残汁汤水留给她和父親品尝。我们兄妹也很自觉地端上各自的一份，颇有秩序，很少争吵。母亲的这一举措，至今还是我们兄弟在回忆儿时津津乐道的话题。

　　（一九七七年春节全家福）

（父亲九十寿诞时全家福）

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随着时间变迁，我们都有了各自的家。我们不能象儿时那样围绕在母亲的身旁享受母爱的温暖。但远隔千里、百里、十里之外的我们都时时能感受到母爱带来的阵阵暖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年轻时从不信迷信的母亲开始诵读佛经，并在父母住的小平房的南面房间的五斗橱上摆上莲花打座的观音菩萨，旁边放上小香炉。母亲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观音菩萨前念上半小时的经文，然后点上檀香向观音菩萨合手作揖，以求观音菩萨保佑全家幸福，保佑远在他乡的子孙后代平安健康。

记得老舍先生说过，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设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我唯一的妹妹和八弟因病分别於2014年和2018年离开了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使我的父母衰老了许多。每年我妹妹与八弟的忌日时，母亲总要饱含泪水，用颤抖的手把对离去儿女的思念写成祭文，在摆有三生供品和香烛的桌前焚烧给远在天堂的儿女，母亲的这种感天地，泣鬼神的动人之举，倘若我的妹妹和八弟在天有灵的话，也一定会感受到火焰般的人间母爱是多么的温暖。

母爱的火焰既可穿透空间，它是无界的；也可穿透时间，它是无限的。母亲的爱不仅温暖了她的儿女，也同样温暖着她的九个儿媳。几十年来，母親从未跟儿媳红过脸，吵过架，家庭和睦，老少互爱，在人口众多的家庭实为难寻。近年，为了照顾年迈父母的生活，我们兄弟每人一个月帮他们买菜做饭。周日，在老家的兄弟都会回到父母住处同他们共聚午餐。每到周日，年迈的母亲会显得格外高兴。正如我父亲责怪我母親那样：“到了星期天，你病痛都没有了，精神都好多了。”是啊，习惯了儿女绕膝的母亲，总觉得与我们分开很久。只要我们一回家，她总把我们当客人待见。她总会跟我们讲她近期的所见，所闻；甚至翻来覆去地讲过去的往事。吃饭时，她总是把餐桌上最好吃的菜夹到我们碗里。在她的心中，我们个个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每当我们离开时，她总是拉着我们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直送到马路边，依依不舍、含情脉脉地目送我们汽车离开。每当看此景，我心跳加速了，扶方向盘的手颤抖了，眼睛模糊了。我想，什么是母爱？这就是九旬母親给予孩子的关爱！什么是幸福？这就是七旬孩子享受母亲的炽爱。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总对我们几个在外地的兄弟说：你们要隔三差五地打个电话回来，免得我们担心。每当我从老家开车回南昌前，母亲总要交待我：“崽呀，到了南昌就来个电话，免得我担心。”所以，我每次开车回南昌，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电话向父母报一声平安。这一声平安，既是免除“儿行千里母担忧”的佳音，也是炽爱与幸福交织在一起的暖流。

　　（大儿媳给母亲讲网上的新闻）

　　（外孙女给外婆看家人的照片）

　　（老六在倾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母亲送儿媳离家时千叮咛万嘱咐）

（儿行千里母担忧）

岁月如梭，母亲从一九五一年与父亲结婚到今年已有七十一个春秋，按通常的说法，已是白金钻石的婚龄了。现在，二位年过九旬的老人，依旧椿萱并茂，生活自理，真是稀有而珍贵，我们感到幸福满满。七十多年来，他们风雨同舟，同甘共济。在母亲的扶植下，父亲由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成为粮食部门的基层领导，父亲这株当年的独苗现在已枝繁叶茂，四室同堂。父亲几次跟我说：“我们罗家最大的功臣是你母亲”。为了感谢长富张氏的恩赐，父亲每年清明节都要‘与母亲一起到长富村祭扫外公等先人的墓地。今年九十五岁的父親因行动不便，但年愈九旬的母亲仍在儿孙背扶下上山给先人扫墓，其感恩之情令人动容。二O一八年，父亲特地从自己的退休金中拿出一万多元买了一对大石狮，以他和母亲携子孙的名义赠送给长富村张氏宗祠。可见，父親对母親的敬重，对张氏先祖的感激之情是真诚永恒的。

（父母赠送给张氏宗祠的石狮）

　　（父母和我与二弟在张氏宗祠前合影）

七十多年来，父母相敬如宾。年轻时他们为养儿育女而共挥汗水；年老时，他们为生活自理而互帮互助。在我们的心目中，他们既是可敬可爱的父母，又是恩爱有加的夫妻。

（风华正茂1980年冬）

　　（餐桌上的悄悄话，2021春节）

　　（重游故地喜形於色、2018夏）

　　（牵手家乡行、2021年春节）

母亲曾多次在我们面前唠叨说：“我这辈子感到很幸福，一是我九十高龄时还有一个知冷、知热、相依相伴的老伴；二是我有一群健康、快乐、孝顺有为的子孙”。是的，相夫教子是中国母亲几千年的传统美德。母亲是这种美德的传承者与实践者。母亲的幸福是用爱浇灌的硕果，是上天赐福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当我们看到母亲幸福的笑脸吋，我们为母亲的幸福而感到幸福，因为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

　　（母亲栽的石榴树硕果累累）

（看见奶奶格外親）

　　（ 母亲的笑容、儿女的幸福）

本周六是母亲八十九岁的生日。当地历有逢九做十的习俗。因此，母亲今年应是九十大寿l的生日。平时，我每年都要回老家给父母祝贺生日。今年由疫情原因，看来不能回老家举办庆贺母亲九十大寿的家宴，不能面对面地对母亲祝福生日快乐，不能在九旬老母面前撒撒娇、淘淘气……，觉得挺遗憾的。犹如母爰无界一样，感恩也应无界。在母亲九十大寿来临之际，我把内心真实的感受用笨拙的笔在美篇上拼凑成此文，并以文作为生日礼物献给我的母亲。同时，我要向远在家乡的母亲深深地说一声：“，妈妈，祝您生日快乐！”

椿萱并茂笑风雨，四世同堂乐春秋。九十岁生日，七十一年牵手。衷心祝福我的父母笑口常开，快乐永远！

阴雨绵绵的南昌这几天总算见到了太阳。我漫步在公园的小道上，当我被杨柳青青，鲜花绽放、小鸟欢歌的春景所陶醉时，我耳边响起母亲深情的话语：“我能年愈九十，能衣食不愁，能四室同堂，应该感谢政府，感谢国家。”是啊，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国泰？哪有民安！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一个胸有家国情怀的母亲！

（慈祥的母亲）

（在母亲的怀抱里）

2022年4月初於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