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五一大假前,朋友送了几包茶,是那种软包装的竹叶青。朋友特别叮嘱是明前的新茶,留着自己喝。泡了一杯试试,果然是茶色碧绿晶莹,茶味清香袭人。</p><p class="ql-block"> 其实喝茶于我,本无什么讲究。每见电视之上,那些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坐于或豪华,或典雅的包间之内,淅淅沥沥地弄出一些过场来后,两手捏一牛眼小杯,轻啜一口做陶醉状,我便会从心中生出些许嘲笑之意:这也能叫喝茶!</p><p class="ql-block"> 似我等凡夫俗子,实难做出那等儒雅之状。每遇口渴之时,常常顾不得什么斯文,捧杯豪饮,一饮见底。只见那刚才舒张开来的茶叶,湿漉漉地委屈着自己清丽雅洁的身子,于杯底挤成一堆,好不可怜!而渴饮之人则全无怜香惜玉之情,将茶杯置于桌上,连呼店家斟茶。待那滾烫的沸水翻腾着这骄嫩的绿芽,一遍,一遍,直至茶水发白,那碧色的叶儿,也渐失光泽。将此情态告之朋友,朋友笑曰:你那叫牛饮,人家是品茶!我无言。</p><p class="ql-block"> 茶到底是该品还是该饮,大概属于萝卜白菜之类的话题。不过唐人卢仝那首著名的《七碗茶》诗,倒是可以作为我饮茶观的例证。别的先不说,只看那诗名为七“碗”,便知这古人喝茶并无今人故作优雅之态。我想,古时能称之为“碗”者,断然不会是现今高档餐馆内那状如酒杯似的饭碗。大碗喝茶,且连喝七碗,那是何等的豪情!而不饮七碗,则难有“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之感。</p><p class="ql-block"> 川人喝茶,大多不太讲究,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而饮。四川的茶楼茶馆遍及大街小巷,凡是利于人们聚集的地方,生意便很红火。至于说到喝什么样的茶,那倒是因地或因人而异了。</p><p class="ql-block"> 成都人喜喝花茶,是用那种含苞待放的茉莉花蕾和着新采的茶叶配制而成的。记得在六七十年代,一般平民百姓,一杯“三花”便可让其在竹楼竹椅的茶馆里逍遥半天。如遇谁家红白喜事,泡上杯“二花”那香味便可漫及半条小街。但时至今日,无论高档的茶坊,还是遍及大街小巷的茶馆,“二花”“三花”早已不见踪影,茶的等级已是越喝越高。但在上了些年纪的人看来,即便是特级花茶,其味似乎也难及当年“三花”的芳香。</p><p class="ql-block"> 家乡人喝茶多以青茶为主,特别喜欢产自峨眉山的竹叶青。“竹叶青”之名,取其形也。采用清明前尚未开放的嫩芽尖焙制而成,其形似竹叶。泡茶之时最好用青花瓷的盖碗或玻璃茶杯,此等器具泡茶,较具观赏性。先用少许开水将茶叶发开(浸泡),三五分钟后再用开水将其冲起。此时,茶汤已微见碧绿之色,透过玻璃杯子,便可见到针状的茶叶在一片碧色之中上下漂浮,即使将其泡胀,其叶也不展开,只是随着渐渐的饱满如竹叶般慢慢地沉将下去。喝茶人的心情也随着这茶叶的沉浮,进入到一种悠然闲适地状态之中。</p><p class="ql-block"> 无论喝的是什么茶,大多数川人喜欢的是喝茶时的悠然和闲适。每遇闲睱时光,呼朋唤友,或于江边林间,观青山碧水;或于农家小院,享绿荫环抱。一色的方桌竹椅,用那烧制的粗砺盖碗,泡上一碗明前的新茶。未喝之前,先是用左手将茶碗端起,右手覆于茶盖之上,用姆指和食指捏着碗盖,缓缓地揭开,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闭目轻吸一口,那气息便游进鼻中,丝丝地沁入心脾。然后睁开微醺的双眼,斜斜地用那碗盖的一边,轻轻地拂拂那漂浮的茶叶,待其慢慢沉下,再将茶碗置于唇边,浅浅地喝上一口,慢慢地将其咽下,那微微的苦涩混合着或浓或淡的清香便浸透了你的每一个毛孔。半日下来,如以碗论,当不在七碗之下,其悠闲舒适之状令人击节。 此时再读卢仝《七碗茶》诗,便会感叹其所言不虚了:</p><p class="ql-block">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p><p class="ql-block"> 品茶者,行家也;喝茶者,凡夫俗子也,然其乐皆融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