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题中所说的当年,是1970年,那台戏,是公社组织排演的样板戏: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参演的舞台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公社派人通知我们,并没有说是去演戏,只说是开几天会,开会是那几年我们最喜欢的事,日不晒雨不淋坐着不动有工分,吃桌桌饭不要钱还有可能吃肉打牙祭。所以,接到通知很有点兴奋,立马收拾洗漱用品,背起包包就出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公社就知道这次是来演戏的,排演《智取威虎山》。先是集中开会,公社书记讲了话,其它的内容不记得了,记得主要的两点,一是这次要完成的是非常重要非常严肃的政治任务,任何人绝不能掉以轻心敷衍了事;二是时间紧任务重,纪律是保证,公社L秘书是演出队的队长,一切行动都要听他的指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年排演《智取威虎山》的因会缘由,因为最后我们既没有参加上面的评选调演,也没有到下面各生产大队去慰问巡演,就是最后一晚在公社篮球场上公演了一埸,观众倒是真不少,方圆十几里的社员打着火把,扶老携幼,蜂拥而至,相当热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估计当时上级关于宣传普及样板戏的文件,并非强制性一刀切,应该是要求“有条件的地方应积极组织排演好革命样板戏”等等,这个条件,首先应该是要有这方面的人才,刚好,我们公社就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公社中学的Z老师,是一位资深的京剧“票友”,但不是那种闭着眼摇头晃脑,拍着腿一唱三叹的冬烘戏痴。他是华师毕业的老牌大学生,中学英语教师,长相俊朗,风度翩翩,倜傥不群,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谙熟中国传统文化,梨园典故皮黄轶闻,信口拈来,提起生旦净末丑,如数家珍,说起唱念做打,虽不能当即示范,但讲起手眼身法步,还是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嗓音不怎么样,略微有些沙哑,透出的是沉郁沧桑,唱起戏来也是有板有眼,字正腔圆。如此才华横溢之人,运动初期不受到“冲击”是不可能的,批斗他的主要罪名是资产阶级“臭老九”,鼓吹宣扬“封资修”,不然也不会发配到我们这个山旮旯公社教初中生。他是这台戏导演的不二人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负责组织乐队及拉京胡的是H老师,一位高个子湖南人,专业是教外语,业余爱好是打野鸭子和拉胡琴。H老师平时看起来是个散淡之人,忧郁而慵懒,但到了有野鸭子栖息的小南海边上,立马散发出勃勃英气,变得机警而矫健;拉起京胡来,更是倾情投入,也好像变了一个人,拉到兴头上,两眼放光,口中跟唱,浑身都在打拍子。虽然他拉京胡的姿势不很好看,技巧也不是很惊艳,但松香味特浓,韵味十足,感染力超强。应该说,仅他一人操琴即可镇台了,但当时还是组织了一个乐队,乐器就是几把二胡加上两根笛子,没有其它乐器,另外就是打击乐锣鼓家什,锣鼓很容易找,每个生产小队都有,敲锣打鼓的人也多,但主要是在春节时玩彩莲船和打薅秧锣鼓,不会打京剧锣鼓,所以,H老师不仅仅是自己操琴,还要负责教这一帮人,完成整台戏的伴奏,在我们公社,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服、化、道”不是问题,很好解决。除了演解放军的需找退伍军人借军装帽子外,其它的都可以穿自己的衣服上场,我扮演李勇奇,把旧棉袄翻过来穿上,搓根稻草绳系在腰上,找顶毛毛帽子戴上就可以了。因为不是古装剧,不需勾画脸谱,所以画妆也简单,比较难的是正面角色,解放军战士和夹皮沟的老乡,所以专门由中学的W老师来画,座山雕及八大金刚还有小炉匠栾平,就让他们自己画,画个三角眼,勾个歪嘴巴,或者再斜划上一道刀疤,就是土匪了,反正是越丑越好。道具就是木头枪,也不需要专门找木匠,解放军的主要是长枪,土匪八大金刚都是盒子枪,各自负责,最后统一用锅烟墨染成黑色即可,基本上不用花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饰演李勇奇,是男三号,男一号是杨子荣,饰演者是医院的L医生,扮相不错,嗓子也好;男二号是参谋长即少剑波,由我们的领导、此次演出队队长、公社L秘书亲自扮演,虽说他只是一清秀小生,身材不魁梧,面相也不威严,但确有领导的派头,演解放军的参谋长真很像。另外台词较多的就是匪首座山雕了,由廷轸饰演,画上三角眼,掛个假山羊胡子,绸子套衫外面背一把盒子枪,低着头,手背在背后,盘着腿走来走去,一看就有阴险狡诈的样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此之前,我仅在小学二年级时登台参加过大合唱,因此对上台演戏畏惧之极,第一次排练时,手无处放,脚在发抖,嗓子发干,不仅高音唱上不去,低音更难,只剩下一点鼻音在哼,导演手把手教,还是僵硬机械得象木偶,笨得一塌糊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全靠Z老师,他说,李勇奇是架子或铜锤花脸行当,手部的功作应该是从捋胡须或显示胡子演化而成,想象自己有一大把胡子挡在胸口,用手去拂开或捋顺,撩起来让人看,再把手伸得舒展一点,果然,感觉顺畅多了。他说,李勇奇是穷苦的铁路工人,终日辛劳,嗓音不一定宏亮高亢,嘶哑一点可能更符合角色身份,等等,他不厌其烦地启发辅导,排练几遍下来,居然也还像那回事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真正的戏迷不说看戏而是听戏,可见演戏的难点和亮点都在唱功上。当年在我们这“老少边山穷”地方,没有麦克风扩音机之类,台上全靠真嗓子肉喇叭,所以台词唱腔首先要求是大声,吐词清晰还在其次,尽可能要让台下最远的观众至少能听见,这很不容易。尤其是有一唱段:“这些兵,急人难,治病救命……”,是内心独白,自问自答,不能扯起喉咙嘶吼,要低头作沉思状,还有“三十年,作牛马,天日不见,……”,是深情倾诉,含泪控诉,声音也不能太高亢,练了好几天,效果还是很不好,没办法。不过,辅之以表情,还马马虎虎,比如唱到“座山雕”时,要握紧拳,咬牙切齿,以示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念白“中国人民解放军”,唱到“亲人哪!”要满怀深情凝望着参谋长,到最后唱到“扫平那威虎山,我一马当先”时,应用尽全身力气,展现出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等等。正式演出时,现场效果还可以,关键是我自己觉得唱得酣畅淋漓,有点过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排练就是为了演出,虽然期待,还是很紧张。赶场天的晚上,公开演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下午提前吃晚饭,吃饭后我们就开始画妆,妆还没画完,就听到外面的锣鼓闹台响了起来,先是彩莲船锣鼓,然后不知是三棒鼓还是薅秧锣鼓,听不大明白,但不是乱打,节奏还是有“引子”明堂的,天快黑了,开始打起了京剧的“急急风”,一阵比一阵急促,一阵比一阵紧迫,演出就要开始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篮球场上,用木板搭了个半人多高的台子,有前幕没有底幕,演员候场呆在台下,上台有个木礅子,也可以直接扒上台去。顶上拉了几根棕索子,靠观众的那边掛了两盏煤气灯,靠后台掛的几盏煤油马灯,中间才吊了两个电灯,困为那时公社只有一个小水电站,装机容量太小,两百瓦的也不亮,仅仅比马灯亮一点,远远赶不上煤气灯,煤气灯有点轻微的“滋滋”声,白光晃眼,照得舞台前面如同白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晚的演出效果相当好!台上台下相互呼应,现在称之为互动,不是一般的好,超好!好热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两年正好是“八亿人民八个戏”的年代,原来的许多娱乐活动成了“四旧”,连传统山歌也不能唱了,有线广播的文艺节目主要是播放语录歌和样板戏,样板戏的宣传普及效果好!翻来覆去的听,耳熟能详,《沙家浜》《红灯记》等几出戏,差不多的人都会唱了,特别是我们乡下的文艺青年,就是堆挤在舞台跟前的这些小伙子。他们不是来看戏的,是来凑热闹的,本地人称“凑和(huo平声)子”的,在演出过程中,凡是唱就有人在帮腔,几个有名如“朔风吹”和“今日痛饮庆功酒”等唱段,都变成了男声小合唱,演员在台上唱,这帮人在台下唱,因为都是肉喇叭,台下人多更响亮。最搞笑的是杨子荣在威虎厅和座山雕对黑话那一段,开始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还只是杨子荣一人对答,接下来就是座山雕问,台上台下男声齐答,最后台下的竟然抢答成功,台上的杨子荣只得无奈地对台下行了个抱拳礼,此番对话完毕,台上台下众人齐鼓掌高声大笑。还有一场,台上一土匪高喊:“三爷有令,带溜子!”内有土匪接着呼应:“带溜子”!台下就有人跟着吆喝“带溜子”!溜子已经被带到台上了,台下的“土匪喽啰”还在齐声高喝“带溜子”!真是又好笑又热闹!这就是一场盛大的节日!欢乐的浪潮,一阵阵迴荡在山里的夜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大多数人对剧情早已了然于心,对剧中人物命运已没有期待和悬念,因此,他们不是在看戏,主要是看演员,看演得像不像,唱得怎么样,所以,台下许多人是来审查我们排练结果的,是评委评论家。同时,观众和演员好多是熟人,乡里乡亲,知根知底,即便演得不好,也不会苛责挑剔,更不会嘲讽喝倒彩,反之,若是出于他们的预期,真演得好,唱得响亮,肯定会鼓掌鼓励,所以,很多人就是来捧场的,巴掌不要钱,他们毫不吝啬,有人带头就跟着上。最明显的是那个小炉匠栾平,迈着鸭子步一出场,竟然得了个“碰头彩”,未及亮相就迎来一阵掌声,侦察英雄杨子荣和参谋长出台也没有这待遇呀!因为这位演员是我们公社文艺界的名人,有才而且很俏皮,为人仗义人缘好,又是个“笑星”,台下的观众早就有所期待。观众是不会按照什么“三突出原则”来看戏和评价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因为没有经验,排练的时间短,算是仓促上阵,正式演出时,还是出了一些纰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比如那个匪连长,座山雕问他“老九这几天在干什么?”他本应回答说“五座山包都去转了转”,他台词没记熟,加上紧张,说成了“五座山他都抱着转了转”,廷轸扮演的座山雕一听也懵了,愣了一下,原本应说台词是“你们连九群七十二地堡也让他看了?”他没有说,随口叱道:“放屁!他抱得动吗?滚蛋!”匪连长赶紧并腿“啪”地敬了一个礼:“是!马上滚”!急急忙忙地跑下台去了。我觉得此时观众应该有笑声,结果没有什么反应。看来,观众并不关注这些非主要方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比较大的问题,是出在“打虎上山”这一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杨子荣扮土匪“穿林海跨雪原”上威虎山,途中遇到一东北虎,于是“打虎上山”。开始排练时,有人提了个问题,杨子荣骑着马上山,马可以用马鞭比拟,胡琴可以模仿马的嘶鸣声,还可以做出翻身下马的动作,老虎怎么办呢?谁能模仿虎啸,即便能模仿,观众能听出是老虎叫吗?后决定找个人扮演老虎,只在后台边上晃一晃,杨子荣开枪打死就行了。正好有个舞狮子的小伙子,也是个文艺人才,身手敏捷,有点功夫,舞狮和舞虎应该都差不多,于是就把那“狮皮”改成虎皮,染成黄色画上黑色条纹,用篾条糊纸做个头盔,上头画个大“王”字,行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扮老虎的小伙子有点二,演出时,杨子荣还在唱“穿林海”时,他就在台边上蠢蠢欲动,一下冒个头,台下有人看见了,叫道“有老虎!”导演连忙过去招呼下来。到这老虎应上场时,他一下就蹿到台上,做起动作来,还是像狮子,杨子荣拔出驳壳枪,“呯”一下,他跳开了,杨子荣甩手又是“呯”地一枪,他还是一跳一蹦,杨子荣接着又是一枪,没想到没声音,原来是后台的火皮(发令枪用的击发火药)只备了两颗,没有了,杨子荣又甩了一下枪,一比,当然还是没响,此刻他灵机一动,说:“糟了,没有子弹了”!见那老虎还在台边上晃悠,他气极了,跑过去一把揪住那老虎的头皮,拖到舞台中间,翻身骑在那厮的背上,随手就是“叭”的一巴掌,打在这老虎的屁股上,低声但恨恨地骂道:“狗日的,老子今天打不死你!”接着又是一巴掌,那老虎趴在地上,扭着头喊道:“伙计,松活点”!(下手轻一点)下面的观众有人“凑和子”,高喊“打死它!打死它”!就像婚礼现场喊“亲一个”一样,此时杨子荣已经冷静下来,他举起拳头,一个漂亮的亮相,作武松打虎状,导演见了,急忙低声但很威严地说了声:“莫打了!快死!”老虎这才躺下来,睡在地下,应该是死了。最后虽然全场掌声雷动,但我们都认为还是个失误,是扮老虎的那小子因为没有露面,心理不平衡,故意出洋相,好在观众并未苛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在场上也出了点小小的状况,但不是故意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剧中李勇奇有妻子和母亲,演李妻的是公社中学的g老师,是位长得很漂亮的武汉姑娘伢,娇羞柔弱,和生人说话脸就红,比我们山里的土家姑娘还要腼腆,她只有两句台词,就是当座山雕拔枪正准备打李勇奇时,她跑上前去用身子挡住,高喊“勇奇!勇奇!”枪一响,她倒在李勇奇的怀中死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排练时,她对导演说,到正式演出时,她才能倒在我怀里,排练时就比个样子,导演同意了,这当然正合我意,排练一次抱一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谁受得了?正式演出时,她真的就直挺挺猛地一下倒过来,尽管我有准备,还是猝不及防,被砸了一个踉跄,差点没稳住,赶紧抱住了,低头一看,她紧紧地闭着双眼,硬挺挺地躺在我的手膀子上,似乎还在微微颤抖,此时,我是拼命地高声呼喊:“孩子他娘!孩子他娘!”排练时导演启发我,“你年轻漂亮的媳妇在你面前被土匪打死了,伤心不伤心?恨不恨?”悲愤交加,仇恨冲天,所以声嘶力竭的喊,撕心裂肺的喊,旁边还有个李勇奇的母亲,扮演者是四季红大队的妇联主任,她也在高声呼叫:“媳妇!媳妇!”她的声音尖利而凄厉,分贝特高。我们喊了两声就停了,望着观众,等候关幕,忽然听到下面有观众在喊:“没有死,你媳妇没死,还在动!”我低头一看,果然,她原先垂着的两只手抬起来,捂在了耳朵上,糟了!我知道是我的声音太大了,又是正对着她的耳朵呼唤,连忙把她慢慢的放到地上,此时锣鼓声大作,幕布拉上了,她爬起来,恨恨地说:“你们把我的耳朵都震聋了!”我只能尴尬地干笑两声,赶紧跳下台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那个唱段“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唱完后,也出了点问题。按照导演要求,我唱完后,参谋长要与我紧紧握手,都面向观众,目光炯炯并微笑,以示軍民一家亲,那知道我们演出队队长饰演的参谋长突然现出“原形”,他握着我的手上下摇动,分明是以演出队长的口气说:“这一段唱得不错,不错!”台下有人也附和:“唱得不错”!我也有点懵了,只得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好歹文戏演完了,剩下就是武戏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武打戏就是最后一场大闹百鸡宴,因为台子小施展不开,临时用木板拼接而成,也不敢让人在这上面翻筋斗,所以,主要是通过声音来表现这一场戏。解放军打进威虎厅时,后台点燃一掛鞭炮,往台底下一扔,“噼噼啪啪”枪声大作,同时硝烟弥漫,我拿着一把刀从台上跑过去,另外几个也跟着我跑了一圈,台上只有杨子荣和座山雕在比划打斗,其它的都在后面,只听见从硝烟中传来解放军的“冲啊!杀呀!”“缴枪不杀!”的吼声,土匪们也在尖叫和哀嚎:“快跑啊!共军来了!”“妈呀!我不行了!”虽然没有扩音设备,但这一片喧嚣声震天,这些演员就是所谓的“吼棒头”,“吼帮帮腔”,戏曲术语称跑龙套,他们以前都是唱山歌的高手,我们那里的山歌是吼而不是唱的,所以,他们的嗓音浑厚高亢,响竭行云,穿透力极强。最后一场,有声有色,烟火氤氲,声浪烘托,达到了高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演出结束,全体上台,我们正面人物站成一排,做POS,座山雕和几个土匪还有已被枪决的栾平,也上台在右下角趴着或坐着,作颤抖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台下所有观众都站起来,长时间鼓掌,掌声如潮,在夜空中震荡回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五十多年了,当年的那个热闹情景,宛若眼前,依稀可见,锣鼓胡琴笛子齐奏,仿佛还鸣响在耳边,遗憾的是当年太穷,三千多人的公社里,竟然没有一台照相机,没有留下一张剧照,若有,当值千金,千金难买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年的那些人呢?导演Z老师一年后如愿调回老家沙市,但听说没多久竟因病去世,真是天妒英才,令人扼腕叹息。演出队长、公社L秘书不久便荣升到另一小公社任书记,后来到了县农业局当局长。参加演出的几个民办教师都转正了,有人还当了校长。说“五座山都抱着转了转”的匪连长,被推荐上中医学院成工农兵学员,毕业后当中医至退休,廷轸去了“三三O”当民工,但一去就抽到了团部宣传队,跳了一年舞。我后来被公社任命为连丰大队革委会主任,即为现在所说的村主任,据说也与参加过演戏有关,也许吧,真假不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2022年4月</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