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艳阳天 》，长篇连载之七

老将谈兵

作者：张小川

第七章 战 争 风 云

　　十一月中旬，辽宁地区普降了今年第一场大雪，锅炉房已经开始向办公区和生活区供应暖气，寒冷的冬季真正降临了。近来，一到了晚上，军部大院内很少看见军人们四处溜达，却热衷于挤在暖和的活动室里看电视。事情是这样的，最近一个时期，各部队奉命组织战士每天都要收看电视新闻，掌握一下近期的时事。大家最初不知何意，不过几天以后，大家已从新闻中了解到近期在我国云南、广西边境一带发生了大事。原来是越南当局不顾我国的劝告，在东南亚搞霸权、搞扩张，继而发展到对我国的强烈不满，开始在国内驱赶华侨、查封华侨商人的商店，继而发展到唆使越南军队炮击我国边境地区的村镇、庄稼和耕牛，打死、打伤我国居民多人，严重干扰我边境广大地区的工、农业生产。象这样在边境地区寻衅的武装破坏事件每天都在发生。我国外交部已多次发出照会和警告，但越南当局却毫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愈演愈烈。致使双边关系非常紧张。张尧在这段时间，只要不随首长外出，一到晚上照例一个人来到首长办公室里收看电视新闻，一面看电视，一面在地图上对照事件发生的地理位置。冰冰如果值夜班，有时也会偷偷溜到首长办公室和张尧一起收看电视新闻，耳朵还要注意倾听隔壁机要值班室里她同事的招呼，免得贻误接收机要文件。

这天，冰冰看完新闻正要离去时，却向张尧霎霎眼，又悄悄的对张尧说：“那天我回家，爸爸对我说，这样发展下去，中央和国务院绝不会等闲视之，可能要调部队教训一下越南。”

听到这话，张尧怦然心动，心说前几天王军长也说此类话。”转而嘱咐冰冰说：“看最近的形势，体现人生价值的机会来了。你们机要上最近很关键，随时会有军委、军区机要电台绝密要件接发，你千万小心谨慎别出岔子。”

冰冰一脸肃穆的说：“我会的。看来，最近咱们几个没功夫玩了，你得给跃进和点点打个招呼。”说罢赶忙回机要室去了。

高级军事指挥员对战争迹象的判断，往往具有较高的准确度。果然，1979年1月中旬，军委和总参向各军、兵种和野战军下达了“一级战备”的命令，战略上初步划定了各野战军的作战任务和区域。正当各部队紧锣密鼓的开展动员、部署、研制作战方案，启封和保养作战装备的时候，W军司令部接到军区召开东北战区紧急军事会议的通知。

2月6日凌晨6点钟，王军长、马政委、陶参谋长带着自己的警卫员，还有作战处长、侦察处长、机要处长在小招待所匆匆忙忙的吃了早餐，分乘三台乌光锃亮的轿车向军区开去。一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心里大约都在预测军区军事会议的部署内容，车内只传来车轮压在雪地上的嚓嚓声。车队进入奉天市区时，街道上还没有多少行人，偶尔也只有一两个头戴白布帽子，脸上捂着大口罩的人，蹬着卖油炸稞子、大饼、豆浆的三轮车在沿街叫买，整个街上显得十分冷清。当车队驶至军区大门时，张尧注意观察了一下，军区大门上原来设的双岗，变成军区警卫营一个佩带手枪的副营长，亲自带领一个排的战士，荷枪实弹的在门口左右列队值勤。进入大门的人和车辆须经这位副营长亲自确认后才允许进入，整个军区大院瞬时变得戒备森严。从大门到办公区的道上，均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军区作战部那座象堡垒式的作战厅门前，军首长及其随员，将随身佩枪交给了门前值勤的卫兵才被准许进入。按贯例，首长们通过自动保险门进入了密封很好的作战部会议厅，张尧和马政委的警卫员小秦、陶参谋长的警卫员小高只能到一旁的随员休息室等待。这间不小的休息室条件很好，整齐的摆有很多高级沙发，服务员都是挑选了一些容貌姣好的小女兵担任。此时不断地送上一些水果、糖果、香烟、茶水来招待这些陆续进来的首长随员。最让张尧满意的是休息室有不少书刊，还有一台当时还很希罕的二十一寸大彩电。张尧淡淡地向其它野战军的首长警卫员打了个招呼，就不管不顾的选定了电视机前的位置，把节目调到了新闻台，半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喝着龙井茶、看起电视来。会议一直开到上午10：30左右，一个服务员才进来说：“大家注意了，会议即将结束，请到外面等候。”

张尧和其它的警卫员轻声而迅速地来到走廊上靠墙列队，等候着各自的首长。当张尧接到王军长时，只听“一号”首长正在向作战处黄达处长分咐：“为了争取时间，你先到军区战备值班室给邱副参谋长打个保密电话，传我的命令：立即通知军里司、政、后副师以上首长、各师和军直属各团的一、二号首长，各处处长，配属我们军作战的独立1、2、3、5师的一、二号首长，于下午4：30前，赶到军部‘四号会议室’开军事会议。守备7师就不要通知了，他们道太远，会后把给他们的作战命令发报给他们就是了。我、政委和参谋长都在停车场等你。”然后又分咐机要处郑处长马上到军区作战部保密室，领取军区作战会议的书面作战命令。20分钟后，三辆挂着“军照” 的黑色轿车疾驰在回军部的“奉丹路上。”

W军的军事作战会议于下午4：30分，在集团军司令部作战会议室准时进行。军里的几位副军长、副政委、参谋长、副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后勤部部长,以及作战、侦察、工兵、炮兵、机要、通讯、群联、战勤、军需、运输、军械等处的处长，军直高炮团长、地炮团长、坦克团长，190师、191师、192师的师长、政委，4个独立师的师长、政委全部军容整齐，在大长桌两边正襟危坐，大长桌中间是沙盘，军区下达给W军的作战方案作已由作战参谋们在沙盘上演示出来。会议室东面墙上，换上了一张刚标好的5万分之一的我国内蒙赤峰地区军事布防态势图，西面墙上悬挂着一幅500英寸大小的白色投影幕布。会议室外边，警卫营一个排的士兵已按作战时的要求，全副武装地在四周布哨。当王军长和马政委手拿保密卷宗，后面紧跟着全副武装的警卫员张尧和小秦走进会议室时，陶参谋长喊了一声“立正”的口令，全体军官整齐的在原位肃立，王军长和马政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后，王军长挥了一下手，全体军官“哗”地一声又坐下了。俩个坐在靠后的军官把眼光投向已靠墙站立的张尧和小秦身上,只见他俩一式的打扮：右挎“五四”式手枪,从库里领出来崭新、小巧的仿苏AK-47的56-2折叠式冲锋挎在前胸，腿上已打上了弹性皮裹腿，器宇轩昂地站在那里。不禁交流了一下眼光，意思是：“军首长的警卫员都已经是战时的打扮，这一仗打上了”。

一直站着的王军长目光炯炯，把参加会议的所有军官巡视了一遍，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军委‘1号’战备命令下达后，各部门和各部队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啦！”大家齐声作了回答。190师的师长“张大炮”嗓门最高。“能不能打仗？”王军长又问道。

“能！”大家的声音更高、更为整齐。

“好，现在由参谋长向大家宣布军区的作战命令和集团军的作战部署。”说完，军长望了陶参谋长一眼。

陶参谋长站起身来，用他那口标准的河北口音说：“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军区交给我们这个军作战任务的作战意图，然后再向各部队和军直各部门下达作战命令。”看到大家期待的目光都转向了他，他从容地走到西墙的投影下面，拿起一根2米长的识图棍指着巨大的投影上的中国广西、云南边境区域说道：“军委邓主席命令广洲军区的许世友上将、刘昌毅中将，率3个军15万人组成了东线兵团已在广西边境集结，云南军区的杨得志上将、刘志坚中将率3个军16万人组成了西线兵团，已在云南平山地区集结。上述两个军事集团将于2月17日拂晓，从我国的西南地区，由东南、西南两个方向，发起对越自卫反击的作战，力争在半个月内，在越南的谅山、老街地区，完成夹击，聚歼越南军队的主力26师、17师、5师,以及卫戍河内的机械化步兵1师、3师和第9师共26万人。但军委考虑到苏联与越南是缔结过军事同盟的国家，多年来又一直与我国为敌，不能不防止‘前门进狼、后门进虎’的战争态势。因此，军委定下的指导思想是‘打越防苏’。那么，处在中苏军事对恃的我们S军区，主要的作战任务就是在赤峰、图门、乌苏里江南岸一线等地区防御苏军的渗透。”

说罢，陶参谋长略做停顿，向一个作战参谋打了一个手式，投影换上了中苏军事对峙态势图，他用识图棍指着图的北部说：“诸位请看，苏联从全球战略上考虑，60年代就在中苏漫长的两国边境和外蒙边境陈兵百万，计有55个摩托化步兵师，12个战役火箭师，10个坦克师，4个空军军团。军委认为，苏联勃涅日涅夫集团，为了动摇我国惩罚越南的决心，牵制我年兵力调动，侧面对他的军事同盟国越南黎笋集团援之以手，可能会出兵袭扰我国新疆、内蒙、华北和东北地区的工业重镇。其他作战区的情况不在今天这个会上说了，大体情况师以上的军官早就知道。就我们S军区的作战区域的态势来看，苏军针对我东北地区的军事布置是这样的，因我东北地区有两个区域地理条件，能够成为敌机械化兵团入侵时而利用的路线。一是东部的大兴安岭与长白山之间的夹缝中那个平坦的缓冲地带，此为1号地区。二是北面的内蒙锡林郭勒草原是苏军进攻我们的有利途径，此为2号地区。因此，苏军在外蒙古的赛音山达地区集结有由9个摩托化步兵师，2个战役火箭师，3个坦克师，1个空军军团组成了3方面军，总兵力23万人,由马林喏夫斯基元帅指挥，其进攻方向放在1号地区;北面的2号地区是这样的：苏军在后贝加尔湖驻有亚历山大.乌里次基大将统率的贝加尔军区，这个军区集结由10个摩托化师，2个战役火箭师，3个坦克师，1个空军军团组成了7方面军，总兵力25万人。其进攻方向在2号地区。东面1号地区的防御作战任务，军区李司令已交给了F军和G军加9个守备师共25万人来完成，统一由军区谢振华副司令指挥。”

陶参谋长双手握着识图棍，转身走到各师首长坐席面前的沙盘前，指着沙盘上的赤峰地区又说：“军区交给我们作战集团的任务是，由K军、E军和我们W军加6个守备师共27万人负责在北线的2号地区即赤峰地区完成防御任务,统一由军区肖全夫副司令指挥。”

这时，王军长站起来走到桌子中部，接过参谋长手中的识图棍指着沙盘上的赤峰地区说：“诸位请看，赤峰地区有大青山、巴什吐山和库尔伦沼泽区作依托，特别在目前这个冰天雪地的冬季，战争对敌军的长途奔袭不利，对我军打防御战却极为有利。二次大战中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就是在这样的季节中进行的，德军大量的机械化装备大多没发挥什么作用。而我军以逸待劳,凭借守备师早就建好的防空、防核的地下屯兵工程，和永久性防御工事，完全能在御侮外来侵略的战争中稳操胜券。不过，据军区情报部门获悉，苏军近期虽然在北部2号地区前沿不断举行步兵和坦克合成演习，但一直没有增派歼击飞行师和轰炸飞行师。目前，苏第7方面军虽然配属有T-62坦克2000辆、自行火炮3000门,但航空油料补给储备只能够供一个中队的米格-26飞行中队和一个轰炸机中队使用，唯一一条通西伯利亚的铁路大动脉由于长达数千公里，沿线根本没法作密集形防御，近期并没有运输打大仗所需的后勤保障物资。而战役火箭他们可不敢轻举妄动，咱们的‘二炮’部队也把他们的重要目标瞄着的。因此，我军的战略构想是不排除苏军有虚张声势的可能，但必须预见到苏军的摩托化步兵师有可能向南推进数百公里，作有限度的袭扰，达到牵制我军部分兵力南调的军事目的。”王军长说完后放下识图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随即将保密卷中里的W军作战命令递给了陶参谋长。

陶参谋长站立在王军长与马政委之间的桌前，打开卷宗后，脸上变的异常严肃，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宣布道：

“190师张师长、曹政委、独立2师徐师长、郎政委！”

“到！”W军唯一的甲种装甲师一、二号首长和独立师的一、二号首长应声而立，两脚“喀嚓”一并。

“你部执行的外线任务有三，一、命你部于明天12时出发，5天以后，务必穿插到赤峰以北400公里处的朝克乌拉山中，要求你们利用雪地公路的有利条件，只许昼伏夜行、不准车辆开灯，每晚要完成80公里的推进，6天以后进入守备7师建好的地下国防工程隐蔽潜伏。师属三个摩步团、坦克团、重炮团以及独立2师的部队，要分开隐蔽又要便于出击相互策应。军区已明令守备7师归你部指挥。二、部队潜伏后立即派出侦察部队沿东乌珠穆沁旗、外蒙的扎尔加兰图地区密切侦察，及时将苏军2号地区各部的动向直接报告军指，并将沿线的苏军后方补给基地的方位和密制情况全部搞清楚，电报呼号和密码会后到机要处领取。三、一旦苏军机械化大部队从朝克乌拉山前通过，不准出击。待大青山地区的防御战打响后，你部要派出多路营级建制的部队专门从事奔袭任务，摧毁苏军沿途的临时机场、雷达站、通信中转站,以及军火、油料、战勤等辎重补给基地，不断滋挠其后方指挥系统，但不要恋战，只要摧毁目标就脱离接触。注意，贯穿西伯利亚的铁路大动脉是苏军机械化兵团的主要补给来源，中苏双方一旦打起来，必须将其打瘫痪。空中打击是咱们空1军的事，远程打击是导弹部队的事，陆地袭扰摧毁是咱们的事。待苏军与我军在攻防战斗中打成了消耗战，最终形成反攻的有利时机时，军指会电令你部和独立2师共3万人，配合内线作战的部队，以南、北对进的方式，将苏军的有生力量聚歼于大青山以北、朝克乌拉山以南的地区。”

190师和独立2师的师首长齐声回答：“是！坚决完成任务。”

陶参谋长又命令道：

“192师向师长、杜政委！”

“到！”

“独立1师江师长、鲁政委！”

“到！”

“独立5师李师长、洪政委！”

“到！”

“独立3师刘师长、杨政委！”

“到！”

8个师级指挥员应声先后立起站得笔挺。

“一、命令你部4个师共8万人的兵力在库尔伦沼泽区以南、大青山、巴什吐山以北，成纵深层次、梯形结构设立5道防御工事，独立1师的防区由东至大平岭，西至巴什吐山的7公里为右翼防线;独立5师的防区由西至黄梁岗、东至大青山左侧的8公里为左翼防线;独立5师要与东线的F军友邻部队搞好协同作战，互相策应、扎好口袋。独立1师要与西线北京军区的友邻部队搞好协同作战，互相配合，形成战略防守的整体布局。192师和独立3师以大青山以北9公里为中路防守区域。军党委指定192师向泾元师长统一负责南线左翼、右翼和中路三个防御集团的统一指挥。二、你们各师的坦克部队和辎重部队要隐蔽集结在山里，伺机出击。高炮和地炮阵地要认真选择地形。三、72小时后，各部队要全都进入阵地，迅速将具体布防位置上报军指。

“是！保证完成任务！”看到8个师级指挥员向他行了举手礼后陶参谋长还了礼，又继续命令道：

“191师郑师长、邢政委！”

“到！”应声而立后脚后跟一磕。

“命令你部为这次北线防御战区的总预备队，48小时后在朝阳市以东的元宝山地区集结待命。”

“是！”

“刚才接受命令的师以上单位，会后到作战处领取书面作战命令。”

陶参谋长口齿清晰、简捷明快，抑扬顿挫铿锵有节的宣布完作战命令，回到自己坐位上。

王军长望着191师的郑师长和邢政委问道：“知道为什么要你们在元宝山地区待命的道理吗？”

又黑又瘦的郑师长答道：“知道，那个位子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便于向我军左中右各防御体系实施增援。”

“对！兵法云：击其首侧尾至，击其尾侧首至，击其中侧首尾皆至。你部四个团应摆成横向一字长蛇阵，形成左右逢源的态势，无论增援何处，都可以依托有利地形派出团以上建制的部队就近策应。”王军长说罢，偏脸看了一眼陈副军长。这位55年就授了少将军衔，资格比王军长还老的副军长身高足有1米85以上，十分魁梧，60岁的人了，身体还十分健壮。他站起来宣布道：“今天上午11：00，王军长、马政委从军区回来后，立即向军党委成员传达了军区作战会议的内容，同时与军党委成员一起完善了刚才参谋长宣布的作战方案。军党委成员也作了分工：

一、 由我到‘前指’协助军长、政委的战役指挥;

二、李副政委留守军部驻地;

三、政治部郑主任率军部政治机关，到‘前指’开展战时政治工作。并负责与地方政府进行群联工作;

四、后勤部常部长、苗政委率后勤部机关，到赤峰市兵站成立战时后勤保障司令部,迅速转运粮食、油料、武器、弹药、车辆及配套装备器材。迅速将212、231、202野战医院拉出去，在大青山腹地建成战时救护所和伤病员转运站。

五、军直高炮团、地炮团、坦克团，自行火箭炮团、工兵营、舟桥营、通讯营、炮指连和军侦察连四个排随军指行动，由我直接指挥，警卫营由邱副参谋长具体掌握，负责军部卫戍。

六、侦察处何处长，政治部保卫处程处长，由你们各派一名副处长率领一个联合工作班子，到赤峰市公安局与他们联合办公，军侦察连抽一个加强排随同你们前往。军区已经与辽宁省委联合下达了通知。随行的侦察排的兵，到赤峰后要全部着便衣伪装成地方工作人员，由辽宁省抽调的500个公安民警配合工作。在赤峰市5个县、43个乡镇积极开展反侦察活动，防止敌特分子、身份可疑分子和境外潜入的情报人员渗透、刺探我军布防情报。及时抓获从事破坏、刺探我军事机密的谍报分子。所有行动，直接向我报告。”

陈副军长宣布完有关事项后，马政委不失时机的站起来讲话。这几位W军的主要指挥员确实是配合默契的老搭档。他笑容满面、语气平和，讲话不紧不慢，但简短扼要。

“同志们，咱们部队有多年没有打仗了，除师以上的干部有不少是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团以下的指挥员基本没有经历过战争，战士就更不用说了。咱们也来个敌前政治练兵，克服畏战情绪，大力弘扬我军战争年代的光荣传统，发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一定要在这次可能发生的防御性战役中，打出军威、打出国威。政治部要深入到各师的团、营、连里去开展动员工作，及时掌握基层干部和战士们的思想动态，鼓舞他们的士气。各部队的政治委员、教导员和指导员，要重点抓好思想政治工作，再次强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对违犯群众

纪律人一定要严惩不殆……郑主任呀，你是不是组织几个文艺小分队，要深入到阵地前沿开展宣传和慰问活动。我看这很有必要嘛！”

郑主任马上表示赞同：“我们很多年青的指战员都是看着电影《英雄儿女》成长起来的，对在战斗前沿开展鼓动工作是有深刻认识的，我相信这种做法能起到振奋精神鼓舞士气的作用。”

最后，王军长对邱副参谋长说：“军部的前指，明天下午出发，今晚上你们司令部就要组织管理处、机要处、通讯处、作战处的人员收拾好一切行装。明天上午10点钟必须就绪，由你负责检查。军部的整个指挥机关由警卫营负责，到了目的地后的警卫布置，你要亲自过问检查。另外，你专门选调一个警卫排跟随军部前指的指挥所行动，专门负责指挥所的警卫，具体事宜，由张尧负责与这个排长联系。

“注意！”王军长从容不迫的把负责防御作战的几个部队的师长们扫了一眼才说：“你们负责防御的部队要把40火箭筒和弹头领足领够，多配备点没坏处，苏军坦克最怕咱们的40火箭简。珍宝岛战斗他们吃够了我军战士敢于用40火箭筒和火焰喷射器打近战的苦头。各师、团的防化连要把火焰喷射器配成若干个战斗小组，分派到营建制的防御阵地配合战斗，对苏军不必客气，只要是摩步师的装甲车、坦克、自行火炮，一发现就给我打！给我喷！烧死他狗娘养的！”说罢，他抬腕看了手表：“已经下午6点半了，我这里没有准备晚饭，各位回去马上执行吧！散会！”

晚饭后，张尧把军长的将校呢大衣、几件换洗内衣、常用药、几件生活常用物品收拾好，连同自己的必用物品打好一个行囊放到1号指挥车上。又到军长办公室把军长自用的国产67式微声手枪从枪柜里拿出来擦式起来，想了想又把它放回去，却把另一支点38口径的镀铬勃朗宁手枪连同两夹子弹拿出来，擦了油放进自己的挎包里，准备明天在路上交给军长带在身上。看到汽车连开了5台卡车停放在司令部门前，各部门的参谋、干事、协理员进进出出，不断地往车上搬运军指在前线指挥所需用的装备、器材和物品。张尧点燃一支烟慢慢抽着，心里却惦记着跃进、冰冰和点点。想着这个季节她们几个女孩子可能要在前线打地铺睡冷炕，可能有点吃不消。寻思一会儿得了个主意。张尧先到卫生所要了十几个葡萄糖水瓶子装在一个纸箱里抱回自己的宿舍，把屋角落里那一卷羊毛毡床垫搬弄出来，从壁柜里找出几大包四川榨菜、锦州咸菜和果汁牛肉，用一条背包带将瓶子和羊毛毡床垫捆成一卷。心想这些东西就女孩子来说还远远不够需用……干脆在行军途中瞧个空子买一点吧。想到这，他提着这些东西离开宿舍来到“四号会议室”门前，把这一大包东西搁在指挥车的后备厢里。一看手表还不到八点，张尧估计冰冰在机要处作准备，点点也不知忙得怎么样，只好信步走到无线通讯连想看看跃进准备的咋样了。哪知无线通信连早就准备就绪，各班、排的战士有的在休息，有的在读书看报看电视。问起贾跃进却都说出去了，张尧只好懒懒的向自己宿舍走去。不料回到宿舍，跃进和冰冰、点点已在他的宿舍正等着他呢。她们见张尧一脸冻的通红，身上的冲锋枪上全是露水，忙问他忙完了没有、怎么武装到了牙齿？

张尧从身上摘下冲锋枪、手枪和弹夹带挂在墙上，又解下腿上的牛皮裹腿,用手搓了一阵冻木了的脸，疲惫的说：“我的准备工作早忙完了，刚才我上你们那儿去了，结果咱们岔开了。今天上午从军区回来后，司令部就要求咱们当警卫员的按战时规定武装起来。唉，穿一身棉衣，再背两支枪带子弹夹挺不得劲儿，可能得背几天才能习惯负重。”

跃进拿起桌上的苹果削掉皮递给张尧，说：“你累了躺一会吧，我们坐着说话。”

张尧接过苹果往床上一躺，说：“你们准备得咋样？”

冰冰和点点走过来坐在张尧的床沿说：“有啥准备的呢，按规定每人的装备不能超过40斤，好些东西就带不了啦。”

跃进说：“这是去打仗，除了军事装备，自己还能带多少东西呢。不过张尧啊，你是咱姐们儿的大哥，又是我们‘四人邦’的邦主，你还得多帮着咱们点呀。”

听了跃进的话后，张尧心里也很感动，温情的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心里总对你们几个小妹放心不下，所以我刚才要去看望你们。”

冰冰脸上隐隐带着一丝忧色，轻轻说道：“张尧，这次到赤峰大约得呆多久？”

“这得看南方打得怎样，能不能顺利解决越南的几个主力部队，还要看苏联到底出不出兵牵制我们。我看，先作一个月打算吧。”

点点倒是一脸喜色的说：“咱们能遇上打仗的机会太好啦。开初听政治部老郑头说我们文艺站在家留守，我心里都冰凉了，你们仨都去前方，我在家留守，这算什么事呀。后来老郑头说军党委要求我们也去前方，可把我乐坏啦，这样我们四个人不又在一起了。”

张尧一听，摇摇头说：“你要这样看问题那就错了，你还没把前面的艰苦性充分估计到，你们文艺小分队是要冒着严寒深入到冰天雪地的前沿阵地开展鼓动工作，光是行军和乘车就够你们受冻的。跃进她们的无线通迅保障也有野外作业，倒是比师、团以下的有线通迅略好一点，冰天雪地野外架线可够艰苦的了，这种季节打仗，我真担心你们女孩子年轻轻的就落下什么病，当年我妈在朝鲜呆了三年，住坑道都整出了一身严重的气管炎，这是有教训的。只有我和冰冰，大部分时间是在指挥所里呆着，算是享福啦。”

跃进和点点都说：“不怕，就算经历一次考验吧，而且，现如今的条件比起‘抗美援朝’时好多了。不过，到了前线，你和冰冰要抽空来看我们。”说这话时，俩人不禁流露出对张尧和冰冰的无限依恋。

张尧一抑身从床上坐起来说道：“听说赤峰的筋饼贼好吃，到那儿我弄到了就绐你们送去。”，说罢，从身边拿出两双护膝，一双给跃进、一双给了点点，叮咛道：“这个东西你们一定要戴上,别因为在野外受寒弄上关节炎。时间不早啦，你们早些回去休息，明天出发后，咱们都在行军车上不一定遇得上，等到了目的地后，我会抽时间来看你们。有些生活上的必需品，我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一些，到时候再说。”说罢，把她们送出门去，在银色的月光下，张尧目送她们越走越远，直到她们的身影从视角中消失后，他还静静的在月光下的雪地上站了很久、很久……

大部队的推进场面十分壮观。通往赤峰的3号公路、7号公路上，成千上万辆伪装过的指挥车、运兵军车、牵引炮车、坦克、装甲车、步战车、油料保障车，和带方舱的通讯保障车、雷达车、军械修理车、车辆修理保障车、卫生救护车走在公路中间，步兵长龙走在公路两侧，绵延不断地向北行进，冰雪路碾成了泥浆路。铁道线上，通往赤峰的北宁线也变的十分繁忙，运兵的闷罐军列，载满装甲车、坦克、大炮、高炮、火箭炮的军列，几分钟就由南向北疾驰一趟。由于地方政府按照党中央国务院的通知，为保障对越自卫反击战的顺利进行，早就做好了群众的宣传发动工作，沿途的交通秩序出人意料的好。除了少量的

交通警察在公路上巡逻，几乎没有什么老百姓或者牲畜行走。偶尔有少量的地方汽车行驶在公路上，一见军车开进，早就靠边让行。路边村庄和集镇上的老百姓，自觉地站在远处向开进的部队挥手致意。这几天的行军中，张尧发现军长的脸上常常露出满意的笑容。军指机关的车队路过朝阳市时，军长主动命令车队停下来，热情的与前来迎送的当地党委、政府领导干部握手，坦诚地说道：

“本不想打扰地方，但今天一定留下来吃你们一顿壮行酒。感谢地方上对军事行动的大力支持,我已经有几十年没见到这种壮观的场面了。”

宴会上，地方领导不断的赞扬咱们的部队是纪律严明，作风过硬的威武之师。王军长谦逊的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人民养育了我们，国家和人民一旦需要时，咱们军队就必须能拉得出去打得赢！才对得起党和政府、人民的养育之恩。”

马政委在答谢词中还专门提到部队军需供应的问题：“咱们部队还未到，你们已经把保障我军的粮食、蔬菜、猪肉和几十万张棕床垫转运到了前方军供站了，真是了不起，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战争，只要有了人民的支持，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我们一定用胜利的消息来回报你们。”

朝阳市委书记豪迈的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兵家的自古名言，想当年我16岁，就是在‘辽沈战役’中参加了支前工作，从而走上了革命道路的。如今，若不是你们军队开向前线保卫国防，苏联大鼻子的机械化队伍一旦越过内蒙和赤峰，我们朝阳市的经济建设和人民生命财产就会惨遭蹂躏。来！王军长、马政委，让我们再敬你们一杯壮行酒，祝你们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临行前，王军长和马政委坚决辞谢了地方政府赠送的名烟、名酒，还有几箱子冻狗肉、冻羊肉等慰问品。

1979年2月15日，赤峰战区的所有战斗部队、后勤保障、医疗救护等全部到达了指定位置，负责一线防御的部队已完成了工事的加固进入了警戒状态。至此，W集团军及其配属部队已全部控制了大青山、巴什吐山和库尔伦沼泽区一线约四百平方公里的战略要地，也就是说把苏第7方面军进攻路线颈瓶部位象咽喉似得被卡住了。集团军的前线指挥机关，设在赤峰市以北20公里处一个有500来户人家，叫什么聚丰屯的大镇子里。军首长和司令部指挥所抵达聚丰屯时已临正午，车队向镇子里缓缓开进时，张尧留神观察了一下，先期抵达的作战处、侦察处、群联处、管理处、通讯营已经把军指挥所布置好了。警卫营早已把军指挥机关所在地的镇子内外布上了巡逻队和警戒哨位，镇里留守的少数居民全部发放了临时通行证。军指首长车队经过时，不断有哨兵向车队行持枪礼。通讯兵有的开汽车、有的骑摩托、有的步行，早把通讯基地台、电网、天线、雷达和伪装等安装联接就绪。聚丰屯革委会把自己办公的四合院让出来作军指挥所。进院子就是两个比篮球场还大的场院，军指的十几辆军车，被指挥到院子西角落树林里整齐停放。院子南面有两排长长的房子，前后约有二、三十间。前排中间的大会议室，成了作战窒，东头2间是机要电台部门、西头4间是无线通迅室、有线电话务班、摩托化通迅班、炮指所。后排的十几间房子是管理处、炊事班、小车班、内卫排、首长和军指人员睡觉的地方。这会儿，军指炊事班的两个战士，正在房子东头的大火炉旁，用铁锹使尽往炉子里添煤。大家都下车后，张尧跟随着军首长们一起走进了作战窒，顿时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张尧琢磨半天，才弄明白这种长条形房子的好处。屋里的火龙与外面的大火炉相联，煤烟和暖气顺着火龙一直在院子里所有的房间中的夹墙和地龙里循环，再从后排房子西头的树林里散出去，几乎不带烟雾，隐蔽性极强。王军长走进宽敞的作战室，审视了一下室内的布置：屋中央用十几张桌子并成了一张长方形的大桌案，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绿色军毯。红、蓝、黑三部电话整齐的摆放在上面，北墙角架有两部大功率的774L调频电台，西面的墙下一张长条桌上摆着四部884A便携式调频电台，南墙下摆着8平方米的沙盘，墙上挂着放大了的战区态势地图，众多参谋正在紧张进行图上作业，军长心里颇为满意，便叫作战处长把各部队目前的位子和准备情况向他报告后，又叫侦察处长把敌情通报拿来。

原来国防部控制的卫星侦察系统、军区空军的空中侦察、地面部队的侦察分队，都不断地向军指报送了苏军的动态。看完敌情通报后，王军长又来到沙盘旁，听陶参谋长介绍了友邻部队到位情况。军长听完后满意的对马瑛说：“政委，你觉得各部队把军指的部署落实得怎么样？”

“不错！我觉得这些年，咱俩在这支部队上的心血没有白花。”马政委指着沙盘又说：“你看，各部队推进迅速，到位准确，完全体现了咱们多层次纵深配置的作战意图。”

“那咱们就吃午饭，然后睡个好觉，下午3点咱俩和参谋长到前沿阵地去视察。”王军长双手一伸，打了一个哈歉。

“可以，就这么办。”政委说着，喊来了管理处长，分咐他准备午饭。

邱副参谋长利用这会功夫，把张尧和内卫排排长叫到一起，对军

指挥所的内部警卫作了安排。他规定警卫排三个班轮流值勤，由张尧、小秦和排长交替带班。除军指的人员外，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准进入指挥所任何一个部门。

在零下20多度的寒气下，张尧带了一个警卫班，随着集团军首长奔波了5个多小时，才将分布在90多公里战线上的前沿主要阵地和工事以及高、地炮阵地、防化部队、坦克部队的布置视察完毕。军首长们戴着皮军帽、穿著将校呢的军大衣，根本不惧严寒，认真查看前沿阵地到纵深的各种环节，王军长对阻击部队指挥员着重指出，在阵地前沿密集设置壕沟、鹿砦、反坦克雷等障碍，固然是打防御战的常用方法，但它的效应毕竟是被动的。试想，敌人在突进之前，使用大量的自动火炮地毯式的轰炸一番，通过炮火引爆，你布下的各种障碍就被清扫掉了。再说，鹿砦、反坦克雷设置太多，也不利于咱们防御部队的出击，不能说打阻击就不反攻了嘛。因此，壕沟要多挖，形成纵横交错的内循环状态，便于出击和回撤，便于咱们操作战防炮、反坦克平射炮、40火箭筒在隐蔽或机动中，大量摧毁或杀伤敌人的坦克和装甲车。整个视察过程中，张尧和小秦、小高及警卫班的小青年冻得手脚麻木，可是首长们依然挥洒自如，不失戎马一生的军人气魄，真是老当益壮。同时，他们丰富的作战经验令人折服，使张尧这些70年代的军人很受教育、很受鼓舞。直到坐进开足暖气的指挥车好一阵子，张尧才暖和过来……。

回到军指，张尧指挥着警卫班的战士打来好几盆热水，照顾几位首长擦洗一番后，才通知炊事班将晚饭送到军长的住处，张尧见几个主要首长都要在军长这里一起吃饭，又见晚饭是羊肉馅饺子，还有几盘腊卤的牛肉、猪头肉之类的下酒菜，赶忙到管理处取来一瓶贵州茅台酒和一瓶通化全汁红葡萄酒，分别给几位首长斟上。一个小时后，看到首长们都放下了筷子，张尧才匆匆忙忙地吃了一大碗饺子，忙着把军长屋子里收拾干净。见几个首长酒足饭饱后正在闲谈，就按军长的习惯，把围棋和扑克拿出来，建议首长们换换脑筋,结果几位首长都要打“百分”，输了钻桌子。张尧忙给几位首长各泡了一杯浓茶，分咐值班

战士注意警戒，才腾出工夫准备去看望一下他几个小妹妹般的战友。他把手枪挂在墙上，斜背着冲锋枪，从他睡觉的炕头上拿下两个硕大的装着不少物品的牛皮纸袋子，又出去找到军长的驾驶员把1号指挥车借到手。心里一盘算，决定由近而远，先到机要上看冰冰，再依次去看跃进和点点。于是他先把手中的两个纸袋放了一个在车上，又从汽车的后备箱中拿出一床羊毛毡床垫，几个葡萄糖水瓶子，转身向机要人员住处走去。找到冰冰的住处后，屋子里一个女兵说冰冰刚出去，叫张尧稍等一下，冰冰可能很快就会回来。张尧趁这会儿功夫，观察了一下屋里的居住条件，见屋里大炕上一共四个铺位，被子叠的象个豆腐块，其它摆设也收拾的十分整洁。屋里的温度虽然和首长们的住处是一个火龙，但土炕却是新盘的，有些潮湿……正在这时，“吱”的一声门响，冰冰冻得一脸通红，一只手撑着腹部，柳眉如颦、精神颓萎的回来了，见张尧在这儿，带着幽幽怨气的说：“你还知道来看我。”

屋里另外这位女兵知道冰冰与张尧关系挺近乎，便借故到另外的屋里去了。冰冰见同伴离去后，只说了一句：怎么办嘛……急死人了。眼泪就忍不住掉了出来。

张尧吃惊地问道：“什么‘怎么办’，你咋啦？”

……

过了一会，冰冰才羞羞答答、期期艾艾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抵达这里，我的那个……就是那个……例假……提前来了，而且这次又多又痛，一下午跑了好多次厕所，我带的卫生纸也用完了，这破地方还没处买。咱们大伙房今晚上吃的是羊肉烧萝卜，又膻又腻，晚饭我都没吃。”

张尧不禁哈哈大笑：“嗨！原来为这个。我的革命同志，别急嘛，

快把你的眼泪擦掉，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听大哥说，这样寒冷的天气，连续坐几天汽车行军，心情一直处于高度紧张或兴奋的状态，又没休息好，例假提前或推迟的情况都会有的。哎，你别这样看我，眼光怪怕人的。我这也是当知青时听那些老大姐们说的。眼下的困难也不难解决，喏，你看这里面是什么？”说着，张尧敛住脸上的嬉笑，把放在炕上的大牛皮纸袋推给冰冰，望着冰冰的眼神也变得十分柔和。

“这是什么？”冰冰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一看，原来有一袋奶粉、一罐子麦乳精和一包白糖、两大包四川榨菜丝、一瓶锦洲咸菜、两包果汁牛肉干、两大盒夹心饼干、三包妇女卫生纸,还有一个盒装的女性卫生带。冰冰看了这些东西后，脸上羞得绯红，低着头半天没吭声……好一会，冰冰才抬起头来，睁起一双情窦初开的眼睛，含情默默地看着张尧，口里嘤咛般地说：“你呀，什么都替我想到了，心细得象一个母亲，你要是我的亲哥哥多好呀。”

张尧心里一热：“我本来就你的大哥嘛。再说，军区军事会议上就明确了赤峰市作为战区，要求地方上的机关、厂矿、学校和青、壮年的老百姓要向朝阳市转移，这一带500平方公里内要坚壁清野，应该想到不好买东西。因此，我就替几个小妹妹多想了一点。”

说完又赶忙沉稳起来，起身拿起那床羊毛毡床垫问道：

“哪个是你的铺位？”

冰冰指着炕头第一个铺位说：“那个是我的。”

张尧便拿着羊毛毡床垫去铺在冰冰床褥子下面。又说：“加一床这个能防潮。再把那几个耐高温的瓶子装上开水，睡觉时放在肚子旁边。哎！你别呆着啊，到大伙房弄点开水，多冲几次奶粉、麦乳精喝了，再吃几个点心，增加些热量肚子就不疼了。我还要去看看跃进和点点。”

冰冰拿起奶粉和点心欲往外走，又道：“哥，你多来陪陪我嘛。这几天我心里不得劲儿。”

“看你说的，我哪能老上你这来。你有事上作战室找我就行了。”张尧背起冲锋枪，顺手拿起炕上的空纸袋欲往外走。

“不当班不送电报，谁去作战室呀？”冰冰急步上前拉住张尧的手不松，用依恋的目光盯着张尧。

“哦，这倒是个事儿……这么办，你有事,悄悄对作战室外值勤的哨兵说一声要找我不就得了。”

“好吧！”冰冰松开了张尧的手。

心细的张尧回到车上，又把另外一个大牛皮纸袋内的东西，分了一部分装在刚才用过的空纸袋里，这样，跃进和点点都有了。按规定，作战区里夜间行车不准开大灯，其实夜间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行车如同白昼，根本不需开灯，视线再清楚不过了。张尧在镇子西头通讯营的营区里停好车，回答了口令后又向站岗的士兵问清楚跃进那个班的住址，径直敲门进了跃进那个班住的屋子。班里有五、六个女兵在火炉旁一边烤火一边闲聊。跃进告诉张尧，副班长带另一个小组外出试机去了。张尧这才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里没有通墙通地的火龙，只是在屋子的中央，放了一只用大汽油桶改成的烧焦炭的火炉，搞得屋子里碳气很重。战士们睡在铺有黄草、棕垫的地铺上。张尧用手在地铺的褥子上一摸，顿时觉得潮呼呼凉冰冰的。心里叹道：这么凉，女孩子怎么受得了，连队的条件是不能给军指挥所比。不过在战争时期，也只能这样了。因对跃进打了一个手式说：“我给你说个事，你出来一下吧。”

一个女兵嘻皮笑脸的揶揄道：“张哥们儿，有什么悄悄话不能当着咱姐们儿一起说，显见得你们是‘铁哥们儿’对吧！”

“哈、哈、哈……”几个女兵笑作一团。

“去你们的！”跃进腼然赧颜站在屋里，然后冲她们一瞪眼，跟着一脸尴尬的张尧出了屋子。

来到车边，跃进小声说道：“你又有啥不放心了，忙天慌地的跑过来？你不跟着首长，小心挨剋。”

“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放心你。瞅你们住的那个条件，晚上不冻够呛？！”

“倒也是，昨天我们营到这住了一晚上，大家都冻得一宿没睡好，就这样，有线连还有几个兵煤气中毒了呢。所以今天各连都规定睡觉时也得保持屋里通风，火炉必需有人通霄值班、不准睡觉。”

张尧看见跃进冻得直搓手，就说：“咱们上车说话吧，外面太冷。”

在车上，张尧把纸袋递给跃进，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些东西你或许用得着，这里是战略区，没处买呢。”

“啥东西呀，这么一大袋？”跃进翻出来一看，除了下饭的咸菜，营养品就是女孩子用品。暗地里绯红了脸，亲呢的挥手打了张尧一下：

“就你婆婆妈妈的，什么都敢去买。那天咱们营的车队行进到辽阳市区时，看见你们军指的车队停在马路边，还发现你鬼头鬼脑的提着一大包东西从一家大商店里蹭出来，敢情你买这些东西去了。”跃进嘴上虽然在埋怨张尧，心里却觉得十分甜蜜。心说：果然咱没看错这个人，外表虽然一身男子汉气、做事干脆利落，心里倒真是无微不至、十分内秀。却听张尧又说：

“你还有没想到的呢，我车上还给你和点点带来了几张羊毛毡垫子，又防

潮又保暖。还有几个装过葡萄糖水的耐高温瓶子，你屋里炉子上的水壶里有的是开水，灌满了放在被窝里，可暖和了。”

跃进一阵惊讶，心说张尧虽然外表一副冷峻淡漠的面孔，可内心对女孩子想得这么周到，对人这么温馨。不禁一反常态，忍不住的一阵温情流露，两只手抱着张尧的腰，把头靠在了张尧的肩膀上。张尧闻着跃进的体香，神情蓦地紧张起来，忙说：“看你，让别人看见了……”

“我不管！”跃进闭着眼固执地说，两只手把张尧抱得更紧了。

张尧急得不行：“我到后面把羊毛毡和耐高温瓶子给你拿出来。然后还得去看看点点这个小丫头。”

跃进这才松开张尧，仰面嘤咛般地对张尧说道：“以后没人时，我叫你小亲哥哥，行吗？”

“行、行。”张尧忙下车来到后面打开后备箱拿出3张羊毛毡垫子和5、6个瓶子递给刚下车的跃进。

望着张尧开着车疾驰而去，跃进抱着东西仍站在雪地里，心想：为什么每当和张尧在一起，自己心里就会产生涟漪，浑身感到暖烘烘的……就这样，直到就寝的哨声响了，跃进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到她们班的寝地。

军政治部的宿营地设在镇电影院里，在政治部，张尧却没敢多耽搁。原来江点点她们正在电影院的舞台上排练小节目。张尧见缝插针地把带来的小食品、羊毛毡垫子和一些女孩子用品交到点点手中，略作交待便辞行。点点把张尧送到没人处，才调皮的扬起两只小手揪着张尧的脸蛋说：

“还是哥们儿惦记着我，今天没时间和你叙叨，改天我来找你玩。”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胡闹！”张尧瞪了点点一眼。上车打着火走了。

点点追着喊道：“别逞能慢点开，注意安全。”

2月17日，对越自卫反击战在中越边境打响了，东集团的广洲部队在前两天的战斗中，左翼的作战纵队与越军在边境地带打了两天拉锯战，待第三天拂晓，担任迂回任务的部队穿插到谅山外围的扣马山、巴外山一带，成南、北对进之势，两下里一夹攻，一下子就把越南的3个师6万多人歼灭大半，剩余的不足2万人退缩到谅山市奇穷河以南的老市区拒守。而右翼的部队在原平与高平一线却打的比较艰苦，这一带不利于大部队挺进，只能以营、连以下的作战单位与越军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争夺。况且越军使用的防御工事均是“抗美援越”时期，中国人邦助他们建筑的钢筋混泥土永久性工事。经过7天大小共200余次战斗，右翼的部队才步步为营的把越军2个师共4万人击溃至高平一带围而聚歼。西集团的边境部队在杨得志司令员、刘志坚政委的指挥下，七天之内就攻破了越军在边境上布置的所谓固若金汤的3道防线，现在，杨得志的3个军12万人在老街形成兵临城下之势。这种态势表明，中国军队只要按计划在一个星期之内拿下东线的谅山市和南线的老街市这两个省会城市，通往越南首府河内的道路全是平原，河内以南300多平方公里的区域内无险可守。这场战争就等于把整个越南解决了。此时，越军总参谋长武元甲大将已经惊恐万状，急忙下令将驻守在柬埔寨的主力部队，所谓打败过美军的第2师、第6师撤回越南，布防在老街和北丽左、右侧翼，与原有的阻击部队互成犄角,试图加强这两个战略要地的防御力量。

让人费解的是，战争进行了一个星期，中国南疆边防部队已纵深挺进了越南一半的版图，然而御苏进攻的东北战区却没有发生战况。苏第7方面军在外蒙边境上一直按兵不动。各种侦察情报反馈的都是苏军除了在屯兵地区组织一些营、连建制的作战单位，举行摩步与坦克协同演习,陆军与空军即无增兵迹象也没有向前推进一步，通西伯利亚的铁路线上，除了每天正常的几趟客运车通行，并没有增加物资运输。W军前线指挥部的首长们，每天都在作战室里等待总参和军区的电报或指令。值班参谋不断接到下面师、团指挥员打来的电话，询问军指的作战意图。190师的张大炮还建义如果苏军不打，咱们干脆以举行演习为由打一下苏第7方面军。马政委从参谋手中要过电话说：

“张师长啊，你怎么还是那个急脾气，这次对越自卫反击战，西南以军事为主，东北以政治为主，懂吗！耐心等待，还要做好下面的思想工作，但士气不可泄。”

王军长对一个参谋说：“拿一张5万分之一的越南地图来。”随后又招呼马政委、陈副军长、陶参谋长过来，指着参谋拿来的地图说：

“诸位，你们看，东南的许世友集团、西南的杨得志集团，只要在七天内拿下谅山和高平两个战略据点，咱们的机械化部队两天就可以攻占河内。所以我认为，苏军的动向如何，关键就在这几天。”

陈副军长赞同的说：“就是，倘若我军已打下谅山和高平，等于占领了半个越南，苏军再派兵来牵制我军也就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了。”

马政委掏出他的“大中华”烟分别给几位军首长一支，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才说：“我同意你们的分析，苏军动与不动，关键在打下谅山和老街之前，要告诉部队，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当年苏军进攻捷克，用的是闪电战，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军事行动十分隐蔽，不易侦察。我们可不能吃这个亏。当然，捷克是苏联邻边弹丸小国，距离近，用闪电战容易奏效，咱们与苏联虽然也是邻国，但地理上有很长的军事缓冲地带，如要推进只有长途奔袭，敌我两国边界均是广阔无垠的沙漠、沼泽和原始森林，无人区近2800平方公里，他打不了闪电战，但苏军出奇不意，抓住咱们的穿插迂回部队打一下，吃掉咱一个甲种师，那对我们的国威和军威影响就大了，国际舆论也难听。”

王军长用手一击桌子冲口说道：“对，政委思虑周详。参谋长，传我的命令：“越是无动静，越要提高警惕。”

“报告！”

几位首长回头一看，机要员沈冰冰送来了一份电报，王军长在签收表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急忙看了一下电报的内容，又向沈冰冰说：“好，你走吧，电报先留这里。”说完，顺手把电报递给了马政委。

马政委看完后哈哈大笑：“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啊。”

陈副军长和陶参谋长也要过电报看了看，不觉都笑了。陶参谋长用很愉快的口吻说：“总参的判断，与我们刚才的分析完全一致。”

这天晚上，皎洁的月亮挂在中天，但寒气袭人。因据总参的战报：老街战役点已进入尾声，再有几个小时即可全部肃清顽敌。而在御苏方面的东北和内蒙地区，东北战区的情报网和W野战军侦察分队报来的情报均是：苏第七方面军的机械化摩步合成装备，一直保持每天发动、预热三次以上。军指电令前沿部队全部进入工事，保持临战状态。几位军首长也不敢怠慢，均聚集在作战室里掌握情势的变化。这样的夜晚是最难熬的，负责警卫带班的张尧给首长们又换了一杯浓茶，一抬手看表才九点一刻，机灵的征询王军长的意见：“1号，想不想吃狗肉？”

“那里有狗肉？”王军长疑惑地睁眼瞪着张尧问道。

“中午我上屯西头转悠，看见廖屠户家杀了好几条狗挂在那儿，才6毛钱

一斤。我身上的公差费一直没用呢，现在去买几斤回来炖上，这种天气熬夜时吃狗肉喝茅台多得劲儿呀！”

叫张尧这么一说，马政委也兴奋起来：“妙呀，我那还有二瓶汾酒，听说喝汾酒吃狗肉最够味。小秦，你跟小张去办。回头叫小伙房用高压锅炖，多捣些大蒜，争取半夜12点吃上狗肉。”

20多分钟以后，采购返回的张尧和小秦正在黑暗里走着，一个暗哨跳出来一拉枪栓喝道：“谁讶？口令！”

张尧沉着地答道：“果敢！回令？”

“迅猛！”哨兵回了口令。

两人刚走军指挥所前沿的暗处，又有人发问口令。回答口令后小秦骂道：“操！警卫营小题大做，搞得戒备森严。”

“是烦人，不过你这样想，他们把外围把严了，咱们内卫压力不就减轻了。”张尧劝慰道。

小秦想想倒也是。

回到指挥所后，两人先把狗肉提到后院炊事班，又向炊事班长作了必要的交待才来到前院向首长们回话。张尧手上拿着一把芫荽（俗称香菜），一边整理一边向首长们叨咕着：“买了10斤腿子肉，后边已经炖上了。廖屠户不错，还把他地窑里的芫荽给我们拿了一点。”

陶参谋长高兴的直搓手：“这玩艺儿好，有它，吃狗肉没治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张尧吃力的端着一支硕大的高压锅进来，小秦左手卡着一叠碗筷，右手端着一盆用蒜泥、芫荽、桔皮合着酱油、醋调好的佐料。张尧盛出一大铝盆狗肉放在餐桌中央，小秦把佐料分别拨到几位首长面前的碗里。陈副军长早已把二瓶汾酒用大茶缸分成四份，皮笑肉不笑的说：“都说咱四人是W军的‘四大喝’，今晚上谁都不准装熊！”

王军长瞥了陈副军长一眼说：“陈大牛皮，你就吹吧！”

“老王，你别忘了，57年我还在190师当副师长，嗨，那会我还是你上级，到你团检查训练工作，你们几个团长副团长、政委副政委一起上，没把我放倒，你倒醉得满嘴糊说八道了。”陈副军长洋洋得意地说。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如今咱们可是半斤八两，谁怕谁呢！”王军长顶了回去。

马政委端起酒缸说：“牛皮不是吹的，嘴巴不是练的，喝！少扯淡！”

凌晨2点以后，几位首长已经吃了四大盆狗肉。王军长又叫张尧去把他留着的两瓶兰陵大曲拿来也喝光了。首长们吃得通身冒汗，纷纷脱去棉军衣。王军长关爱的对张尧说：“小张，我们这儿不用你俩忙活了，和小秦到一边吃去，但不能喝酒。完了去睡一会儿。”

“是！”张尧和小秦各自盛了一大碗狗肉解馋去了。

第二天上午10时，总参来电说：南线10万部队已对越南河内形成合围之势，打下越南首都河内也只是举手之劳。值此战役前后，苏联总书记勃涅日涅夫始终未下令出兵进攻中国的东北，以达到削弱中国军队实力的战略目的。尽管自称自己是亚洲的第二大军事强国，但在中国军队强大的攻势下，越南人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悔不该冒犯中国。而苏联人也是靠不住的。1979年3月15日，黎笋集团及其政府机关在越军残部的掩护下，怆惶地撤退到南越的西贡，武装力量已丧失作战能力，妄图称霸东南亚的欲望刚一露头就被中国给掐了。

至此，我东北战区的高层指挥员才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十分遗憾：即：对苏军的这一仗是打不成了。

3月16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央军委、总参谋部联合向全世界宣布：对越自卫反击作战已先后攻克越南谅山、高平、老街3个省会城市和17个县、市，歼灭越军4个整师合10个整团，毙敌3万余人、俘敌2千余人，缴获大量的军事物资，达到了我中共中央预期的政治和军事目的，历时一月的攻击行动基本结束。我西南边防参战部队的胜利之师和东北的防御部队自即日起，奉命陆续班师归建，回到原驻防地休整。3月17日，负责赤峰防务的W集团军各部6万多人浩浩荡荡的回撤，指战员们沐浴着三月的春风，唱着豪放的军歌凯旋，战士们嘹亮的歌声，唱得群山起舞，唱来了春日的艳阳，唱得天空中百鸟飞翔。4天以后，军部和各师、团都回到了原驻防地。

回到军部的第二天，王军长从家里打来电话，要张尧到他家来邦他把院子里菜地翻一下，准备种点什么。翻地时，王军长挥舞铁锹干得直冒汗，却见张尧不时停下来，手杵铁锹，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王军长不禁问道：“小张，你那儿不得劲儿了，琢磨什么呐？”

“嗯……哦，首长！”张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答道：“咱们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防御苏联行动回来后，我见不少军界老将都在《解放军报》上发表了文章和诗词什么的，我也琢磨了几句，想以你的名义送军区前进报发表，因觉得有几句还不贴切，这会正憋在心里边磨皮擦痒的难受呢。”

“噢，好呀！来，到屋里去歇一会吧，你用稿纸写出来我看看。”王军长边用毛巾擦汗边说。俩人洗了手，张尧又替王军长点上一颗中华烟，才到王军长书房去拿出纸笔，伏在客厅的茶几上疾书起来。

待王军长抽完一支烟，张尧把诗也抄录出来了。王军长接过稿笺纸，只见上面写道：

御敌北疆行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九日率胜利之师于撤军途中有感，

沈阳军区某部部队长王俊英

一

万余勇士举刀枪，军号凛冽旌旗扬；

铁马战车汇巨龙，南征北御赴边疆。

二

大雪弥漫蒙赤峰，炮口指向北极熊；

严阵以待半月余，忽报南线晖彩虹。

三

自卫反击斗越寇，三军指处灭敌酋；

正待跃马河内城，军委电令把缰收。

四

秋毫无犯师南撤，将士皆无车马喧；

百姓自有真情在，万人壶浆迎凯旋。

五

一九七九最难忘，大显军威戍国防；

跳梁小丑敢进犯，再跨铁骑上战场。

王军长反复看罢，沉吟半晌才说道：“嗯，写得还不错，这是古为今用、叙

述形式的新体诗笔法。不过，这是你写的，怎么可以用我的名义发表呢？”。

张尧又替王军长点燃一颗中华烟，顺手又为自己点上一支抽了一口才道：“首长，我虽然是军区报的通迅员，要写也得站在写战士、写基层的角度来写，那样的话，我又缺乏对基层的了解，而我这一节叙言诗，是以你的名义，站在一个高级将领的角度构思的，口气比较大。如果以一个报社通迅员的角度送上去就不妥了，而以你名义送稿，军区报社不象逮着宝贝一样赶快发稿？！再说，长春F军的刘军长老爱写点这样的东西在报上发表，想让军区李司令知道他是儒将，咱们这回抢先出手上一篇，把刘靖松给‘毙’了，看他怎么得瑟。”

王军长在客厅里来回度着步，又拿起诗稿看了半天才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这诗也的确象指挥千军万马的指挥员的口气。好吧，我把诗稿再琢磨琢磨，再找政治部的秀才润色一下，还是由军宣传处送军区报社发表。”

“那首长你休息一会儿，这点活我自己就干了。”说罢脱了棉衣就往屋外走，身后还传来王军长自言自语的声音：“这臭小子，还挺能琢磨事呢！”。

经过1979年战争风云的洗礼，张尧深刻体会到，无论是自己、还是跃进、冰冰和点点几个“铁哥们”，在胆略、意志和身体素质方面，都日趋走向成熟，有了质的变化。特别是四个战友的关系，在克服困难面前，能通过相互的邦助和关心，通过战争风云的考验，已经形成一种牢不可破的战友情谊和兄妹感情。回到军部休整期间，点点曾约张尧到她家去玩，说她爸爸也想认识一下张尧，但张尧因随军长下部队错过了机会，后来点点陪她爸爸到上海疗养去了。跃进和冰冰却利用休整的机会，多次邀约张尧到奉天玩耍，或回家聚餐。在贾家和沈家聚会时，已任省委副书记的跃进爸爸和现任军区参谋长的冰冰爸爸，都说张尧既懂事又心细，夸奖张尧像兄长一般的关心爱护他们的女儿。这些首长们一方面听了女儿的介绍，一方面从W军的老战友那里了解张尧的情况，得知张尧在部队表现的确很突出，具有职业军人的素质，因而越发关心张尧政治上的进步。接下来都分别给王军长打电话询问张尧的情况。沈参谋长在电话里希望王军长尽快送张尧进干部教导队，别因为个人对张尧的偏爱，舍不得放人，耽误了年青人的成长和进步。王军长大喊冤枉，说：“张尧跟我不到三年，正在砥砺磨炼、琢玉成器呢，这个时候放出去对张尧本人也不好。连张尧本人都想多跟我几年呐。”

而跃进的爸爸与王军长在电话里竟聊了半个多小时，意思更明显，更直接，就是要王军长尽快提拨张尧。由于王庆瑛军长与跃进的爸爸是多年的关系，一直就很密切，便即兴开起了玩笑，他在电话中说道：

“哎，老领导，你是不是看中了张尧这小子了，有话就明说嘛？”

“得！得！得！我不过随便问了一句，你别乱得瑟。”

“哪里是咱的话多，军区沈参座也给我打了电话，他也很关心小张呢！不过我总觉得你们是不是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我的警卫员和你的丫头、沈参座的丫头、还有老江的丫头在一个军部大院当兵，我看他们也就是一般的战友关系，不像你们这些当爹妈的人想象的那么深入吧？”

“行了、行了，不说这事啦。不过我可给你透个底儿，跃进那孩子表面上象没事儿的人，心里可是很喜欢小张，跃进她妈和我早就看出来了。老王，像你我这样的家庭如果找女婿，一般都在咱部队里物爸有前途能提干的，比较英俊的小战士，或则是青年军官，可是你看看你们军里老陈、老吴家儿女的婚姻问题，教训深刻呀，是你我的前车之鉴，他们找的女婿是农村出来的人，表面上木讷朴实，但往上爬的欲望特别强，婚姻的感情基础建立在利用有权势的老岳父身上，小两口子缺乏共同语言，闹离婚闹得影响很坏，把老头、老太太气死了，孩子也没幸福可言。这也难怪，一个从小生长在儿女多又贫瘠的农村，另一个从小生长在城市高级干部家庭。他们之间文化素养的不同，生活习惯的不同，长期生活在一起能不出问题吗！农村出来的孩子，在部队靠埋头苦干成了军官，但骨子里的东西还是变不了的。跃进她妈说，老江、老沈和咱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人精，很会替自己打算，像小张这样的城市兵，从小就受到很好的教养，当过知青，又没有城市孩子的油条习气，也不是高干家庭的纨绔子弟，各方面条件都很好，难怪跃进这孩子喜欢得什么似的，我也见过几次小张，人的确不错，是个好苗子。跃进他俩如今还没提干，不敢谈恋爱明确关系，可我不能不管呀，你老王仨个小子，又没养女儿，你是没有体会呀。我和你不一样呀，养了仨个女儿，两个远在千里之外当兵，也早在外面成家立业了，我老俩口身边就这么个老丫头，又最孝顺我，我也得防老呀？！不得不替年青人打算打算，为他们铺点路。”

“明白了，老首长放心，我会尽快安排他的。跃进和那俩个丫头，也要在一批同时解决才行，再不解决，以后就要走考军校的路子，难度可就大了。”王军长放下电话后，不禁自言自语地叨咕：“小张这臭小子，平时我咋没看出来，还挺招丫头们喜欢呢。”

据跃进后来告诉张尧，他爸爸给王军长打电话前，就与她妈妈就在一起嘀咕过。妈妈说：“咱们家找女婿呀，就得是张尧这样的条件才对孩子的心思。咱们不是要搞什么裙带关系，小张可是个很有前途的人，长得也英俊，父母是知识分子干部家庭，亲戚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这种即不是平民又不是高干的家庭条件最好。哎，上次跃进领着小张到总医院来替王军长办事，总院那么多心气高傲的女孩子都很惊诧，冲我说咱家跃进身边这个男兵气质特毙！是不是咱家孩子私下相中的对象呢；”爸爸说：“是啊，他们军里我的几个老部下评价说，这孩子品质不错，又具有文韬武略的潜在素质，想问题做事胆识过人，如遇伯乐可为将材。”

（第七章完请看第八章太子河畔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