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二十六年，我们是如何送走瘟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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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夏秋季节，上海市西北郊的松江、青浦一带，一支解放军部队正在这片地区密集的水网中开展泅渡训练，对于训练有素的战士来说，完成这场训练似乎并不算什么难事，然而这年的这次训练却莫名的不顺利，不是因为强度太大，到是因为一种疾病毫无征兆的袭击了这里的军队没过多久，这里的三万名士兵相继出现发热、咳嗽、腹泻等症状并且反复不停。患者被的身体被折磨的骨瘦如柴，但肚子却变得越来越大情况开始变得越来越危急，这个时候，一个叫苏隆德的人急匆匆的找到了驻扎部队的司令员，交出了自己连夜写出的治疗方案。至此，一场人与疾病之间26年的较量正式开始 01.“血光之灾” 上文解放军军营中蔓延的怪病叫做“血吸虫病”，当代人对这种病可能没有太大印象但在老一辈人的记忆中：当初对这种病的恐惧甚至大于现在的新冠病毒根据同为疫区的无锡市的数据，当地血吸虫病的致死率在30%～50%左右，局部地区达到70%，无锡的重灾区——陈司人弄村直接就被当地人改叫成了“陈死人弄” △血吸虫病患者 “东邻白发叹凄凉，西舍儿童失爹娘，田荒地白空屋闲，全村一片哭声响”这是当时青浦区莲盛镇任屯村的一首童谣，任屯村是全上海乃至全国血吸虫病疫情最严重的地区大概是在解放前的20年前，“血光之灾”降临到了这个普通的江南小村庄里，从此开始，这个村庄变成了人间地狱，村里的居民开始一户一户的被清零，一户姓鲁的农民家里，仅两年就摆了13张灵台 1950年夏天，青浦县卫生院派人到任屯村调查血吸虫病情，当时他们叫村里具备行动能力的人全部到村里庙前的大榆树下集合，尽管事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当村民一个接一个走过来的时候，医生们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这是当时的合影照： △任屯村村民合影照全村人中，找不到一个青壮汉，每一个人都是病怏怏的，骨瘦如柴，但肚子都肿得像个冬瓜一样。据说当时一位日本医学家看到这张图之后说：“如果控制不住，20年之后，任屯村会被从地图上抹去”到了1951年，中央派人再来村子里考察考察，数据版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全村960人已经死了499个，全村有121户人家被灭门——全家死绝；有28户仅剩1人。而活下来的461个人中，经过检查，97%感染了血吸虫病。村子里的2800亩田，只有约1000亩能种出低产的水稻，根据活着下来的村民说，村里已经七八年没有婴儿出生了（血吸虫病会使染病妇女不孕） 而任屯村只是一个典型，1958年《上海市卫生志》记载：郊区的10个县中，除崇明之外，其余9个县都有血吸虫病流行。1956至1984年，累计查出血吸虫病人75.9万余人，约占流行区总人口的24.7%而上海以外，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12个省（市）的350个县（市），患病人数有1千多万，其中有50万到100万是晚期病人，他们大部分丧失了劳动力，并且已经受到死亡的威胁 02.“送瘟神” 1955年11月17日，毛主席在杭州开会期间，听说了有关于血吸虫病疫情的汇报后，当即指出：“共产党人的任务就是要消灭危害人民健康最大的疾病，防治血吸虫病要当作政治任务，各级党委要挂帅，要组织有关部门协作，要发动群众，把科学技术和群众运动相结合，把血防工作和发展生产相结合，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中共中央随即成立了中央防治血吸虫病领导小组，于11月22日至25日在上海召开了第一次全国防治血吸虫病工作会议，会上提出了七年消灭血吸虫病的大体部署1956年2月17日，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上发出了“全党动员，全民动员，消灭血吸虫病”的号召。随后亲自前往疫区视察，检查当地防范工作的贯彻执行情况 △毛主席审查血吸虫病防治情况 1957年初夏，毛主席到上海视察，在中苏友好大厦接见了包括苏德隆教授在内的一众专家。当时主席问苏德隆:“三年能不能消灭血吸虫病？”苏德隆说:“不能。”“五年呢？”“不能。”“八年呢？”“试一试吧！”之后，苏德隆向毛主席讲述并分析了血吸虫病防治工作的艰巨性。后来，《农业发展试行纲要》中消灭血吸虫的年限由“五年”修改成了“十年” △毛主席接见苏德隆的一众专家1957年4月20日，国务院发布了由周恩来总理签署的《关于消灭血吸虫病的指示》，《指示》当中把消灭血吸虫病作为一向重要的政治任务，从这时开始，人类的反击战打响了1958年6月，同为疫区的江西余江县首先消灭了血吸虫病疫情，毛主席听闻后非常高兴，写出了那两首著名的《送瘟神》，鼓励全国人民继续战疫其一：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其二：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消灭血吸虫病动员大会 03.灭螺行动 这里首先要科普一下血吸虫病的传染过程，作为一种寄生虫病，它的传染过程大概是这样的：首先是温度适宜的时候血吸虫的虫卵在水中孵化出毛蚴，毛蚴又侵入中间宿主钉螺的体内，从此开始了疯狂的白嫖生涯，利用钉螺体内的养分繁殖出尾蚴。尾蚴会离开钉螺，随水流在水面漂浮游动。当人活着牲畜接触到含尾蚴的水时，尾蚴会在极短时间内从皮肤或黏膜侵入其体内，然后随血液循环流经肺而终到达肝脏定居发育成成虫，成虫在肝脏交配之后把虫卵排进肠腔，虫卵排出体外入水后再孵化出毛蚴，如此轮回血吸虫的传染过程是一条链，而血吸虫这玩意又比较的专一，它只认钉螺这一个中间宿主，其它动物来它根本就不鸟你，所以灭血吸虫最好的方式就是查找钉螺并将其消灭 所以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青浦，你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一群青年人弯腰弓背的在农村的河边、泥沼这样的地方挖开淤泥、拨开芦苇荡一点一点的寻找着钉螺——这种长度一般不超过1厘米的小螺蛳，这群人也有着一个特别的名字——血防员当时担任血防员的都是青年男女，他们中有贫下中农子弟，也有刚从中学毕业的城镇知识青年，但无一例外视力都不差，因为泥地里的钉螺实在不好找（近视眼的我发现自己离瞎又进了一步） △血防员查螺 除了专门的血防员队伍之外，青浦县的政府孩子1958至1959年、1964至1965年、1971至1972年发动了三次大规模的群众性灭螺运动，每次投入劳力十多万，只要有钉螺的地方就有“灭螺队”当时对于青浦地区河道里的钉螺除了喷药之外索性还采取了铲土填河降低水位的方法，破坏钉螺的生存环境；而对于稻田里的钉螺，则是采取在插秧前大量浇石灰氮的方法杀灭 △沿河查螺 1967年，受“文革”冲击，青浦县委停止了血防工作的部署。但可贵的是，多数基层血防专业队的工作却没有停滞，很多群主也自发的组织起来，按照以往的经验开展灭螺1972年，青浦县的有螺区域面积下降了99.93%，之后虽然每年仍能发现钉螺，但是没有再发现受感染的钉螺和新感染病人1983年4月，上海市人民广播电台播报了一条消息:经春季的反复查灭螺，在青浦全县范围内没有查到一只活钉螺。青浦地区的钉螺团灭了 △1970年代，灭螺行动 04.医治病人 用现在的话来说，杀灭钉螺只能阻止病例新增，但对于已经感染患病的患者，还是需要尽快对他们进行有效的医治首先是有效的排查病例，据记载，解放前，青浦县卫生院只收治了10例血吸虫病人。新中国成立后，全县累计查出血吸虫病人157232例面对如此庞大的病患群体，青浦采取了县、乡、村三级治疗的形式：乡医疗单位和市、县卫生工作队在乡卫生院开设血防病房，大批收治早、中期病人；条件较好的村卫生站开设临时性的血防病房，以赤脚医生（乡村医生）为主体，收治本村或周边村的早、中期病人；难治的病人则送往县血防站和医院。据不完全统计，从1950年至1983年，约有5000多名医务人员和赤脚医生先后参加了治疗对于6000多例出现腹水、巨脾和侏儒症状晚期血吸虫病人，从1958年起，朱家角人民医院专门开设了晚期血吸虫病房，同年施行了第一个晚血病人的切脾手术 △1956年，《解放日报》关于血吸虫病防治工作的报道 经过20年的努力，防治专业人员探索了中西医结合和内外科结合的治疗方法，使绝大多数病人恢复了健康 05.改善水源 事实证明，除了钉螺泛滥之外，居民用水的不卫生也是导致疫情的重要原因，对此血防领导小组一方面在辖区农村设立清洁管理所和无害化粪池；另一方面建造自来水厂，净化生活用水，对于没有通自来水的地区对饮用的河水或井水进行漂粉精消毒。改善水质有效地切断了血吸虫病传染源 △兴修水利 06.后续 1983年，上海市委血防领导小组办公室组织专业人员验收考核，确定青浦已经达到了中央血防领导小组办公室制定的消灭血吸虫病的标准两年后的1985年12月10日，上海市宣布全市消灭血吸虫病。这时距离苏德隆提出抗击血吸虫病提案的日子已经过去了26年。但在之前的1985年的4月3日，流行病学专家、“血防先驱”苏德隆因为交通事故去世，享年79岁 △1980年代，任屯村 这张照片拍摄于80年代消灭血吸虫病之后的任屯村，村里的人口增加了许多而且都很健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微笑血吸虫病是一种古老的传染病，它与人类之间的斗争其实远比26年久的多。从古至今，对抗一种疾病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类与瘟神的较量的从来没有停止过，前人留给我们的除了宝贵的科学经验以外，或许更有用的是抗击下去的信心，毕竟在当年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消灭了疾病一次，今天我们也完全有希望，送走它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