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婚姻,永恒的友谊

晚霞

<p class="ql-block">她叫张增康,短发,圆圆的脸庞,高高的额头,一副南方人的长相。</p><p class="ql-block"> 上初中时张增康和我一班,还曾是我的同桌。她性格开朗,聪慧,健壮,是我们班的体委,学校著名的标枪手榴弹运动员。平时,她的身后总会留下一串串哈哈哈的爽朗笑声,因此大家送她个外号叫张哈哈。</p><p class="ql-block"> 他叫翟园,和我一届,长方脸,大眼睛,中等身材。他有思想,有内涵,深沉且不善言辞。是我校的才子,能写会画。校黑板报上总能看到他那图文并茂的优美版面。</p><p class="ql-block"> 1968年秋末。他俩和我们一起做为文革后第一批知识青年下乡来到新房庄。</p><p class="ql-block"> 张增康是女知青中的汉子。 她胳膊粗,力气大,能吃苦。和男知青比从不示弱,无论是担水上山还是下地干活儿、做饭、洗衣,养猪、种菜……事事抢在前头。</p><p class="ql-block"> 翟元除了干活之外,曾被抽到大队去画阶级教育连环画,给社员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的是一锅饭,点的是一灯油,白天一起干活儿,晚上一起进行民兵训练,或排练节目,互相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p><p class="ql-block"> 不知从何时起,张增康和翟元开始恋爱了,傍晚或清晨,我们经常能看到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他们的爱情纯洁、真挚,有互相倾心的欣赏,有双方无私的奉献。</p><p class="ql-block"> 不久翟元便抽调到建昌营的饭店工作,每星期回知青点一次,每次回来,他们都会避开大家的视线,到山上窝棚里去幽会。</p><p class="ql-block"> 我曾好奇地问张增康:你们在一起都说些什么呀?她对我说:翟元每次回来,她都要把一星期里庄里发生的事情、知青家中的故事、自己的一些想法、看法向翟元一一道来。翟元会根据自己的看法和她一起探讨:哪些事情该怎么办,哪种做法有待纠正…。那段时间,张增康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成熟,更有思想了。尤其是她写的日记和信件尤为精彩。我知道这些变化,来源于爱情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翟元到了建昌营工作后,见识广了,眼界也开阔了。经常和县里农业科技站联系,给庄里弄来了920生长雌激素,和5006菌肥的菌种,保证了张增康和高迅的试验取得圆满成功。</p> <p class="ql-block">  1972年,我要回城工作了,张增康送我一本日记本,翻开日记本的第一页是她写给我的临别赠言。这第二页留言张增康说是翟元通过信件写给我的,我记得内容是:让我回城后,不要忘记我们一起在农村生活的日日夜夜……。至今我还珍藏着我已经用过,但承载着我们深厚友谊的那本日记本。</p><p class="ql-block"> 随着时间的推移,庄里的知青陆续回了城,有的进了工厂,有的走上讲台,当上了人民教师,有的成为了医务工作者。我想在那段日子里,对于张增康来说应该是最难熬的。她没能回城,而是一次次的被抽调到县里的体训队,代表县、市参加各种体育赛事,又一次次由于政审等原因被退回庄里。看着同学们相继回城,这种打击对她来说无疑是沉重的,对他们的爱情也是一种严峻的考验。然而,也就是因为他们忠诚的爱情支持着她,张增康渡过了那段最艰苦的年月。</p><p class="ql-block"> 在农村,张增康整整度过了七个年头,最后几经周折才顶她母亲的工进了城。翟元也由建昌营饭店调回了唐山。</p> <p class="ql-block">  1976年7月1日,选择了中国共产党建党55周年的日子,这对经历了无数磨难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新房就在当时唐山为数不多的新楼房——工农兵楼。</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天,张增康穿上特意由天津买来的新嫁衣,由翟元用自行车从女方家中驮到酒店。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充满着对将来幸福生活的向往和期待。婚礼简单而热烈,一对新人得到了在场嘉宾们真诚的祝福。</p><p class="ql-block"> 然而,让我们感到心碎的是蜜月仅仅渡过了短暂的27天。在唐山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地震中,一对新人双双遇难。</p><p class="ql-block"> 翟元的父,母,奶奶和弟弟全军覆没。张增康当时双腿粉碎性骨折,压在废墟里,她听见妹妹张增宁在废墟上的声声呼唤,但却无力向外面传递任何消息,直到第二天才被邻居救了出来。可她却失去了抢救的最佳时机,最后不幸遇难。</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中的王正新同学,地震时是一个企业的大夫,当时,她作为支援灾区的医务工作者来到唐山。当她来到张增康和翟元的新房前,那里已变成一片废墟。她得知一对新人双双遇难时,无比悲痛,在一排排遇难的遗体中,努力寻找着当年那张熟悉的面孔。终于,她看到了张增康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庞,似乎看到那脸上有对生的渴望,有对未来的向往,有对刚刚开始幸福生活的留恋,还有对亲人们、同学们、战友们……,割舍不掉的爱。但她,他们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从那以后知青们经常驻足的张增康家成了我们的禁地。我们再也不忍心去看望那对为失去长女而痛不欲生的张家伯父,伯母,去揭开他们那埋藏在心里的痛。</p> <p class="ql-block">张增康和妹妹张增宁</p> <p class="ql-block">知青王正新</p> <p class="ql-block">  1997年,我们知青中的刘湘萍带着女儿从美国回唐山探亲,顺路回庄,去看看当年下乡的那个小山村。</p><p class="ql-block"> 在唐山,我们这个知青之家的成员又聚在一起,共同回忆在农村的那段艰苦日子。</p><p class="ql-block"> 回想起遇难的插友时,我们相拥而泣。第一杯酒,全体起立。共敬在地震中遇难的插友们在天之灵。(张增康,翟元,高建)湘萍说,虽然她在远隔重洋的美国,但她忘不了唐山,忘不了下乡时在农村的日日夜夜,忘不了在一起生活战斗过的插友,更忘不了在大地震中遇难的张增康,翟元和高建。她说每到7月28日这天,她会向着唐山的方向磕三个头,以寄托自己的哀思。</p> <p class="ql-block">四十五年过去了,每当我们在唐山地震纪念碑前看到张增康,翟元的名字时,都会勾起对他们刻骨铭心的思念(因结婚时间太短,户口还没有迁到一起,所以地震墙上两个人的名字是分开的)。那场灾难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摧毁了我们的家园,但震不断人与人之间浓浓的深情,震不垮唐山人战天斗地的勇气和力量。</p><p class="ql-block"> 如今,一座崭新的唐山又屹立在冀东大地上。张增康,翟元,我们亲爱的插友,安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