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姑娘古丽娜

李长安

　　2015年10月中旬，我随西安市文化交流访问团，前往土库曼斯坦开展城市文化交流周活动。在这个神秘的中亚小国，有幸认识了古丽娜。

　　与古丽娜相识非常偶然，因为土方的接待团队里原本没有她的名字。 从踏上土库曼首都阿什哈巴德的那一刻起，我们对所看到的一切都非常好奇。机场停机坪前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出席仪式的官员是国家文化部领导还是地方官员？出行时，前有警车开道，后有警车护卫，是规格使然还是安全措施？入住的酒店富丽堂皇，整个酒店里看不到其他旅客？大街上行驶着许多世界名牌汽车，百姓的生活水平很高？这些疑问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我们团三十多人没有一个人懂土语，对方接待团队里两个官员和两个警卫人员没有一个人懂汉语。于是，团长建议土方给我们增派一名懂汉语的翻译。几经交涉，第二天，土方给我们派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她就是古丽娜。

　　古丽娜20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经过精心修饰的眉毛细细弯弯的，有着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她多数时间不言苟笑，总显出一副忧郁的神情。她的出现让全团上下非常高兴，大家纷纷找她询问各种问题。让人意外的是，她对我们的提问，要么摇摇头，要么礼貌性的点点头，很少见她开口说话，我们怀疑她可能只会听而不会说汉语。在需要她翻译的时候，四处找不到她的身影，不经意间她又出现在我们团队之中。有人调侃说，古丽娜是世界上最轻松的翻译。

　　有天晚饭后，由于看不懂电视节目，就走出酒店到街头散步。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行人很少，行驶的汽车寥寥无几。我被街道两旁一栋栋排列整齐的白色大理石瓷砖装饰的住宅楼房所吸引，走到近处仔细观察，发现每一栋楼房的大多数房间没有灯光。

正边走边思考时，两个身穿西服的青年男子拦住了我。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坏了，遇上打劫的了，这可在异国他乡。尽管手在发抖，紧张的讲不出一句话，还强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对方看到我的情形，一边微笑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一句都听不懂，也搞不清楚比划的含义。

就在此时，古丽娜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只见她与那两个男士交流了几句，然后用眼光示意我跟着她离开。自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老老实实随着她回到酒店。在大堂告别时，忙不迭地说着谢谢！她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点点头，又摆摆手。回到房间，想了许久，也猜不透晚上被人阻挡的缘由。

　　第二天早餐时，在餐厅碰见古丽娜，再次表示感谢，她仍是点点头。晚上，正在房间喝茶。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古丽娜站在门口。想她肯定有事 ，就跟她来到酒店大堂，落座后，她一语不发，只用一双眼睛看着我。问有事吗？一段标准的汉语普通话从她的嘴里传了过来。我愣了一下，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告诉我，刚才国家电视台播放了新闻摄影记者对我们交流团几位同志的专题采访节目，土方接待团队对我们在采访时的表现非常满意并提出感谢。

看到她态度温和，我借机提问。她有选择的回答了两个问题。她说，土库曼斯坦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国家，我所遇到的两位男士是国家安保人员。他们看到我一个人出行，担心我迷路，劝我返回到宾馆附近散步。关于购买明信片寄回西安一事，根本无法完成，因为这个国家就没有设立邮政局，国内居民之间，国内与国外之间禁止通邮。看着狐疑的我，她道了声晚安就离开了。尽管如此，我对古丽娜的看法已经有所改变。

　　时间过得很快，再有几天双方商定的交流活动就要结束了。这天下午，我正要随团一块儿去马雷市大剧院踩台。只见古丽娜向我走来，问我想不想去看看普通市民的生活情况。她的提议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她带着我参观了酒店附近一条市民居住的街道，一个百姓日常购买东西的集贸市场。我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看看这里，瞧瞧那里。这个市场就像国内县城乡镇随处可见的集市。商品的产地大都来自中国，如衣服、鞋帽、玩具、文具、塑料制品等等。与商贩交谈时，古丽娜热情洋溢地翻译着。由于该国基本禁止国外游客入境，银行也不办理外币兑换业务，无论大型超市收银员还是街头小贩，既不认识美元也没见过人民币，更不能用银行卡和手机支付。本想买点纪念品，结果空手而归。

通过一路交谈，我与古丽娜的交流越来越顺畅。这个时候，我感觉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提出的问题不在躲躲闪闪，而是有问必答。回到酒店后，感觉到她没有想立刻离开的意思。于是在大堂要了两杯咖啡，两人继续攀谈起来。我谈西安的历史文化、文物古迹。她讲土库曼族的古往今来、自己的成长经历。

　　古丽娜出生在阿什巴哈德一个官员家庭，父母收入丰厚，全家居住在政府分配的楼房，生活无虑无忧，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学习成绩非常优异。随着土中关系不断改善，她被政府选派到中国中央民族大学学习汉语。在北京的四年时间里，用她的话说，是大开眼界的四年，是心情快乐的四年，是情窦初开的四年，是永世难忘的四年。

到中央民大一年后，她认识了初恋情人王飞。王飞身高1.85米，高大英俊，比她高一级，是校新闻学院的学生，兼任学生会的副主席。她与王飞相识在校篮球场上。古丽娜喜欢看篮球比赛，王飞是学院篮球队员。看到王飞在球场上飞身扣篮时矫健的身影，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到爱情里面。王飞接受了她的爱情，两人成为让校友羡慕的情侣。每年的暑假，王飞都会带着她在国内旅游，上海、深圳、成都、西安都留下他们的足迹👣和回忆。

　　四年留学生活很快结束了，两人依依惜别，海誓山盟 。古丽娜回国后，兴奋地给家人叙说了两人相爱的情况，不料却遭到家人一致反对。父亲认为信奉伊斯兰教家庭的女儿，决不能嫁给东方的一个异族小伙。母亲说，女儿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是她生活的希望，无法接受爱女远嫁它国的想法。

王飞两天一个国际长途，热情似火，情意绵绵。父母冷如坚冰，坚决反对。想了许久，她终于明白在这个世俗的国家里，自己无法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泣不成声地给王飞打电话说“对不起，咱们结束吧！”王飞听完她的话后，意识到两人的爱情走到了尽头。便安慰她说：“听父母的话，世界上最无私的爱来自父母。”随后两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无联系。尽管已经分手，古丽娜还是常常以泪洗面，深陷在失恋中不能自拔，失去了往日那欢快的模样。就在这时，她成为我们的临时翻译。

回国的时间到了，在我方的邀约下，土方接待团队工作人员与我们访问交流团全体成员合影留念。当大家站成几排高兴地喊“茄子”时，只见古丽娜躲在一旁的树下，我向她招手示意，她只摇了一下头。当我们准备离开酒店去机场时，古丽娜走到我的面前。“李先生好，能否允许我与您合个影吗”？同事们闻讯纷纷拿出手机，只听见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声。这张照片里的古丽娜和我一样笑容满面。

告别时，我祝福她幸福快乐，欢迎她到西安游玩。她说，在与我们相处的短暂日子里，发现每个人中国人都非常友好，善解人意。尤其是那些能歌善舞的小伙子和姑娘们衣着得体、热情开朗、工作敬业。让她又回忆起在中央民大的美好时光。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想成为一个中国人！”

　　回国以后，我比较关注土库曼斯坦国家的发展变化。近日看新闻联播，2022年3月19日，土库曼斯坦新任总统谢尔达尔. 别尔德穆哈梅多夫（年仅40岁）正式宣誓就职。我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古丽娜能够在时局的变革中吉祥如意，幸福快乐，继续为两国民众的友谊和文化交流做出贡献。

　　共计2800字，2022年3月25日完成初稿，4月1日第二稿，4月5日定稿。写于西安市未央区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