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讨饭郎,夜夜乌日换新床”!缙云人与床铺的今古尘缘

十八子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原创 陈喜和</h3><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床铺</div>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山野村夫,谁都离不开床铺,即便最卑微的乞丐也是如此,俗语“嫁个讨饭郎,夜夜乌日换新床”可以佐证。床铺是每个人睡觉、歇息的处所,也是大多数人“出生入死”之地。父母为将要成亲的儿子张罗家什,床铺不可或缺;女儿出嫁,父母也以被褥、甚至床笫作嫁妆。<br></div> 旧时,多数家庭床铺紧张,不是缺床榻就是缺棉被;如果有客人过夜,不是与自家人拥挤着拼床,就是借宿或搭宿在床铺比较宽裕的人家里,如客人多,几乎要动用全村的床铺资源。2021年舒洪镇有位102岁的老大娘,说了一件有趣的往事:年轻时,丈夫打算抛弃她,后来因棉被才打消这个念头。 原来男方没有棉被,两人盖的是女方的嫁妆被,如果分开了,她就要带走棉被,那他就没法过下去了。从这个意义上说,棉被重要到成了维系他们婚姻的纽带了。那时候,家里往往多人挤于一床,常常出现“上床争被头”的现象。“家贫无厚被”,尤其是有些盖了多年结了板的棉絮,硬邦邦地没了弹性,保温功能下降,晚上还要盖上所有的衣服甚至蓑衣等物以增暖。人们上床时大多要用火笼暖被窝,有些老人整夜烘着火笼,经常打翻,甚至引起火灾。 所谓“床铺”,指的是床榻和床上用品两大部分。不同的年代和不同的家境,床铺的式样和材质也不相同。<br><br>旧时缙云主要有以下一些床榻。幽暗私密的花床,是富有的象征。花床前面部分一般呈“∩”型;月门、楣板和栏板上均雕花或绘画,花板大多选用香樟、柳树等优质木材。大木床为农村床榻的主流,由床脚、床杠、床架、床板、踢板、栏板等构成;多以杉木或松木制成,大多为原色;比较笨重,可以拆卸。上世纪50年代始,用木头仿制国外洋铁床的“假铁床”成为时尚。这种床造型简洁,床后边和两个床横头以木葫芦杆做栅栏,并镶嵌雕花板,前边踢板绘画,两侧设抽屉。 四角方柱头上打凹眼,用于固定布帐架。改革开放后,流行屏风床。它的主构件为床头床尾一高一低连着床脚的两块挡板,形同落地屏风,故名为屏风床。两块屏风板内侧安装铁质构件,两侧各勾连一根相当于床杠的长木条,上置棕绷床板或木床板。两头兜床以形同靠背椅的两副床脚为框型,兜于床架两头,简易轻便。机关单位宿舍最为常见,也用于家庭。旧时有种一物两用的榻柜床,既可藏粮食、杂物,又可当床。还有一种搁在凳子上的竹板床,适合夏天使用。 1967年冬,我家卧房遭火灾后,父亲在灶间的楼梯井上边,用几条松木棒和几块旧木板,为我兄弟俩制作了一张特殊的“床”。因位置太高,“床”前的地坪上放着一个有盖的大木桶当台阶,我们坐在“床”上,头就几乎顶到瓦片了。炎热天气,饱受烈日余温的烤炙;严寒时节,备受凛冽霜风的洗礼。尽管如此,在艰难的岁月里,它陪伴我们度过了3000多个夜晚,感觉很温馨。现在随着老屋的颓败,“床”虽已掩埋在断垣残壁中,但总能常常牵动着我的情思。 旧时,人们把死过人的床榻,搬到野外,让其风吹雨打或浸泡在水里,多日后洗净,继续使用。有些祖传的旧床,不知死过多少人呢。<br>大木床和部分假铁床、两头兜,床沿有10—15公分高的床杠,便于铺垫稻草、垫絮等,也防止婴幼儿翻出。那时候大部分人家没有枕头,只有“床头”,即捆一把稻草或一些旧衣物放在床的两端,铺上草席就成为“床头”。 旧俗认为床有床神,我们小的时候,大凡打雷或受到惊吓时,母亲都要求我们拍打床杠,以求床神的护佑。缙云各地还有一些安床习俗,如“床不扛栋”“床不对门”“床不对镜”“床不近窗”等。也就是说,床身不宜被上面的横梁“压着”,床头不宜正对着房门或镜子,不宜太接近窗口等。如房屋临近溪坑,床面前忌朝水流方向。旧时床侧设坢桶间(厕所),入口处挂绣花布帘遮挡。 旧时,大多还有与床配套的踏床,即摆放在床前的长矮凳。踏床相当于一级台阶,特别方便孩子们上下床,也方便成人坐在床沿上放脚。旧时的地面比较潮湿,踏床可以摆放布鞋、火笼等,也可以放尿壶。“跪踏床”是以前妻子惩罚丈夫的手段之一,义同“跪搓衣板”,男人在外如有不当言行,大家就会调侃:“小心晚上跪踏床”。设置踏床还蕴含着一种理念:表示家里有大(床)有小(床),有高(床)有低(床),期望后继有人,人丁兴旺;因踏床有“生口”(四脚向外侧倾斜),“生”即富有生气,生生不息,被当作吉祥的象征。 旧时,少数财主人家拥有绸缎被面,绝大部分人家的被面子、被夹里都是自家纺织的土棉布,后来也有洋布。一般面子都染成青底白印花,夹里染成青色,并且面子和夹里缝在一起,这种被子叫“夹被”,就像今天的被套,边上留一个口子,只是没有拉链,上棉絮和褪棉絮都很方便。 后来有一种叫“包被”,夹里比面子长、宽。上棉絮时,先把夹里铺平整,放上棉絮,四周留相等的宽度,再放上与棉絮差不多长宽的面子;把夹里的四边两两相对翻上,然后把夹里的四个角对折,用较长的定被针穿着双股的纱线或棉线,沿着夹里的角边和直边,把被面、棉絮、家里缝缀在一起,针脚一般长约5公分。这个过程叫“定被”。包被的棉絮不会滑动,时刻保持平展,感觉舒适。改革开放后,出现了被套。最初的被套,正面留有一个大口子,把包被的四个角套进去,面子基本露在外面,目的是为了不洗或少洗夹里。后来演变为全封闭被套,正反两面都有花纹,作用如同夹被,口子上装着拉练,方便实用,并且还省却了被面子和被夹里。 棉絮大多以棉花为原料,经弹棉匠用弹棉弓弹制而成。厚的棉絮一般为8~10斤、薄的4~7斤不等。棉花基本为农户自产,品种有“悬铃”(棉桃下悬)和“仰天铃”(棉桃上翘)。悬铃产量低而纤维细长,悬铃棉弹的棉絮不仅暖和而且牢固,就是外面的包纱都掉光了,仍完好如初。我们小的时候,弹棉絮用的棉花由供销社按人口分配,叫“人口棉”,质量不及自产棉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出现了诸如太空棉、弹力棉等化纤棉絮,有些时间用久后,就结成一团或变成粉末。后来有了高档的蚕丝和鸭绒等棉絮(胎),但价格昂贵。 以前,人们很少有换洗的被褥,一旦用上,就一直盖到换季为止。农家人天天与泥巴打交道,俗语云,“嫁个种田郎,夜夜乌日三斤黄泥带上床”,还养成了穿鞋子就几乎不洗脚的习惯,因而被褥大多不太洁净。1982年春,我与二弟去方溪白岩山一户山里人家里买木料,在那里住了一宿。盖的被子既潮湿又脏兮兮,异味浓烈,而密集的跳蚤轮番“饕餮”,那一夜,几乎没有合眼。有些人“认生床”,想必是对气味或体感等产生排异的结果。 旧时的冬天,大多人家的床上垫稻草,铺龙须席或蒲草席,特别容易滋生跳蚤和虱子,少数人家垫棕荐或粗线毯子。夏天在床板上直接铺篾席,睡硬板床。也有少数困难人家,一年四季都用篾席。篾席虽然在刚上床的时候冰冷刺骨,但保温功能比草席好,如起夜回床后,尚有余温。 旧时,一年四季,床上大多悬挂布(蚊)帐。布帐顶与床的大小相等或比床稍小,使之能紧贴床边,少留或不留空隙。用纻布染成青色做成的布帐,夏秋防蚊蝇,冬春防风保暖。据说还有“布帐神”,可以为孩子们或胆小者带来安全感;更可以创设一个私密的空间,缙云还因此有了在别人家里“莫开布帐门”的训诫。挺括的布帐还是因陋就简的练武工具,每天在上下床时,坚持用三个指头(拇指、食指和中指)快速地抓几下,等练到能够自如地抓住布帐,指头功就练成了。后来布帐的材料为白色格子纱布,保密和防风保暖功能不及纻布。有条件的人家在布帐上挂绣花帐(吊)额。 布帐后边和两侧封闭,前边从中间分为两幅(有一尺多的重叠部分),叫布帐门,在布帐上方的两个角上安有金属(塑料)布帐钩,用红纱线或红毛线等连接,需要时,挽起布帐挂在钩上。也有人在布帐钩的绳子上用铜钿穿编成各种形状,稍有晃动,便叮当作响,以增加情趣。用四根小竹子穿过布帐四边的缝道或布纽,把纵横相交的四组竹竿两端捆绑在床柱上,如没有床柱,用绳子悬挂在与床四角对应的屋梁上。有的人在布帐背上放竹篾编的床帐䉭(liè)以防尘。床后边,横挂着一根一米多长的小竹竿,叫“布帐笐”,用来悬挂衣物,也是孩子们在床上玩耍时的抓手。如有人将死或刚死,要马上把布帐褪下来,旧俗认为,这样以便死者灵魂顺利升天或免得在阴间钻纻布眼受苦。 床是安乐窝,有“床上弗睏,爬地上睏”“脚踏被窠里,头钻米桶里”等缙云俗语;床头被指代为“身边”或“家里”,如俗语“床头没有杀儿刀”“床头一箩谷,弗怕没人哭;床头一箩糠,弗怕没人扛”(指操办孤寡老人的丧事)等;床还是相互交流或影响的地方,如“床头教妻”“一支床睏弗来两种人”等;床是夫妻私密生活的空间,如“上床夫妻,落地君子”“床头弗和床脚(尾)和”“同床合(音近“gán”)被”“共床”等。床还是相对安全之所,有些人把钱或贵重物品藏在床头底下,把一些不常用的东西塞在床底下。 现在人们几乎不挂布帐和不放踏床了。床和床上用品,也都是购买的了;式样和材质也日趋多元化,以满足不同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div>(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