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台山琐记——手机摄影撰文：纪明

日月明

　　清明节这天，太阳早早地站出来乍泄春光，撩拨着许多人因疫情而深陷困顿的春心，——又是一个出游的好日子。

盘点近郊合适的目的地，却又定不下该去何方。老婆说：“上天台山吧？”此建议虽无“正合吾意”之感，倒也不失为一种合情的选择——毕竟已经十多年没有登过天台山了。这就如同一个人的初恋，许多年过去或许早已忘却，今忽又被人提起，心绪能不产生猛浪若奔之感吗？

但凡有点儿知名度的山名里，恐怕没有比叫“天台山”的更多了。中国几乎绝大多数省份都有一个这样的山名，而名气最大的，无疑是浙江的天台山。明朝著名的旅行家徐霞客在其《徐霞客游记》里的开篇之作——《游天台山日记》——便记的是浙江的天台山。据专家们测算，这篇游记写于1613年的5月19日，这也是当今“中国旅游日”被确定在这一天的依据。

是不是徐霞客的原因，才让全国有了无数个天台山之名？这种妄断是不是有理，我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天台山，曾经也都有自己的曾用名，这或许就是我的妄断的一个佐证。

我今天要说的这山，特指位于汉中城以北20公里，号称“陕南第一名山”的天台山。

　　与汉江以南距汉中城30余公里的龙头山旅游景象相比，如今的天台山游客服务中心及入口处，完全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可是平心而论，无论从距离、从文化、从历史、从风光的角度相比，天台山都是不输于龙头山的。这样一座道教名山，在她最辉煌的岁月里，也曾是香客如云的。有道是“天下名山僧多占”，能成为宗教名山的地方，风光一定不会差到那儿去，——这就如同名人大腕找老婆，颜值也一定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因素。

有人说天台山近些年来的落寞，问题主要出在门票、摆渡车和索道上。

就门票而言，天台山实在是冤枉的——尽管从汉代到文革前这里是从无门票一说的。自打被贴上了“天台山国家森林公园”的标签，山腰里修了大门，此山便成了“有理无钱莫进来”的风景区。不仅如此，景区大门还越建越远，如今已经建在山脚下了。圈景收费在中国早已成为惯例，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像这样的景区若不收门票，如今的中国人真还不习惯，心里边一定会悄悄嘀咕：“是不是其中有诈？”。

需要特别解释的是，在什么都涨的年月里，天台山的门票不但没涨，反倒是被迫拦腰斩了一半，由原来的30元，变成了15元，——真有点儿像人老珠黄的妓女，多少给点儿钱就能上。这好赖也是挂牌的三A，其惨淡的经营状态，还真不是简单的门票问题。

　　进山的门票是套票制，一种是“门票15+摆渡车25”。摆渡车大多是商务车型，车行15分钟便可抵达灵官崖的索道乘坐处。照理说这个价格也是不太贵的。经常旅游的朋友都知道，如今全国的许多自然景观，都是将大门修在二、三十公里之外，要进去只能乘坐景区的摆渡车，而且价格大多百十元，宰你没商量。我曾经瞧见有网友调侃新疆许多景区的大门和摆渡车：“建议把景区大门干脆修在星星峡（新疆与甘肃交界处的峡谷），咱一次买断得了。”

天台山的摆渡车还真不过分；当然，更多的是无奈。真要如龙头山那般火爆，恐怕就不是这样的收费标准了。

来天台山游玩的，大多是汉中当地人，自驾进山是常见的方式。如今叫人在山下停掉自己的车，改乘收费的摆渡车，无疑是游客最厌恶的一点。这就如同您领着情人进KTV，老板硬要安排一名花枝招展的小姐进来，您能不感到恶心吗？

当然，景区目前限制私家车上山，有他的道理：索道下的灵官崖一带，尚没有大型的停车场，倘若开放，拥堵是必然的。

　　另一种套票是“门票15+摆渡车25+索道60（往返）”，正好100元。看来价格主要是贵在索道这块儿。正因为如此，绝大多数登天台山的游客，下了摆渡车选择步行攀登，一来可以体验攀爬之乐趣，二来也省下了60元的往返索道费。

咱老胳膊老腿，只好选择100元的套票。售票员告诉我：“65岁以上免门票。”

我说：“还差几天咋办？”

“没事，差不多就行！”售票员大方到连身份证都不看，——这可能与咱的面像苍老关系很大，也一定与游人稀少，逮住一个算一个的心理有关。

不管怎样，咱是省下了15块大洋。

　　从山脚乘车点到山腰灵官崖，也就15分钟车程。商务型的摆渡车要凑齐6人才发车，咱运气好，后边紧跟了一家四口。

一路沿着山沟的盘山公路而上，满目皆是春天里落叶乔木的翠绿，和车轮下盘旋的柏油路，并没有想象中的山花烂漫。令人觉着，即便是在暖暖的春风里，山沟中仍然展现的是一种特别单调的画面，这与乘车穿行在黄沙漫漫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其实是没有太大的差别的。

　　登上缆车，自己便被挂在了空中，心里虽也清楚，缆车的安全系数大体是等同与航班的，但不久前东航5735航班失事的情形总是不断涌入大脑。最要命的是，整个上下行的缆车里就只有我和老婆两人，一但有个三长两短，连个垫背的也没有；转眼又想，倘若能以这样的新闻上一次热搜，也属不幸中的万幸……咱还能有其它上热搜的方式吗？肯定没有。

　　缆车的终点是“南天门”，这里也是大多数步行上山的游客的终点，也是整个天台山景区的核心，因为此处不但有一座规模很大的、叫作“药王楼”道观，也是去往其它几座山峰以攀登天台山极顶——岱顶——的出发点。

道教是一个特别崇尚神仙文化的宗教，凡道教名山必设有一道南天门，跨入了南天门便意味着从凡间进入了仙界。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认识南天门，乘索道而飞跃南天门，比起徒步来，更觉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多花了60元，赢得了空降南天门的方式，且毫不费吹灰之力，就令南天门上各路护法神望尘莫及……哈哈，如今的升仙也有了可走的捷径。

不知为什么，药王楼的正门是上了锁的，里边可是有“天台十八景”最重要的景点——梅花古碑，也是传说中的汉中十景之一的——“天台夜雨”的所在地。

这地方若进不去，100元的门票大约有50%是缩了水了。

　　来到道观的侧面，但见石头砌成的围墙边有一个半掩的木门，经年的雨打风吹，令木门呈腐杇之态。侧身而入，一棵巨大的千年古柏立于院中，柏下有几块大小高低各不相同的青石古碑树立。看介绍此乃天台十八景之一的“梅花古碑”。

按照民间传说，古柏生长之处夜夜小雨，造就了“天台夜雨”的神奇景象。由于地处这山高皇帝远，风灯照寒夜的道观之中，让“天台夜雨”的传说得以远远流长，也为天台山增添几分神密的色彩。

传说并不止于天台夜雨，近视梅花古碑，皆是无字之碑，何也？据说碑上先前是有神仙留下的救人药方的，后被不良假医盗取据为己有，以图不义之财。于是，便只留下这空空荡荡的无字之碑。看来这道观也并非完全是清静之地，即便是有仙人坐阵，也依旧无法阻挡不法之人的魔手，只不过是于今为烈罢了。

　　等我转完了药王楼中的“妙济宫”，忽见一角落有三五个年青人在敬香焚纸，不便问究竟是许愿还是还愿。这让我联想到刚刚在南天门的护法神处，仍然是两位年青小伙在焚香。世道真是变了，曾经所见的许愿还愿者，大多是小脚老太婆，如今皆被年青人所替代。以是观之，就业的压力、婚姻的不顺、内卷的激烈、命运的不可捉摸，让茫然的年青人也来祈求神仙的呵护。

不仅如此，道士们不也照样世俗化了吗？我在观望之际，一道姑上前进言：“此地非旅游之地，不是香客就请离开吧！”我清楚这是没有上香火钱的缘故。我转身从那道陈旧的半掩门中出来，身后便传来了道姑重重的关门声……

　　以前数次登天台，缆车是没有的，爬到南天门一带算是感觉到了终点。今天多了句嘴，问了问从后山过来的人，才知天台山的极顶在“岱顶”，离此处尚有一个多小时的攀爬之路。

我想，既然是登天台山，我这乘缆车而上者，是不能以“登”称之的。于是，和老婆相约开始了冲顶的艰辛历程。这段路与当年爬泰山、登南天门时的“慢十八盘、紧十八盘”的路非常相似，全是仰望而不见尽头的石台阶，只不过天台山的石阶没有泰山的那么宽阔，天台山的南天门没有泰山的那么雄伟罢了。

　　沿途也有歇气的小石凳，而我们只是选择了倚靠护栏稍事歇歇而已。因为我们看见那些坐石凳歇气的人不少皆半途而废了，——这或许是“一鼓作气”的成语告诉我们的道理。

沿途也有天台十八景的几个自然景观，诸如岩洞、巨石、仙人坐之类的，名字起得大多虚幻而夸大，自然也就没留心去记下。爬到很累的时候，总忘不了问问从山上往下走擦身而过的游客：“离山顶还有多远？”而游人的回答其实大多含有安慰性质：“快了，要不了多久。”这与我们下山时遇到的情形完全相似。人啦，往往都是这样，当对前景感到并不明朗的情况下，总是希望从过来人那儿得到些提示与帮助，——尽管这样的帮助或许毫无意义。

　　当我们终于登顶时，有提示牌告诉我们，这里便是海拔1932米的“岱顶风光”。望着一块平整的山顶，让人觉着“天台山”的名字起得还真有些道理——平整似台。

只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也可称之为“岱顶”呢？在我的记忆里，“岱”是五岳之尊泰山的别称。杜甫的《望岳》中云：

岱宗夫如何？

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

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

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

一览众山小。

天台山之岱与泰山之岱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尽管天台山与泰山均成名于汉朝，也都有道教的仙风道骨，但毕竟一个在东海之滨，一个在秦岭以西南。

莫非天台山有攀附之嫌？

　　岱顶上除了稀少的几个游人，道观与道人同样存在。从道士摆摊设点替游人抽签打卦，可以看出，这或许就是他的主要生活来源。从口音中判断，这道士也是当地人。我问他吃水、吃粮怎么办，他说靠山下去背，再问冬天怎么办，他说一年四季都住在山上。我没再多言，寒冷的冬天里哪有香客，只是觉得，如我们这些没有信仰的人，岂能理解道士信仰的力量？

这位道士身着道袍，常年居住在山上，应该属于出家的道士，而出家的道士、道姑是无能婚嫁的。基于这样的判断，我也就不敢问道士的家庭状况，怕犯了忌讳。

　　现在需要告诉大家一个重要的数据，为将来的登山者提示必要的心理准备：从南天门徒步攀登天台山的岱顶，一共要攀爬1700多个石台阶，这还不包括沿途所有的平缓石路。这个数据并没有景区的提示，而是我下山时逐一数下来的。途中，每当有上山者问我离山顶还有多远时，我便会明确地告诉他们还需要攀爬多少个台阶。这样的心理，就如同当初教高中的时候告诉我的学生，考上重点大学还需要多少分数一样，便于让其根据自己的现状去规划未来。

琐记还可以有许多内容，但总得为那些没有登过天台山的朋友留下些想象的空间吧，当然，所附的一些图片，已经作了直观的提示。

是为啰嗦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