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驴车送“药”“茶”

中华神农炎帝文化

八十年代末，因旧居狭小，祖父母搬到了村口的凌云寺制香做茶。大大的庙院铺着青石板，便于晾晒，足够的厢房解决了半成品阴干和储存的难题。一般是春天制茶，夏天做香，秋冬择时赶会，兼顾四季农活。

清明时节黄花满山，再刮春风不几日，便是绿意婆娑满枝条。背上荆条框，采来新鲜黄花叶，晒青过后入锅炒制。炒炒晾晾，揉揉捻捻，或摔打或发酵，或熏干或闷香……或几日或月余，时物转化之间，不同名称和标准的连翘茶成矣。

　　手捧龙纹茶罐的祖母，右侧筐里是炒好的新茶，后面是正在晒青的连翘叶……（原照片比较清晰）



　　做茶剩下的棒棒梗梗，叶叶末末也不浪费，和松叶、柏树块、木籽壳、榆树皮、中药香料等物混合入碾压成粗渣，再用石磨磨成细粉，过箩加水和成团，压模阴干即成。这种土香看似普通，但经过了医药配伍，燃烧起来有着淡淡的茶药香气，令人心静气舒，用之不忘。

农村人有个优点就是不停的干活，甚也不想浪费，并且物尽其用。挖回来的药材码成捆装成袋，残渣自用、亦能做香或者炮制茶叶。别看这一点点药材的加入，着实提升了茶叶的药性。减轻了苦寒，加大了调补，久饮不伤胃，愈饮愈身轻体健。

　　正在用大铁锅炒茶的祖父，架子上的筐里摆放着即将二次炒制的茶叶。



一般情况下，体力活祖父承包，炒茶制香这种不费劲但又需要耐力的事，就成了祖母的专职。有人曾经问祖母：“又做香又做茶，你怎么甚都会？我们怎么做出来的茶就不香呢？”祖母说：“还是做的少，做的多了就会了。当闺女的时候谁会做扯面？还不是天天和面天天学，和的多，擀的多，慢慢的就通了，不管它是扯面、擀面、饺子、角片……现在甚不会？还不都是个面？时间的重复会提高技艺，唯一不一样的就是火候的把握和用心的程度，这是决定你做的饭好不好吃的关键。做茶也一样，一人一个心，一人一个味呀！”

凌云寺那时候的香客还是很多的，走的时候祖父母都要赠送他们一点“香”或者“茶”。以现在经济社会的角度来说，那时候真是赔钱，送了很多东西。但仔细想想，内心很幸福，并不觉得失去多少，反而得到很多欢乐。

　　正在做药茶的祖母，锅里蒸着连翘叶，墙上还挂着一个“茶”牌。

　　唯一挣钱的机会是赶上牛车，拉上“香”“药”“茶”下河南薄壁赶会。后来乡政府给了祖父一头驴，让其代喂。但驴和牛经常打架，弄不到一个圈里。后来祖父忍痛卖了称为“八百里”的老黄牛，用卖牛的钱购置了直径七十公分的炒茶大铁锅和一套大蒸笼。牛虽然卖了，但是驴依旧不进圈里，无奈之下，祖父就把驴拴在牛圈外的一棵小树上。

儿时的我调皮的很，整日舞枪弄棒。许是耍出了新技能，那天不知怎的拄着棍忽然一跃而起，飞身一米多高，咚的一下摔在驴的面前。驴哪见过这个情况，一下下就吓惊了，嚎叫一声，顺着山路跑了。我赶紧爬起，大呼：“驴跑了…”那时爷爷奶奶六十岁左右，还很机敏，放下手中的活儿就去追驴，一口气順着河滩跑了五六里才追回来。那时的我也比较精，跑不动了就爬上河滩石岸边的一棵梨树上吃梨。祖父母牵着驴回来了，边走边骂：“你个倔驴，你急着去横水公社开会哩……”我自然不敢承认驴是我吓跑的，驴看见我在树上，更高了，估计驴也真怕了，后来驴再也没有跑过，也特别听话了……

驴十分卖力，拉着“药”、“茶”、“香”，下太行上太行，黑毛沟里常闯荡，辉县薄壁送货忙。

　　广德堂掌柜赵连福拍的举着“七星茶王令”，拎着“茶”牌的祖母。那时的祖母头戴方巾，精神矍铄，看得出和赵掌柜很熟悉。



　　祖母是很能干的，她把祖上祭茶用的“七星茶王令”和“茶牌”常常拿在手上，有了这个广告，他们做的“香”、“茶”在河南很受欢迎。

一心想复兴广德堂的掌柜赵连福，一见祖母去了就开玩笑说：“山上的令牌老婆儿又来了……”那时的人对传统手工还是很在行的，做的工序到不到位，常买的顾客一品就知道。味要正，品质要好，价格还不贵，这是一贯奉行的原则。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物资开始丰富，外面机械商品的加入逐渐改变了市场。自己耗时费力的产业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老人渐渐辞世，如今的凌云寺也已坍塌……只有满山的黄花依旧灿烂芬芳，用它那亘古不变的信仰迎接着历史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