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

周朝畅

我的舅舅

2022.4.6周朝畅

我有好几位舅舅，他们都给我留下一些印象，唯独灵溪小舅舅——他给我的印象最深刻。

记得小时候，我去灵溪做客，总是会被他批评教育，对他比较敬畏。灵溪小舅舅张炳芳（原来是温州地质勘探队，后来到苍南粮食局工作）和灵溪五舅舅洪忠顶（原来是宁夏矿务局，后来到苍南交通局工作），他们俩是住两隔壁。洪忠顶舅舅据说是从小被洪姓人家抱养。

当时，五舅舅的家境比较宽裕，小舅舅家境比较拮据。我年少不懂事，每次到灵溪做客，总是被五舅舅家的丰盛饭菜吸引，五舅妈又特别热情好客，我总是先往五舅舅家里钻，在他家里吃饭。有时候我还会偷偷去五舅舅家玩。

有一次，我去灵溪做客被小舅舅下班回家遇见，他把我叫到家里批评了一顿：“你到灵溪怎么不先到我家，是不是嫌我穷，没有好饭菜招待，你爸妈没有告诉你规矩吗？”

我听了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心里头就是觉得这个小舅舅太会计较了，到灵溪不来你家玩，不在你家吃饭，不是给你省麻烦吗？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呢？

当我慢慢长大了，经历了许多人情世故过后，才醒悟过来，原来小舅舅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他根本不是在计较，而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当外甥们不踏入或者不想踏入他的家门，就是在鄙视或者冷落了他，每一个家境贫寒的人内心深处都是有这种想法的，不管对方的心思如何，骨子里头被别人欺贫重富势利巴结的思维就会产生，一点也不奇怪。

那些一辈子都是高高在上，被别人前呼后拥的人，从来没有被别人冷落轻视过的人，一辈子也是无法体会其中的心酸滋味。做为外甥，到了居住在两隔壁的两位亲舅舅那里玩，居然一头钻入家境比较宽裕的那户人家，而不把隔壁的那户放在心上，他不拿鞭子抽打你才怪，他不把你骂个狗血喷头才怪。

我的小舅舅已经离开世界好多年了，听说他在快要断气的那个瞬间，就吩咐我的小舅妈通知孩子们快点回来，等孩子们到齐了，他高高举起手，然后，垂下了手………………他分明就是在说：“再见了孩子们，再见了亲人们，再见了地球。”

小舅舅虽然已经走了，他对我的严厉批评教育，他的办事说话坚守原则的性格脾气，深深印入我的脑海中。———我的小舅舅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教育批评外甥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

每当我在人生低谷，每当我在人情世俗的夹缝中矛盾纠结时，只要我一坚守自己的原则，我的姐姐就会用“你就像灵溪小舅舅”来攻击我或者阻止我的计划。我心里非常难受，但是，我也不能怪她们，因为，她们根本无法理解做为一个周氏大家族里面家境贫寒的男孩子的苦衷。

我的姐姐无数次使用这句“你就像灵溪小舅舅”话语来批评我，攻击我，指责我，教育我不要跟别人计较，肚量涵养要大，要学会吃哑巴亏，要顺从服从有钱人的游戏规则。我知道，她们的轻描淡写其实就是内心感受不到被别人冷落轻视戏弄侮辱人格的滋味。

我是多么渴望能够成为灵溪小舅舅那样，为了维护自己不被人冷落的尊严，当别人（或者亲人们）试图用行动和眼神来鄙视我的时候（也许他们有时候是无心的），假如我大胆对他们说“我不服从”，那就是证明了“做人一定要有傲骨，做人千万不能有傲气”是对的。

人活一口气，人皮难披，做人难，难做人，人人难做，人人做。只要还没断气，一定要好好争气，一定不要生气赌气怄气。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