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瞎子挑水

一叶孤舟

　　美篇名 一叶孤舟

美篇号15278968

　　这是家乡的资江河，是我们的母亲河。以前没有自来水，人们所有的生活用水都要到资江来取。

　　这是现在三堡仅存的一条巷子，叫川石栈（也叫栅栏巷）已经拆掉一边了。

　　巷子里面再进去一点是当年的新兴街社区，现在已搬迁。

　　当年的三堡地标。

　　六瞎子从这里下河挑水

特别声明，此照片来自黄志成老师的巜故城旧影》，征得黄老师同意借用一下，深表谢意！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居住在三堡一带的人，没有不认识六瞎子的。也不知道他姓陆，还是排行老六，后来考证六瞎子姓吴，反正大家都叫他六瞎子。

六瞎子身材高大，两个眼珠子不停地往上翻，黑的少白的多，有点吓人。他的眼睛是有光的，能看清楚路，凑到眼睛底下还能看清楚字，只是不知道他认不认识字。他常期把头仰起，嘴巴张开，露出满是牙垢的黄黄的牙齿，人们又叫他“望天奔”。

我那时大概十二岁，也从未看见过他的嗲妈，六瞎子就跟哥哥嫂嫂一起住。哥哥嫂嫂一直带着这个智商低又其貌不扬的弟弟共同生活，待他也不错。六瞎子身强力壮有使不完的力气，拿益阳话来说又醒不带发，找不到其它生计，于是就只有挑水卖这一条适合他的路走了。

有时他挑着水桶在堤上走，正遇到学生散中学回家吃中饭，大家跟他开玩笑说：来牵个牛。六瞎子连忙把鼻子凑过去让别人捏住鼻子，嘴里模仿着牛叫：哞哞，哞哞，大家笑翻了天。

那时没有自来水，大部分人家都是到资江河里挑水、洗衣、洗菜，那时的河水也很干净清澈。只有极少数的老年人挑不动水就买六瞎子的水，满满的一担起码有一百把斤。他挑着自已家特制的大木桶，宽宽的扁担，呲牙咧嘴，晃晃悠悠，往别人家里送。因为要水的人不多，生意惨淡，他也不要养家糊口，一分钱一担，真便宜。到了冬季，河水干涸，六瞎子为了把水桶装满，便用一只桶往另一只桶里灌水。这一桶装满了，另一只桶就没有东西来灌了，莫看这杂六瞎子不清白，他就往桶里潵一泡尿来填高水位，这都是在河里挑水的人亲眼所见，决不是危言耸听，也不知道谁背时买了他的这担水。

那时候每天早上广播里都播放广播体操，人们都跟着做操。这六瞎子不知道怎地，他只做第八节跳跃运动，他把双手合拢前面拍一下后面拍一下，口里念到“一大寒毛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让人啼笑皆非。

最有味的是，有一次六瞎子干了一件惊天大事。上面说到六瞎子无父无母，一直跟哥哥嫂嫂生活。六七十年代家家都没有浴室，洗澡都只能用木盆装水人坐在里面洗。不知道有没有人教唆，有一天他嫂嫂正洗澡，六瞎子预先藏到家里的床底下。从床底下突然冲出来一把抱住他嫂嫂，吓得她嫂嫂大叫。六瞎子终身未娶，他有一个侄子叫小年，家里人就说这小年就给六瞎子做儿子，六瞎子好高兴。没想到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小年下放到农村去了。六瞎子整天嘟哝着:只怪得敬爱的毛主席，要我们小年下农村。心里是多么的懊恼。

当时人们生活清贫，温饱都成问题，六瞎子还有他的生财之道，譬如帮邻居老奶奶倒垃圾，能得到一毛钱，比起挑水来又松活又赚钱。他还有一个绝招，街坊邻居哪里死了人，他听到锣鼓声和鞭炮声跌跌撞撞地摸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听是谁家死了什么人？假如听到是刘家死了老爷，他立即嚎啕大哭：阿呀呐，我的个刘嘎嗲嗲呐，你何嘎信都不把又克嘎大啰。哭得伤心巴意，跘天跘地。假如听说是王家死了翁妈，他也如法炮制，一把鼻涕一把泪，棺材拍得山响。边哭边说：王嘎翁妈也，何嘎不带打我克喏。孝家见他如此诚恳，留他吃饭，都说人死饭甑开，不请自己来。盛上满满的一大碗饭，还有包肉恰。六瞎子大饱口福。

那时文化大革命期间，人们每天早上起床后都要手拿毛主席语录本，站在毛主席像前，右手拿着毛主席语录本挥动，嘴巴里念道：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身体健康身体健康！这六瞎子没有毛主席语录，在家里找到了一本买煤炭的折子（那时候粮食，煤炭等要计划凭证购买）。很诚心地拿煤炭折子飞舞着，口里念念有词：敬祝毛主席……敬祝林副主席……多少年过去了，六瞎子的形象在我心中一直难以抹去。

作者：周若慧，土生土长的益阳人，从小在三堡长大。读书、育人，如今桃李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