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安处是故乡

张丽萍

　　时光犹如心中那条奔流不息的蓝河，向东流去，还来不及细细品读和凝望，就只留给我不尽的怀想和期待。还在赞美人间最美四月天时，五月明媚的阳光，就照进了我们的生活。五月伊始，小长假如期而至，我们决定去享受一个安逸的乡村游，回沱江河东的老家，准确的说是张家老屋所在的地方。是我们儿时心心念念，期期盼盼的地方。父亲离开它，如同后来我离开共和一样，都心怀理想，向往远方，我们都是在相仿的年龄，离开了生养之地，只是年代不同，方向不同。

　　新中国初建，父亲风华正茂，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参军入伍，踏上人生旅途。从西南到东北，开发北大荒；从东部到西部，开发大西北。革命的激情，心中的理想，引领着50年代人们的生活，他们工作繁杂但没有怨言，生活清苦但没有牢骚，遇到困难也不气馁。在我心里，他们象保尔·柯察金一样，“把最宝贵的青春，献给了最壮丽的事业”。但从此他们和父母、和兄弟姐妹聚少离多，和故乡渐行渐远。我从未问过，父亲有没有后悔他的选择，但我相信，他肯定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故乡。“立马黄沙高岗处，南望中原。任男儿铁石，不敢回看来时程，临风无言。”

　　我第一次回故乡，是在5岁多的时侯，从共和坐汽车到西宁，再从西宁坐火车到兰州，从兰州转火车到成都。又从成都坐汽车到简阳，再从简阳坐汽车到禾丰镇，还有最后八公里到老家，是无车可坐的，便是爸爸的大哥，我的大伯，一路把我背回去的。故乡真的是千里迢迢，故乡的亲人，真的是深情款款。

　　那一次是我在老家最长的一次，和妈妈足足住了有半年之久，我甚至都满口乡音了。严肃的爷爷，慈祥的奶奶，呵护我的外婆，故乡的亲人从此永驻我心。那时的交通不便，亲戚家的距离都靠脚步丈量，无数次脚磨破，腿走酸，把每家亲戚都拜访到了，是因为此去经年，不知下一次是多久！

　　此后，故乡躲在了席慕容的诗里：“故乡的面貌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故乡一直保持着儿时的记忆。再回故乡，爷爷和外婆已离我们而去，我已上大学，爸爸已在考虑退休后的归宿。阔别多年，老家的亲人还是一见如故。临别时总是一再叮嘱：“小妹，你们要常回来看看，这里是老家！”。

　　老家，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但我身上流淌着老家的血，老家维系着我们的亲情。城里的房子可能就是个栖身之所，说搬就搬，但唯一搬不动的是老家，亲情故土是永远都搬不动的。共和是生我养我之地，我跳动着它的脉博，它给了我生命的高度与广度，让我年少时，站在海拔3000多米的地方，去向往诗和远方。

　　温暖的五月，我又回到老家，父母、伯父们也已离开我们多年，我在五月的气息里，寻找熟悉的风景。近乡情更怯，又见丫口那颗黄桷树，老树发出新芽，又见高架引水桥，依旧如故，这两个地标物出现，老家就不远了。

　　到了老家，发现门口居然也长着一颗高大的杏树，我想到了曲沟记忆，想到了久莲心中的那棵杏树，这是冥冥中我和久莲的默契吗？此时是南方春末，花期已过，“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蝶恋花·春景》宋·苏轼）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方魂牵梦萦的土地。风尘碌碌，天高云淡，春山夜雨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惦念它。辽阔的空间，悠邈的时间，都不会使这种感情褪色：这就是乡土情结。

　　曲沟有条清澈的蓝河，蓝河边的委曲村，有一片花田，花田里曾留下我们快乐的身影；老家有条清澈的高马河，高马河边有个熟悉的地名叫“弯墩子”，从小就听父亲说在那里钓鱼的事，现在想来，自离开家乡后，每一次回去，他可能都会去河边坐坐、垂钓、并和兄长们促膝长谈，以叙离别之情。而我每次走到那里，也都会驻足凝望，看那青山绿野，小桥流水，如同天然画卷，渗透田野的气息，飘散泥土芬芳。

　　走过小桥，河的那边，也有一片花田，是三圣花乡的一个三角梅基地，远远看去,色彩缤纷，婀娜多姿，让人眼前一亮。她不经意、不夸张、不掩饰，恣意盛开，无论平原洼谷,丘陵高岗,还是繁华都市,山野农庄,随处可见她的平凡的身影、火一样的热情，充满着勃勃生机,舒展出旺盛的生命力，彰显大自然的真纯美好。

　　在大片的三角梅中间，还静静地盛开着一片月季，与绚丽的三角梅为邻，那片月季是淡然的，粉粉的色彩，淡淡的花香，低调的奢华。我们在花海中徜徉，真想告慰父母，老家变美了，道路变好了，生活也更好了。老家给了我们太多太多的记忆和念想。我们也会回报亲切问候给老家。

　　花田赏花意犹未尽，侄儿又开车带我们去摘桑椹。以前背过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课文中“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相信每个莘莘学子都背得滚瓜烂熟。桑葚在鲁迅脑海中留下了童年的记忆，桑葚也带给我们快乐的体验。刚品尝过樱桃的酸酸甜甜，又有幸赶上春末夏初的桑葚熟了，那些被阳光雨露滋润，变成了紫红色珍珠般的果子，挂满了桑树的枝头，诱惑着采摘人的味蕾。有的桑葚落到地上，恰是“殷红莫问何因染，桑果铺成满地诗”。

　　闲暇假日，情系老家。老家没有车水马龙，有潺潺流水，老家没有高楼大厦，有鸟语花香。孩童们回到老家，在池塘边聆听鸭子的歌唱；拿着柳枝追逐飞舞的蝴蝶；在草丛中寻找叫叫草，吹出响亮的声音，仿佛是对玩伴们的呼唤，回响在故乡的上空，有陶笛大师宗次郎《故乡原》的韵味，回味无穷……，孩子们种玉米，挖土豆，种下希望，收获快乐。快乐老家的山好、水好、人更好。若没有老家亲人们的守望，又怎会有我们回家的幸福。

　　我们怀念过去，更应懂得珍惜现在。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地方，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去，想起曾经拥有的岁月，会是一种喜悦，想起那些离开我们的故乡原风景，又会有一种伤感。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乡，和从故乡一路走来的独特人生，所以才会对故乡有着不同意义的解读和感悟。

　　心若不动，风又奈何；你若不伤，岁月无恙。回到老家，在那片最朴实的土地上，纳一片风景，赏一路繁花，听一夜细雨，念一首诗词：“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苏轼《定风波》）愿我们心有阳光，不负光阴，愿我们的人生如这个夏天一样绿树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