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难求医路

由由

爱人生病了，而且是重病，肺癌晚期。3 月22 日去上海市胸科医院进行检查和第三次化疗。

上次化疗回来，上海的疫情已经蔓延起来了，在家期间时刻关注着上海疫情的变化，随着时间靠近化疗日期，上海各区全面爆发，各地的防疫政策逐渐收紧。为了准备这次上海就医，我们出发前一天做了核酸检测，并取得报告。担心各种环境传染，准备了消毒洗手液，湿纸毛巾，N95 口罩和一次性手套。防备餐饮感染，买了方便面，煮了一些鸡蛋和一些面包，不准备在外面就餐而造成的风险。即使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还是担心行路的风险，住宾馆被封和医院停诊的风险。

早晨7:30 我们从家出发，约8:00 到达苏皖两省交界的乌江卡点，将车停在安徽境内由裢襟开回，因为是出行，安徽卡点没有检查，我们带着行李箱越过马路，到对面江苏境内，上了早已安排好的江苏朋友张培芹大姐的车，汽车行驶500 米，江苏卡点检查，健康码、行程码和48 小时核酸报告，一会儿我们安全通过，行驶至去地铁站的支线上，又是一村镇卡点，要求出示身份证明，幸亏张姐早已准备好，很快放行。约8:20 到达地铁站，谢别张姐，我们进了地铁站，没有防疫检查，直接上了地铁。约9:10 到达南京南站。

购买了10:07 G7511 次去上海虹桥的高铁票，由 48 小时核酸报告和身份证，顺利通过安检，进入候车室。

找到检票口，找个座位坐下，环顾四周，若大的候车大厅，往日人流熙攘，今日人烟稀少，众多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整个候车大厅，气氛凝重，只见消毒人员不时走过，只听见大厅的广播反复播放着防控的各项要求，让人感觉一种紧张。不一会，我们检票上车，11:52 到达上海虹桥火车站。

虹桥站出站人比南京上车的人多，上海防疫氛围比南京好，要求也不严，我们出示身份证和核酸证明，给我们放行。虽然防控松，但我们自己保护好。出站后，为了避免坐地铁的人员密集，产生交叉感染，叫了一辆滴滴车，一口价120 元到胸科医院，没有讨价还价，我随着爱人慢行一段路程，登上了滴滴车，20 分钟后到达胸科医院。到达后，立即缴费，排队等待上班做核酸，1:30 准时上班，约5 分钟后，做好核酸，去汉庭酒店休息。

到达酒店，办好入住手续后，询问小区查封情况，说前天刚解封，暂时不会再封，安心进房，将随携带方便面打开，烧好开水煮好鸡蛋后，美味一餐。

爱人一路奔波，舟车劳顿，再加上长期没排胸水，感觉胸闷气短乏力，一时间难以平静休息。下午天气阴沉下来，一会儿阴雨连绵，气温下降，一阵阵寒意袭来。晚餐我接着吃带来的食物，爱人因胸水增多喘气困难，吃得很少。时间很难熬，一分一分过，窗外淅沥的小雨，室内看着爱人难受的样子，心情糟透了，十分着急，祈祷着酒店晚上不要查封。夜里爱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喘着粗气，伴随着整夜的风雨，一夜无眠，挨到天亮。

天明后我去邻近早餐店买点可口的早点回来，爱人仍旧没吃多少。到了7:20 我们辞別酒店去医院，出门后，大门敞开，酒店没有查封，心情好过一些，担心这一关过了。一路上风雨不停，爱人急切着去医院，办理入院排胸水。我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搀着爱人，风雨中缓慢前行，漫长的红绿等待，超宽的马路穿越，每行程一步的很艰难，路边烂漫的樱花，被一夜春雨摧残，花瓣儿散落一地，有人拿出手机在拍照，可我们焦虑万分，心想能尽快赶到医院，办理相关手续，来解决爱人的痛苦。25 分钟的路程感觉漫长而遥远，临近医院附近，人流攒动，做核酸的人群排着长长的队伍，大门口人员聚集，声音嘈杂，我立即去了核酸缴费点，取了报告，赶紧带着爱人去医院大门口，准备入院。

大门口站着很多人，不给人进入，我询句情况才得知，门诊被封，停诊了。我大脑一片空白，顿时崩溃了，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个要封多少天，爱人胸水怎么办？化疗怎么办？检查怎么办？一时止不住的眼泪流了出来，叹息怎么如此倒霉，也不知如何是好？任凭我跟门卫怎么解释都不起作用，就是不给进去。

门诊是停诊，但住院部正常收治病人，但不从门诊挂号，是进入不了医院平台，不能住院。在路边休息10 分钟，整理好思绪，决定联系主治医生，把病人的病情告诉了她，求她帮忙想办法，让我们入院。联系后，先答复是没有办法。约10 分钟后，告诉我们，可从掌上医院互联网医院挂号，挂号后告诉她，她再想办法补办入院手续让我们入院。经过不断偿试，终于在互联网医院挂上号了。之后告诉了主治医生，她安排好了我们的住院。到入院处办理了住院的相关手续，乘电梯上了9 楼，公共区域等待看门护士叫号，等待至下午三点才安排我们入院，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入住病房后，医生助手来了，我把在家一个月的病情症状告诉了她，并形成文字材料发给了主治医生。医生答复是由于门诊停诊，不能做检查，只能按照原来方案进行化疗，不能排胸水，叫我们回家后找本地医院排水。我的回答是，我们回家要隔离，不能进医院，只能想其它办法，否则病人受不了，回复是明天再说。

晚上的病房6 点钟就没有声音了，相互之间拉起隔帘，陪护的临时床都铺设好，房间顶灯巳经关了，大家都戴着口罩，陪护的在看手机，病人在休息，逐渐进入睡眠模式。

8:30 左右，我快要睡着了，忽然在新加坡的女儿来视频电话，我很着急，怕她发现我们在外看病，一直没有将生病的情况告诉她们，立即关了电话，静想找一个什么理由来搪塞过去。随后语音电话打过去，告诉她我在外面打牌，女儿不相信，说疫情防控期间，怎么可能聚集打牌，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说没有，这时孙子在一边说，我要打视频，打视频⋯连续说了4、5 遍，我一直没有答应他，明天跟他视频。当时的心情如刀绞，担心女儿着急且不能回来，孙子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要求打视频，是不是女儿的授意，我无可奈何强制关掉手机。爱人生病时找到女儿的同学，来到上海胸科医院治疗，期间女儿与她同学多次通电话，我们要求她同学不要将我们生病告诉她，但她暗示女儿，你们常年不在家，多跟父母通电话，女儿多次质问，我家是否有什么事。因为6 年前我生淋巴瘤没有告诉她，后来知道大哭且责怪她。女儿将这种情况告诉女婿，女婿立即打电话给他妈，回复结果没有情况，女儿随后电话联系我妹，我妹告诉她我们在南京检查。9:30 女婿视频电话给我，我用文字回复在南京检查，没有问题，不要着急，明天视频。

第二天上午9 点亲家公打电话给我，说已将我们的情况告诉了女儿她们，我们可以跟她们视频。9:30 我们视频接通，女儿、女婿看到我们在病房的情景，痛哭流涕，跟爱人说，不要害怕，我们会竭尽全力给你看，现在的技术也很先进，新药物也很多，一定能治好，我们买最早时间飞机票，赶回来照顾你。四目对视，泪流不止，站在旁边的我也是泪流满面，隐瞒长期的实情终于不要再找借口了，积压已久的情绪能够释放了。

医生查房时，帮我们 找了一家附近的医院排水，我同意了。

医生查房之后，开始上化疗水，约有6 种水，有治疗肿瘤的，有护胃的，还有清洗滴管的。9:15 我下楼带上身份证和医生处方，拿了免疫治疗的药水可瑞达。将可瑞达吊完之后已经11:00 了，医生写好出院小结交给我，我办好了相关的出院手续，到结算中心办理结算，11:30 后办好了所有手续，出院回酒店休息。

明天是星期五，担心明天因做核酸时间过长，影响入院，入院过迟，不能做B超后排胸水，又逢周末休息，时间过长爱人坚持不了。下午我们去了医生介绍的解放军海军特色医疗中心，了解了医院的相关流程和作息时间，办理了就诊卡。医院要求必须持有24 小时的核酸报告，才可以入院，下午不能做核酸。联系了海军医院的陈永安博士，他发短信给我们，告诉流程。

从酒店附近的沙县小吃买了一份盖浇饭，晚餐我们俩吃了一份，爱人吃了很少，因为胸水胀。夜里，风雨交加，爱人胸胀难受，不能休息，我的心如刀绞，着急无能为力，苦苦等待天明。

早晨7:10 我们辞别酒店，搀扶慢行去海军医院。7:30 到达医院，因门诊没有上班，挂了急诊去做核酸，做了核酸后我们回酒店继续休息。

下 午1:30 我们到达医院，离核酸已经超过了6 个小时，智能机上多次刷码都没有结果，等候至1:40 我的报告单已经有了，但爱人没有结果，我想可能等会就有了，2 点还没有，担心结果出来过迟，耽搁住院，下午不能做B超抽水，爱人已经忍受到极限了，明天是周末，医生休息，非常着急，时间不能耽误。我去找了检验科，告诉我说可能是你的核酸检测异常，重新检测。如果重新检测，耽误时间可能更长了，恳求检测人员帮我们查一下，有危急情况，说检测人员关在封闭的空间里，联系不上。晚我们一小时的病人都出结果了，没有办法，只能焦急地等待。终于在2:20 阴性报告出来了，随后去门诊看医生，办理住院相关手续。2:40 进入病房，护士安排相关检查，约3:00 陈永安医生带着我们下楼，我用轮椅推着爱人去医技楼做B超和引流手术，3:30 手术做好，推着爱人回病房，开始排胸水，我心里石头终于落地了。我开始打开行李箱，拿出洗漱用品，准备休息。

3 月26 日上午，我跟陈医生说要求出院，约10:00 化验结果出来后，给我们写好出院小结，收拾好行李，拿好核酸报告，带着引流插管，去门诊办理出院结算。

11:00 我们打车去了火车站，出示48 小时核酸证明和两码，顺利过关，购买了11:24的G1228. 高铁票。很快我们上火车，火车是虹桥开往长春的，是两个疫情高风险区，车上人员很多，基本是满员，所有行李架上摆满了行李，车上人员相互窜动，恰逢吃饭时间，放下口罩吃饭的人很多，很担心病毒感染，在车上不说话，不时用消毒液喷洒，爱人和我不在一个车厢，我告诉她不要乱动，到达南京南站及时下车。

在上海已经将两码、身份证、出院小结发给我小妹，她带上此材料到社区开具接收证明。

火车11:52 准时到达南京南站，下车随人流来疫情防控区域，防控人员把从上海来的旅客单排一队，每人出具身份证，进行登记，登记后，由防控员带领我们走专为疫区来的旅客通道，来到一个分散管理区，对每个人进行查询，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家是哪里人，我的回答是我要去安徽，是路过中转。防控人员的答复是两条路，要么留下集中隔离14 天，要么买高铁票离开南京。我说我们家是离南京最近，没有高铁通家门口，只能从南京转其他交通工具。对方肯定回答不行。我又说我带的是危重病人，请你们照顾一下，方便我们，我们没有其它办法。回答很肯定，这是国家政策，不能通融。危急之下我联系了亲家，能否坐高铁到全椒，看看全椒的防疫政策。十分钟后回答，同样是隔离。要么去马鞍山，马鞍山与和县是一个市，防疫政策是一样的，但马鞍山目前是疫区，大桥是封闭的，隔离结束是否能通？在南京、全椒隔离，回和县还要隔离，那不如去马鞍山隔离。随后买了去马鞍山的高铁票，出示给防控人员，签了疫情外溢责任书，带我们去检测点，做了抗原检测和核酸采样，10 分钟后，抗原显阴性，放我们去坐高铁。出了防控区域，我们来到候车区域，发现没有人监督，坐火车去马鞍山，火车上污染更大，不如打车去乌江卡口试试，10 分钟后我们坐上了去乌江的出租车，出示双码。在车上又联系了我妹，社区的接收情况。

出租车司机是安徽濉溪人，一路上谈笑风生，高谈阔论。窗外阳光明媚，春意盎然，车内我们仍然口罩紧带，防疫无处不在，心情放松了很多，约1 个小时，在离卡点100 米远处下了车，告诉师傅要消毒杀菌，注意下一位乘客的安全，安全防疫我们时刻注意。约10 分钟到了卡点，卡点车辆排成长龙，但过关紧张有序，大货车较多，也有小车和三轮车，三轮车基本上是送货物的，关口交货，对面派车来接。

不一会儿，我妹给我打电话，说已经派120 救护车来接我们，社区工作人员跟他的车一同来卡口，实行闭路循环。约30 分钟后，救护车来，社区工作人员与卡口办好了交接手续，我们坐上救护车。我和爱人平生第一次坐救护车，模糊的窗外，暖意融融，油菜金黄，蜜蜂嗡嗡作响，春意盎然，可我心里五味杂陈，辛酸难忍。20 分钟来到和县集中隔离点，肛肠医院，多声喇叭摧促，紧闭的大门徐徐打开，开到东边门口。

我们取下行李，站立在紧闭的大门外，这时稍高的窗户打开，一男一女站在站在窗内，男的交待隔离相关事项，女的负责医疗方面，提出一些要求。我提出了我的请求，我们俩有一个是危重病人，生活不能自理，需要照顾，我们俩住在一起，且在隔离期间，需要做血常规检查和创口换药，他们同意了我的请求。随后侧门打开，一个全身武装的小姐姐把我们领了进去，办理了相关的隔离手续后，上楼。我们被安排在朝南的207 房间，护士小姐姐发给我们两套日常洗刷用品和两套被子，教我如何消毒，如何使用电视和WiFi，日常生活和医疗检测须知。我们打开行李箱，拿出生活用品和衣物，准备在这里度过14 天的隔离生活。不一会儿，护士来核酸取样和测量血压。约5 点给我们送饭了，打开饭菜，两素两荤，清爽干净，有汤有水果，食欲大增。

期间，我打开健康码，已变为红色。

吃罢晚饭，我们洗刷完毕，爱人因旅途劳累，卧床休息。隔离方医生多次来电话咨询爱人病情，并请专家为我们问诊，我将出院小结、相关检查结果和检化验数据发给他们。 晚上8:30 来电话说，多方请示，领导同意给我们居家隔离（我想他们可能是担心爱人的病情危重，不能长期隔离）。9:00 裢襟开着停靠在隔离点门口，我们拿上行李，在侧门，签约解除集中隔离，上了车，在社区书记的监督下，我们开车进了小区，进了家门，书记才离开。

回家收拾好后，我打开健康码，已变为黄色了。

此次的上海求医，是我这一生磨难最多的一次，各道卡口小心过关，一路上的提心防疫，火车上密集人群，核酸检测点的人头涌动，医院内患者聚集，餐饮的外购⋯无处不揪心。担心酒店被封，医院门诊的停诊，令我精神崩溃，一个月的精心准备付之东流；孙子哀求视频，我锥心刺骨；母女病床上视频，谁能忍受住不痛哭？爱人病情加重，使我寝食难安，分秒难熬；延迟的核酸报告，我几近逼疯；火车站防疫强阻拦截，我无力诉说，几乎下跪哀求，冷漠的回应，我永生难忘。多次磨难，多次六神无主，我铮铮男子，竟数次潸然泪下，伤心之痛，刻骨铭心。疫情之下，危重病人和新冠患者同是患者，为什么危重病人求诊如此艰难，两者的生命为何不是同等重要？此生如果在金钱与平安两者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所有的身外之物，同甘共苦一生，不求名利富贵，倾其所有，护爱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