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福三爷

老张

<p class="ql-block">  继福三爷走了,享年九十五岁。</p><p class="ql-block"> 继福三爷是我下乡时所在大队茶场的场长,也是我走出校门走向社会的第一位严师,知青们的大家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73年4月12日,为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伟大号召,我们八男四女十二个刚出校门不久的青年学生,从县城下放到涟源县百亩公社思塘大队插队落户,最大的不到20岁,最小的不到17岁。根据安排,我们十二人落户在九个生产队,但集中在大队茶场集体生活,除农忙时回各自生产队,平时就在茶场劳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刚到大队时,没有住的地方,大家都借居在大队小学的两间空房里,男女各住一间房,男生两人一个床铺,自己轮流煮饭。初来乍到,虽条件艰苦,但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场长也不怎么管我们,就这么懒懒散散,随场里的老社员一起出工,混着日子过,倒也轻松。</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日子混了不到两个月,大队给我们派来了新场长,叫罗继福,大家都叫他继福三爷,作为农业技术专家的他被县里抽调去伏口对口指导,刚期满回来,即调任大队茶场场长。之前,我们已经知道要来新场长,场里的老社员对我们讲,继福三爷做事认真,脾气火爆,他来了你们要招呼点,再懒懒散散肯定不行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邓家大塘</p> <p class="ql-block">  终于见到真神了:他四十来岁,个子不高,身板结实,一头短发,浓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黑红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与精明,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继福三爷上任后,即给我们约法三章:一是定底分,最高八分,最低六分,一年后再根据实际上调;二是按时出工,包括出早工,按时完成每天的任务;三是实行请销假制度,每月可请假回家一次,无特殊情况不得超过三天。从此他每天督促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天刚蒙蒙亮就从家里赶到茶场,一个个把我们叫起出早工。记得有一次,我睡得正香,赖在床上实在不想起来,只听他一声吼,一把掀开被子,拧着我的耳朵硬把我揪了起来,以后早上我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总是一骨碌就爬起。</p> <p class="ql-block">2018年5月知青们与老场长继福三爷合影</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继福三爷对我们既严格要求又呵护有加。平常,他和大家一同出工,一同收工,决无特殊,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对我们所干的活他都要检查一遍,不合格的必须重做,农业技术活不会做的他都会教你。回家之前要把场部内外查看一遍,招呼我们后才走。为了把食堂伙食搞好一些,炊事员换了一个又一个,实际上就是我们的一个大家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他烟瘾很重,那时抽的一般都是八分线一包的经济烟或一毛多钱一包的红桔牌香烟,叼在嘴上就不歇火,烟熏得他眯缝着双眼,也让他咳嗽不止,但手里的活却一刻也不落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p> <p class="ql-block">旧地重游</p> <p class="ql-block">  为了建立茶场场部和解决知青的居住点,大队拟建一栋二层楼房。。按当时国家的政策,下乡插队落户的知青每人有420元建房安置费,由大队掌握使用。我们十二个人共五千零元钱,除建房外,还要添置床桌板凳等一应生活用具,显然远远不够。为尽量节约开支,继福三爷带着我们日夜加班,手挖肩挑平地基,自己扮红砖,做煤饼,装窑烧砖,打预制板,做副工。为加快建房进度,对扮红砖,做煤饼等活计实行定额工分制,以充分调动大家的劳动\积极性。从平基到场部建成尚不足半年,我们就住上了自己动手建造的新房子。</p><p class="ql-block"> 下乡近三年时间,我们不断成长。第二年,所有的男知青底分都提到了9分5,挑一百多斤的担子更是健步如飞。</p><p class="ql-block"> 茶场刚建时,没有水田,后来大队开山造田搞了一个百亩大丘(实际只有二、三十亩),交由茶场耕种。当时场里男女劳力拢共二三十人,春耕大忙时,有的社员还要回队。而茶场没有耕牛,只能靠借,做不赢时,就只好人拉犁了。这时继福三爷就在后面扶犁,我们几个男知青和其他男社员就在前面轮流背,虽然苦点,却也乐在其中。这田种了一年,后又划归了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在继福三爷的带领下,我们学会了育苗种茶,种西瓜,做黄花,烧火土灰,插田扮禾打蒲滚等大部分农活,在他的影响下,从不偷懒耍滑,每年做的工分都在3600分在右,女知靑也都在3000分左右。</p> <p class="ql-block">  在茶场期间,我们挣的是工分,只有到年底才能到生产队办决算,所以平时袋里没有什么零花钱。当时我们大队有一个废品收购点,每月要用板车送几次废品去娄底收购站。为照顾大家,继福三爷都是轮流安排,所得劳务费除90%回队投资外,几个月下来,我们也能有一、二元零花钱。同时还安排我们去大队石灰窑拖石灰,到磷肥厂做副业。他嘴上不说,可都是为了我们袋里有个活钱。</p><p class="ql-block"> 下放大队第三年,我们这批知青陆续离开茶场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之后又来了第二批、第三批,继福三爷则继续履行着他大家长的职责,及至最后一批知青离开,茶场解散。</p><p class="ql-block"> 正是继福三爷的严格要求,以及劳动人民优良本色的浸润,我们走出大队后,几十年在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始终初心不改。</p> <p class="ql-block">当年自己建设的场部与知青点</p> <p class="ql-block">  转眼四十余年,期间知青们也曾数次回队看望继福三爷,但都未能集齐前往,至2018年5月,我们所有能联系到的知青终于汇集一同回队,到了我们曾经居住的场部,只见当年继福三爷带我们建起居住的二层楼房仅剩残垣半壁,不觉黯然神伤。</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看望老场长</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起去看望了年已93岁高龄的老场长——继福三爷,老场长身体康健,思维清晰。见面后,老人家和我们都很激动。他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那时我带你们做事做饱了,你们不记恨吗?大家都异口同声:您当年的严格要求,是我们一生的财富,只有感激,何来记恨?老人家拿出西瓜和花生招待我们。中午,我们邀请老场长和一些熟悉的乡亲共进午餐,一个个和老场长合了影,给老场长打了个不大不小的红包见面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共话当年</p> <p class="ql-block">  见到老场长身体康健,大家都很高兴,与老人家百岁相约。然老场长终究爽约了,2021年3月间,我偶然碰上队里的一位乡亲,他告知我老场长已于一个月前去世了!</p><p class="ql-block"> 老场长过世后,我几次想为老人家写点什么,但心情总是平静不下,直至今日,方勉强成此拙文,是为纪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