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的父亲

八月木樨

亲爱的爸爸：

您在天堂还好吗？

今天是您离开我们的第75天，也是您独自在另一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清明节。犹记去年清明日，我们一大家子上山巡风水的情景。那时候，您身康体健，在爷爷的坟茔、奶奶的坟茔、叔叔的坟茔前一丝不苟地打扫，除草，祭拜，献纸钱。满山的喧哗里，藏着深切的哀思。因为，您的父亲母亲以及弟弟就躺在山上与天地同眠。

我何曾想到，去年清明时，阖家一起寄哀思。今年清明风依旧，爸爸的身影却已无处觅！“子欲养而亲不待”，找不父亲的苦痛在呼吸之间，在辗转之际随时浮荡。这人生的遗憾与悲哀让我经常陷入苍茫的暗夜，无法自拔。

　　今日清明，官桥第十一轮核酸检测。我依然三点起床，到洪岭山上。核酸采集，森林防火，卡口执勤。疫情防控形势依然严峻，一切群众性现场祭扫活动全面暂停。亲爱的爸爸，原谅我们，在如此时艰里，没法去看您。生活总有那么多无奈是我们无力改变的，就像我们曾经那么渴望也那么努力地想要留住您却无能为力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您离开。再撕心裂肺的呼号都唤不醒我亲爱的爸爸了。

妈妈昨天从昆明回厦门了，今天中午妈妈回家了。可是没能赶上为您献上一份祭品。我知道她一定万分难过，可是，我没时间安慰她。

　　记不清有多少年没给您写过信了。记得第一次给您写信时，我还一脸懵懂，识字不多。我伏在埕前的栏杆上，外公一句一句地念，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不记得写什么了，但那个场景却记忆犹新，一直深深地留在记忆里。通讯溃乏的年代，只记得您最后一次写给我的那封信，整整十二页，那厚厚的信，沉甸甸地诉说着您从年幼失怙的艰难，到青年就外出谋生的艰辛，再到中年事业小有所成的欣喜。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对生活的热爱，对家人的牵挂，对子女的热望。收到信后，我泪流满面，痛哭不已。那时，我还年轻，在人生的重大抉择上也许出现了偏差，与您当初的厚望背道而驰了。您知道吗，女儿其实跟您一样痛苦，在两难的抉择里，我最终选择了屈服，我不忍心看着如此疼我爱我的父亲夜夜为我失眠，不忍心看着从小就觉得山一般厚重的父亲为我的未来忧心忡忡，我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能看着至爱的亲人如此痛苦。于是，我选择与生活和解，向命运低头，做了孝顺的乖乖女。

爸爸，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爱很爱您，很爱很爱妈妈，也很爱很爱我的弟弟妹妹们。我不敢说我爱您胜过爱我自己，但看到您难过，我也心如刀割，寝食难安啊。

(今天好累啊，三点十分出发，下午五点多才回镇里，八点开会，开完又继续干活，十一点才回宿舍。没精力写了。亲爱的爸爸，等我有时间和精力了，我会继续把这封长长的信继续写下去的。。。)

　　（4月7日）爸爸，昨天晚上我请假回家了。妈妈又搬到你们的房间去睡了。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还是那张床，蚊帐还是那顶蚊帐，桌子上的照片，抽屉里的物品，都没有变，一切都是爸爸您活着时的样子。到处都有您的影子。唯一的不同是，衣柜里没有爸爸的衣服了。

我跟妈妈躺了一夜，却几乎一夜没睡着。迷迷糊糊地六点多就起来了。清晨，有点困。六点半，太阳刚好从山顶露出来，推开大门，家乡还是那么美。可惜，爸爸您再也看不到了。

　　八点多载妈妈和五叔去山上，我不知道能不能上去，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您？

很幸运地，一路无阻碍。我和妈妈来到您坟前，杂草掩盖，如此荒凉，如此孤寂。妈妈哭了，我也哭了。我不想去阻止妈妈哭泣，就像我也需要哭泣一样。太难受了。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就像抚摸父亲的脸。我坐在您的坟墓后面，感觉就像小时候伏在爸爸的背上，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爸爸，您病中的几个月，我们一次次给您按摩，从手到脚，从腹到背，我们好像从来没有那样与您亲近过，在您还能熬过去的日子里，您从来都不麻烦您的子女。只有在您身体极度不适的时候，才需要我们来给您按摩。如果不是我们早已知道您时日无多了，或许我们还不会与您如此亲近！都说养儿防老，可是，您老了，我们对您却依然疏于照料。

今天晚上，跟同事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同事说，你今天这身衣服好好看。我心里突然又难受不已。去年12月11日，我从官桥到厦门一院看您。刚到医院，您就拉着我的衣袖说，这件衣服很好看。[流泪]然后，我就说来，我们自拍一下。

这张照片是我跟您最后的合影，好像也是唯一的一张合影。亲爱的爸爸，多想再听听您的声音，多希望您还能回来，多希望一切都是假的，您只是出远门了。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您出门赚吃了，逢年过节您还会带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