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文革爆发两年后的1968年,国家开始考虑各级学校里滞留学生的安置问题,老三届(66/67/68年的毕业生)中学生的去向,大多数是下放到农村和边疆插队落户,我们当时面临的也是去三北农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我的父母还都在被隔离审查的境况中,记得是在3、4月份的时候,有一天我刚好在家,一个骑车的人找到我说:你爸爸要见你,在利华大楼,明天下午三点,你去那找吧,带上几件衣服,跟门口的战士讲一下,他就会让你进去。他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衣服的名称,照着拿就行了。我和弟弟翻箱倒柜找了爸爸的几件衣服,裝到一个旧手提包里。第二天下午,我们去了解放路上的利华大楼,这里原来是省委办公的地方,现在受审查的“走资派”都关在这里。把门的战士问我们:找谁?找阎达开。你们是?他孩子。看来是上边交代过了,回答后就让我们进去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进了大楼,在3楼的一个门前,我敲了敲门,一个男的给开了门,问:找谁?我说,阎达开在这吗?你们是?他的孩子。哦,那进来吧。我先进了门,弟弟跟在后边,提着手提包。那间屋里有两张桌子,四、五把椅子。领我们进来的人说,你们先在这坐会儿,随后他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了,说:你们说话吧,见面的时间半小时,我点了点头。这时爸爸从屋里走出来,多日不见了,他一身旧衣服,人很清瘦,我俩站起来迎了上去。爸爸说,“哦,你们来啦?我的衣服拿来啦”?弟弟把手提包送了过去,放在爸爸腿上,并拉开提包拉链,让他看看带来的衣服对不对,够不够,还要什么,可以回家再给他拿。爸爸看后说,差不多了。收好提包后,他问,“你们现在都怎么样啊?”我说,“还好,学校里正在复课闹革命,每天上半天课,有时候老师讲,有时候同学讲”。他看我们俩穿的衣服,都有补丁。就问,“这是谁给你们补的”?我说,“自己呗”。“那不错,长本事了”。他又看见我的球鞋,也有一块皮子缝的补丁。“这也是你自己缝的”?“是”。“嗯,这都不错。你们回去吧,等一会儿,把我不穿的衣服带回去”。爸爸进了里屋,一会儿,用一根绳把换季的棉衣棉裤系好、栓上,还有一双棉鞋也拿了出来。我们告别了父亲,哥俩抱着这些衣物出了门。从那时起到我上山下乡离开天津,再也没有爸爸的消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的8月初,我报名去内蒙古插队落户,离行前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去了趟石家庄。妈妈那时在石家庄省委干校集中“学习”,她不能回天津,我便去石家庄看她。“学习班”在一个大院子里,走进办公室,见到一个戴红袖章的30多岁的女人,我跟她说明了来意,她出去不知请示了谁,回来叫我跟着她走。到了院后边,拐了两个弯,推开一个门,她先进去,过了会儿,才叫我进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进屋看见妈妈正坐在床边,见我进来,马上让我坐下,又和带我来的那个人说:“这是我孩子”,那人就走了。妈妈的屋里住两个人,还有一个姓彭的阿姨(彭青,文革前是河北省的妇联主席),我进来的时候,她俩人正在看书。妈妈请了假带我去上街,在一个卖吃食的门市部里坐了会儿。我跟她说,大约半年前给爸爸送过一次衣服,看见他了,但现在他关在什么地方,具体什么情况就不清楚了。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叉开了话题。我跟她说了要去内蒙古插队落户的事。妈妈说“现在,全国都在动员青年学生上山下乡,你报了名,很好”。“准备去内蒙,那个四子王旗在什麽地方”?我回答说,在内蒙的中部偏西的地方,是牧区。她又问,“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我说,“没有太多准备的,太姨的那个樟木箱子搬家时没扔,我想把它带着, 就是太旧了,我回去重新上点儿透明漆就行了”。“我们报名去内蒙的都发了一身支边服,蓝色的棉衣棉裤,放这箱子里也正好。还有一薄一厚两条旧被,一条褥子······”我一样样的说,她默默地听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和妈妈相见一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她在那个门市部里买了半斤多腊肠,包成一个纸包,递在我手里,又把揪下的两小段,包在自己的手绢里。“一会儿你就自己走吧,我回去晚了会挨人家说。记着到了插队的地儿,给我写信”。我和妈妈就这样在街头分手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一年,母亲还不到五十岁。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68年9月3日,是我们从天津出发去内蒙的日子。那天到火车站送我们的人很多,一中去了好些同学为我们送行,家里人大北、乐乐、小英都去了。大家有说有笑的,也有互相抱着哭的,也有照相留念的。因为这趟火车是去内蒙的知识青年专列,在天津东站也停了好长时间,站台上人山人海,都在依依惜别。</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车行一夜,第二天清晨列车到达内蒙的首府呼和浩特市,我们下了火车,在一个学校里住下了。晚上自治区在乌兰恰特剧场召开了大会,代表内蒙古人民欢迎我们来插队落户,建设边疆。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枚毛主席像章,是圆形的,红底儿,金色的毛主席头像,还配有绿色的草原。欢乐的人群,精彩的歌舞,印象特别深。转天下午,我们转乘大卡车,到了四子王旗的首府~乌兰花镇。我们上街溜了溜,在旗里唯一的百货店里,我买了一个墨镜,花了五块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第三天下午,几辆大卡车分别送我们去各自落户的公社。车刚开过白音花,就看见一、二百人的马队,一边打着马飞快的跑着,一边嗷嗷喊叫着,还举着欢迎的标语。有人告诉我们,这是专门来欢迎我们的马队。我们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跟着一起呼应着喊叫着。到了我们落户的白音敖包公社所在地,这个地方叫巴愣少。在这里,公社开了欢迎会,安排我们在公社小学住下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听介绍说,白音敖包公社是一线边境公社,和外蒙古接壤。我们的大队离这里70多里地,名叫“戈少”,第二天一早,大队派马车来接我们,,70多里地,中午都过了才到。队里杀了只羊款待我们。戈少地界宽广,长120里,宽80里,人口老少总共不足2百人。在这里,每个人都必须有“边境地区居民证”,是个蓝布面的小本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到了以后,先是打了两个多月的牧草,后来,就陆续分到畜群点去了。这两个多月,我给妈妈写了三封信,详细的给她介绍了我们的情况,讲述我们的生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自知到了畜群点,就不方便写了,因为老见不到人,没法寄出信去。我去的畜群点是放牛的,同去的还有王小立,包牛户主人叫其木次楞,是个蒙古老板儿(已婚女人),我俩就跟着她学习放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到内蒙不久,哥哥大北也去农村插队了,在内蒙古东部的一个县,天津家里就剩下14岁的弟弟一个人了,住在尖山一个两间单元房里。自此,我们一家五口人分散在了五个不同的地方,天各一方相聚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下乡两年后,也就是1970年,爸爸终于出了“牛棚”,被分配到天津碱厂工作。这个厂在塘沽,每天往返乘公共汽车,一趟得用一个多小时。后来,妈妈在来信中说,爸爸心脏出了毛病,住进了天津反帝医院。这一阵,有大哥在医院陪着照顾他,过些日子,侄子闫立平放假再来替换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年八月底,我回了天津去看父母。那天下火车到家,天已经快黑了,屋里黑着灯,我按照老规矩,在门框上边摸到钥匙,开了门。进屋开灯看看,显然已经有几天没有人来了。桌上有一张用碗压着的纸条,写着爸爸住在反帝医院的房间号。第二天一早,我赶紧去了反帝医院。这个医院离家不远,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进病房看见闫立平陪着爷爷住在这里,阔别两年多见到了父亲,我很高兴。爸爸招呼说,“回来啦”?我跟爸爸说,是昨天晚上回来的,太晚了怕打扰您也就没来。爸爸说,还没吃早饭吧,正好一快吃吧,小子(侄子乳名),你去打饭,多要两馒头就行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两天后,小子回了唐山,我就来医院陪伴了。在医院和爸爸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在内蒙的事。刚到大队时间不长,就让我和一个同学去了其木次愣的牛群。每天早晨,她都要把十多个牛蛋子(小牛犊)抓来,拴在地上的一根长绳上,等母牛过来喂奶时,她再凑过去挤奶,每天都要挤两桶多奶,把她那口大锅装个七八成满,再把牛蛋子放开,找母牛去吃奶。她就回到蒙古包去,开始煮奶熬奶皮了。爸爸边听我讲着边插话问,“熬奶用什么火”?“牛粪啊”,我答着,“去年秋天的牛粪,已经干透了,好烧极了”。熬奶皮得用小火,还得用勺子一下一下的扬着。熬好的奶皮有半厘米厚,挑起来放到一个木板上,再放到蒙古包顶上去晾干。揭了奶皮剩下的奶,就等放凉了,再倒进酸奶缸里,做酸奶用了,当然要把当天喝的奶留出来。爸爸说,“你学的东西还不少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还有一次,说起内蒙刮白毛呼呼的天气,羊也不能出去放,关在羊圐圙里,这就得用秋天打的草,喂它们了。我们的一群羊,二百六十三只,秋天打的草,只能喂个三四天,还得出去放牧。这个时候,骑着骆驼出去,顺着电线杆,走出个二三十里地,在那个大上坡的地方,顺着电线杆看,地上散落着被电线挂下来的沙鸡。有的没了头,有的胸口裂开了,还有翅膀掉了一只的。羊群这时散开了吃草,我就骑着骆驼找沙鸡,看见了,就下来捡,有的还活着,就得跑两步,捉到它,放到毡子袋儿里。回家后分别处理一下,沙鸡的翅膀一对能卖5分钱,公沙鸡尾巴上的两根长毛能卖1分钱,供销社可以收购,这是我们的一笔不小的收入呢。沙鸡肉也成了我们的美味,可以吃个十来天呐。爸爸感叹道:“平淡的生活里也有乐趣,也有不同的味道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年的十月份,妈妈也回到了天津,母子终于再次相见了。她从干校解放出来,在天津棉纺二厂工作,每天都要上班,下班还要来医院看看爸爸的病情,添点什么吃的等等。爸爸有一次星期天回了趟家,看见一辆自行车在墙边倚着,便说:“我骑一下试试”。说着,就要推车。我马上过去,说我推吧,把车推到门外道上。爸爸接过车去,慢慢划了几下。妈妈在旁边说,小心点啊。这时,就看爸爸一骗腿就上了车。他晃晃悠悠的往前骑,我在后边紧跟着跑,围着我们住的楼绕了一圈,很高兴的下了车,说再练几回,就可以上街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晃到了十一月份,大哥有了时间,可以来天津陪爸爸些日子。十一月底,我回了内蒙。因为我们知青承包了羊群,所以老得有人在。这年,王援朝也不回家了,我们一冬在这儿放羊。牧区放羊是个辛苦活,清晨天刚亮,羊群就开始动弹了。我们得有两人赶紧起床,把它们赶到井那边去,一个人负责赶羊,一个人在井边往水槽里打水,每天都要打个百十来桶。羊饮完水后,就排成一溜跟着前面的羊慢慢地往前走了。我们两个人回屋,吃点炒米、馒头、干肉什么的,就出去放羊了。每天要走出十几里路,上了山梁,羊就散开了一大片,慢慢地吃草,我们便可以歇息下来。我有时坐在草地上,想起爸爸妈妈,就给他们写封信,告诉他们近况。</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其间,我去过公社。离开畜群点,下了梁,再走个十几里,就是饲料地了。我们队的同学有好几个都在这儿,他们准备回天津过年,明年春天再回来干两件大事,一是挖水渠,二是种树。和同学面别,第二天我就回了羊群。每年过了春节不久,母羊就开始下羔了。这期间出牧,每天都要让骆驼背着两个毡袋,跟在放羊的路上,看见有羊在产羔,就记住地儿,再跟着羊群慢慢往前走。那段时候,每天都有好几个羊下羔,也有下双胞胎的时候。往回走的时候,再把出生了的小羊羔放进毡袋里,让骆驼给驮回来。也有母羊晚上下羔的,我们每晚都得拿着手电去巡视,看看羔子别让别的羊给压着了。下羔的母羊要给它们喂料加强营养,喂料时,母羊一个个嘴上带个料口袋,一仰头一仰头的吃着料,看着还挺有意思。冬天奶羔子的时候,我还照过一张相片呢,是在圐圙的栅栏门口给小羊喂奶。到了开春的时候,一二百只羊羔都出生了,大部分是绵羊,小部分是山羊,山羊羔喜欢上窜下跳的,很是活泼好玩。</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开春后,回津的同学们也陆续回来了,我离开羊群又去了饲料地,参与挖渠的活儿。队里连老乡带知青,一共凑了三十多人,挖了半个来月,十几里的一条渠就挖通了。内蒙的春天刮风不断,有时风大的时候,连眼都睁不开,沙子打的脸蛋麻辣辣的疼。我们每天吃两顿饭,因为干活的地方离我们住的不远,来回走也方便,每次回来都得先漱漱口,免得吃饭嚼着沙子。那时干活累,吃得也多,一顿饭吃十几个馒头,是太平常的事了。我们又种了二十来天树,树秧子是从卫井公社买的,有榆树、柳树、槐树等等,快种完的时候,上边的水下来了,还挺大,我们挖的那条渠,起了大作用。除了浇树,还把那几百亩的饲料地,也都浇了个透。余下的水,浇完布力格大队,又往卫井公社去了。为了浇树,我们还在河道边上,挖了口大井,安上柴油机抽水,这就方便多了,每当枯水季节,就全凭着这口水井的水了。我把干的这些活都在给妈妈的信中,一五一十地写得详详细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72年春节前,妈妈来信说,我们家又搬回遵义道院了,和孙敬文住一个楼。一听这个信儿,我就马上回天津了。到家的那天,是个下午,妈妈先回的家,看我又黑又瘦,问我累不累,还捏捏我的手。天黑时,爸爸下班了,一个40来岁的人扶着他进门来。妈妈说,这人是爸爸的司机,叫宗华,我赶忙叫了声:宗叔叔。爸爸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刚回来不一会儿。吃了晚饭,说了会儿话,也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上午,妈妈先带我上楼,看望孙敬文叔叔,他也是老干部,原来在北京工作,刚到天津一年多点。爸爸早上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半个多小时,吃了早饭,跟我说,一会儿你到我这屋来一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回屋找了点东西,十来分钟后就去了。“把你插队的故事再讲讲吧”,爸爸说到。我拿出了十几张照片来,一一指给他看,讲给他听:这是一张在马背上拿着套马杆子的照片,1970年春天,我们队里打马印时拍的。“剪马鬃打马印”是牧区春天里很热闹的一个活动,很多社员都来参与。把马群赶到一块,把两岁左右的马,一个一个挑出来,用马竿套住它,再上去两三个人,把它摔到,按住。这时,烙马印的人,举着烧红的马印铁过来,往马屁股上一按,一股青烟从马的臀部升起,马毛被烧掉了,印记落在了马皮上,大概也就有半分钟,一匹马的马印就打完了,有了这个印记,就不怕马走丢了。一大群马每年都有少说三四十匹两岁马,得多半天才能打完。逢到这样的大活动,队里都要杀羊请牧民们喝酒吃肉,可热闹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放马的也有你们的同学”?“是啊,他们更辛苦,这一张是打猎回来照的”,我指给爸爸看,薛军力和我,在我们住的房门前,我穿着白茬羊皮袄,腿上倚着条七九步枪,军力在指指点点,说着什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还有一张合影,丁少华、马幼航、王康、郑士宗、马二彪、张元津、杨朝光和我。人不齐全,也就凑了三分之二吧,这却是我们队同学一起合影照得人最多的一张,是在那林加勒嘎照的,时间1970年。还有几张照片,骑马狂奔的、草原放羊的、挎枪骑马巡逻的、夏天饮羊的等等,每一张都能讲出个故事。爸爸说,“你可出息多了,也长了不少本事”。我在家待了一个来月,爸妈每天都去上班,他们都很忙,星期日也经常有事。正好羊群又到了接羔期,我也该回队去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这次回津不到一个月,我就返回内蒙了。回到队里,我们那群羊正好赶上下羔,我去跟着忙活了一阵。后来,队长叫我和张元津两个人,去达赖大队帮着盖哨所。我给妈妈的信中说,我这回就要到边境上去了,到那里要注意些什么,碰到一些事情怎么处理,我都不知道,去了再说吧,我和元津就背着枪一起去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从我们大队坐上马车,走了七八十里路,在一个山梁的下边,有一间旧房,里边有人正在烧火做饭,是达赖大队的五、六个天津知青,已经在这干了几天了。张元津会木匠活,他就去做门窗。我和达赖的天津知青陈质枫一起去托坯,在一里地外,有口井,水还挺好。每天我们天一亮就起来,洗漱完,馒头也腾热了,我们带着馒头、羊肉、水就去工地了,先把昨天水浸的土翻一遍,堆成一个堆儿闷着,就去吃早饭,吃完饭,闷着的土正好用, 就开始脱坯了。我们每个人每天能脱一千二、三百块土坯,干完活再浸上一堆土,就可以收工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这活干到十来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一天下午,大约是两三点钟的时候,我正往脱坯的模盒里摔泥,突然,一只苍蝇在我眼前一闪,感觉在眼睛上碰了一下,我的右眼马上就睁不开了。我赶紧洗手,一边洗着,一边叫陈质枫快过来,帮我看看眼睛。他问我怎么啦?我说,刚才有个苍蝇,在我眼前飞过,碰了我眼一下,这个眼就睁不开了。他马上就过来给我翻眼皮。突然,他叫了声“我的眼。。。”,我以为他在和我逗,就说,我这怪难受的,别逗了。他说,“我的眼也让它给点了一下”,这可怎么办呀?他想了一下,说,翻过前边那道梁,我们队的兽医住在那,去她那儿想办法吧。我一听,只好去吧。走了有二三十分钟,到了一个蒙古包,一个四、五十岁的蒙古女人在里面,陈质枫跟我说,这是他们队的兽医。我们进去捂着伤眼跟她说,我们正在托坯,都让苍蝇在眼睛上叮了一下,陈质枫是左眼,我是右眼。她让我们躺下,拿出一瓶针剂的油西林(盘尼西林),打开铝皮盖,用棉签沾着油西林在眼睛上,一点一点往外沾。“这个东西活着还长呢,一动一动的”,她一边沾着一边说。她给陈质枫沾沾,我这边喊,她回来给我沾沾,他那边又喊,又返回给他沾沾。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算清理干净。我俩谢了谢那个兽医,就回到我们的住处去了,这一晚上都在说,那个下蛆苍蝇的事。这件事,我后来在给妈妈的信中写到过,她没听过这样的事,很好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72年底,我应征入伍,结束了插队知青的生活,成了人民军队的一员。我在这里得到过生活的历练,得到过同学牧民们的友情,虽然离开了草原,离开了牧民,却终生难忘这魂牵梦绕的第二故乡。</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