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奶奶

仁者爱人

编者按:今日正值清明节，我写此文以表对已故亲人的思念，以祖母为例，用回忆回想奶奶在世的事例特表祭祀先人。愿山河无恙，一切安好！ 奶奶生于清末1910年正月初九日，她历经三个时代，饱含人间辛酸，阅尽人间的寒暑冷暖与饥荒温饱。说起奶奶来，她虽然没有上过学堂读过书，可她在当地也算一个有名望的人。 据我实际了解，奶奶生在邻村西边庄里村的有名村落。”李氏故居”，小时候去走亲戚，就看到舅姥爷(奶奶的哥哥)是个有文化知识的人。奶奶可能是小时候受家庭的影响，虽然不识字，可她悟性记性特别好，是个聪明智慧之人。按俗点的话说，属于三姑六婆之中的卦姑、稳婆(接生婆)、师婆与药婆于一身。旧社会农村山庄窝铺里缺医少药。自古巫医一家人，我奶奶20岁就做起了接生、说卦、驱神赶鬼、医病救人的行当。 据说从上世纪三十年代到改革开放时八十代初期奶奶的行医接生本领处在高峰期，医病接生的人不计其数，谋生问事的人也络绎不绝，连续不断。 不光本村，还有邻村方圆几里，凡是有人家要生孩子的，都请我奶奶去接生。过去的乡村，医疗卫生事业极不发达，公社卫生院离我们这个村有二华里路，也不算远，对于过去农村妇女妊娠知识少，加之即将临盆的她们也赶不住去医院辗转颠簸，很不容易。这时候我奶奶和村赤脚医生就派上了用场。更为重要的是，去医院生孩子要一笔不菲的开支，这对于温饱都没有解决的山村百姓来说，是难以负担的。解放后有的村就有了赤脚医生，可当时受传统的影响，我奶奶的巫医技术和她德高望众的人品，没人能取代。我也说不清她的本领是神授而得，还是人授而学。 敢为人先，接生收生。处于那个时代，靠着乡村代代相传的经验，我奶奶就当起了接生婆。 那个年头，奶奶当接生婆是不需要医书的，对于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医书的，但我想是她在娘家耳濡目染的知识技术。这跟当今的庸医误人是有天渊之别。奶奶以诚信服天下，以德服人。她不以营利为目的，尽收人家感恩的几个毛毛钱或小圆圆，全是做好事。积善行德之举，让我奶奶在山村里成了德高望重的人物。只是，谁都不知道奶奶接生的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反正，大家都信任她，奉我奶奶为神明。从来没有听说过我奶奶接生有失手的地方，她接生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这真是天大的奇事！人们众口相传，我奶奶有神灵护佑，是有“福”之人。因为这个缘故，我奶奶说的话，人家听；我奶奶断的事，人家信；我奶奶讲的理，人家服。邻里有纠纷，我奶奶是最公信的调解人。邻里儿子分家，我奶奶是最高的裁判官。 难怪逢每年的正月初九日我奶奶生日，做生庆贺的人特别多。奶奶自已一生只生养了我爸一人，我姑母是抱养的。可侄儿侄女，外甥男外甥女没有一个不给她做生的，村里的给接过生的看过病的问过事的，都来给她庆祝恭贺！ 不过说到底，我奶奶最高的“职业”，依然是她的接生婆行当。 谁家的媳妇怀孕了，都要到我奶奶跟前，让我奶奶仔细地看一看。也真怪了，奶奶把把脉，捏捏手，看看肚子，就能大致判断出是男是女。当然了，无论是男是女，那个时候也是无法人工流产的。正是鼓励生育的时代，刮胎并不是流行的做法。怀多少生多少，计划生育并不盛行。只是，如果我奶奶要说是个男孩，那一家人就提前开始欢喜了。毕竟，生子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我与我二姐是在奶奶家过的多。奶奶去接生，深更半夜有乡邻叫，她就不分雨天雪天，白天黑夜，吃饭时间都以产妇为先，把生命看成第一。当时我也不懂得什么，对于婆婆妈妈之事也不太问津，当什么也不知道么？就知奶奶是收生接生去了。有时也跟着奶奶去，就在奶奶的身前身后，如同奶奶的影子。略微懂事的时候，我便依稀记得那些人家生孩子的点点滴滴。听到婴儿一声啼哭，产房门一会半会就能打开，在外面等待的人就会挤进去看。我奶奶说，刚刚生下来的小孩，她都要拧起双脚，头朝下，在屁股上啪啪地轻打几巴掌，这样孩子就大哭。奶奶说这样的大哭对孩子有好处，就是可以把口腔中的胎水吐出来，不至于呛着。后来奶奶打我屁股的时候，我还曾傻乎乎地逗问奶奶乐着说：你怎么不把我的双脚拧起来打呢？ 若生的是个男孩的话，奶奶就拉长了音调，唱歌似地高声叫着，胖小子，胖小子！若生的是个女孩的话，奶奶则会把嗓门儿压低了，对大家讲，是丫头，是个丫头！ 给新生的孩子洗澡是很有讲究的事。若是生的男孩，一般第五天或者第七天才清洗身子，我们那个地方叫或“洗五”、“洗七”，许是这样，方显示重视程度不同。这要看那家人对男孩的重视程度如何，如果多个女子之后才生的男孩，那肯定是“洗七”，以视重视和亲爱。孩子长大了，还要在他的脑后留一小撮胎毛不剪，用头绳扎住，成了典型的“老鼠尾”。我小时候和这样的孩子打架，最厉害的一招，便是紧紧纠住他的老鼠尾，直到他向我求饶为止。生女孩的话，绝大多数都是“洗三”，女孩在农村，无论何时，无论何家，都绝对没有男孩“金贵”。一般洗孩就是逢三、逢五、逢七。除非那个人家生了好几个儿子，最后生的这个是丫头，那才会享受别样的待遇。 给孩子洗澡的日子，照例要请我奶奶。我小时候，奶奶家的中草药就很多，一是备洗新生儿用，一是备问病的人喝药用。确实我奶奶的本事多啊！如针炙，火罐疗病等技术。这给新生洗澡是很有讲究的，先洗什么后洗什么据说有严格的程序呢。但最重要的是，要把孩子洗得特别干净，像胳肢窝儿这地方要是洗不干净，长大后就会有狐臭。传到我的母亲和大姐她们都会给新生产儿洗澡。但有些医病技术就失传了。 洗新生儿的水满屋都充溢着满满艾香。洗完了孩子，那个洗澡盆中还有不少的钢崩儿，或者铜钱儿，叫做“洗钱”。″康熙、道光、乾隆、咸丰、嘉庆”的铜钱，现代钱一分、二分、五分的，富裕一点的就多放些，家境差点的就少放些。等奶奶把孩子抱起来穿好衣服的时候，围着的人们便争相把手伸进盆中，摸洗钱儿。谁摸得多，谁就有福气。于是，富裕一点的家庭用铜盆洗，象征金盆洗浴，福气满地，我奶奶就有一个铜盆，有时带上专门给新生儿洗浴。摸洗新生儿″洗钱”的手伸进铜盆。大家挤作一团，笑作一团。分享一个生命的喜庆降临。 接生完毕，那家人会端上来一碗荷包蛋。三个鸡蛋（家境好一点的，会放五个鸡蛋），加上红糖，连汤带水一大碗。据说这样吃法，鸡蛋极富营养。我后来知道，这种吃法也是农村那些“做月子”妇女的当家营养品。我妈在生我两个妹妹的时候，老母鸡她舍不得吃，留着生鸡蛋，我妈吃的，多是这样的荷包蛋。还有给末成年儿女做生日的祭祀庆贺品，白玉米面羔羊、白玉米面点心。后来社会富裕了，有纯白面的面羔羊，白面点心。跟着奶奶，我可是没少吃过这东西啊！从小就享了不少口福啊！ 奶奶逝于1987年秋。她的一生是接生的一生，医病救人，是邻里乡亲问事谋划的一生，是为村民服务的一生，我翻来覆去的想，奶奶的恩情与荫德护庇着我们，值得我们后嗣子孙摒弃糟粕，取其精华。向她的敢为人先，生命至上的精神学习！ 文/宋仁胜 2022.03.28.(初稿) 2022.4.5(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