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樱桃树

海上飞月

每当春回大地、柳绿花红的季节，我去玄武湖的樱洲岛或鸡鸣寺的樱花大道看樱花的时候，总会想起家乡的樱桃树。

　　我祖籍在山东的沂蒙山区，父亲很小就参加革命离开了家乡，新中国成立后父亲从部队转业到徐州市工作。记得在我上小学的那年，开学前父亲带着我和妹妹回了一趟老家。虽然徐州市距离我们老家只有不到300公里，但是山路崎岖当时交通非常不方便。我们乘长途汽车在路上颠簸了一天，晚上在县城住了一夜第二天才到家。爷爷住的是用石头垒起来的茅草房子，院墙也是用石头垒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樱桃树，它枝繁叶茂树荫覆盖了半个院子。我们去的时候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树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樱桃，一簇一簇像红玛瑙做成的小灯笼。叔叔家的小孩看到我们来了非常高兴，因为只有家里来了客人，爷爷才能摘些樱桃招待客人，堂弟和堂妹就可以跟着吃到樱桃了。爷爷和叔叔端上来满满一盘红彤彤的樱桃，给我们几个小孩一人抓了一把，爷爷他们只是拿了两颗放在嘴里。我捧着红珍珠般的樱桃，含一颗在嘴里香味浓郁、酸甜可口好吃极了。在我以后几十年的记忆里再也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樱桃。

第二天早上，我在院子里看到堂弟拿着一根长竹竿站在樱桃树下。我想这是要打樱桃吃了，就走上前去问：“虎子要打樱桃吗？”虎子苦笑了一下说：“不是，爹爹让我在这里撵鸟呢！”原来樱桃熟了，山里的麻雀、喜鹊等各种鸟类都会捷足先登来掠夺丰收果实，堂弟和堂妹们都要轮流在树下承担驱赶这些“小偷”的任务。堂弟看到我高兴地说：“军哥，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会，我想去趟茅房。”我欣然答应，拿过堂弟手中的竹竿舞动起来。竹竿的一端绑着一条红布，舞起来像小红旗一样。我兴致勃勃地围着樱桃树转起来，看到小鸟还会大声地吆喝几声。妹妹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看我玩的起劲的样子，也要帮我一起赶鸟。我装模作样地对她说：“竹竿太重你拿不动的！”她就跟在我的身后跑，嘴里还不停地唱着歌。跑了几圈，妹妹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望着树上的樱桃说：“哥哥，我想吃樱桃！”看着妹妹红扑扑的小脸上那两颗期待的大眼睛，又抬头看了看满树红彤彤的樱桃。就拿起了竹竿对准一小撮红透的樱桃，小心的打了下去，谁想樱桃只是晃动了几下，根本没有掉下来的意思。妹妹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蹦着脚说：“哥哥用劲打！我要吃樱桃吗！”我狠了狠心对准一片樱桃用劲地打下去，终于有许多的树叶和樱桃落到了地上。但是多数的樱桃都被打碎了，只有少数几个完整的，妹妹马上捡起来放到嘴里，脸上笑开了花，“哥哥，真好吃，也给你一个。”小手举着一个熟透的樱桃，放到我的嘴里。“谁让你们糟蹋樱桃的！”忽然从屋里传来大声地吆喝声。转身看到爸爸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大手挥舞着眼看就要落在我的头上，妹妹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嘴里还含着一颗玛瑙色的樱桃。“住手！”院门口传来爷爷的声音，爷爷下工回来了。我和妹妹像看到救星一样跑到了爷爷身边，爷爷护着我们对爸爸说：“小孩子吃几颗樱桃有什么关系，大惊小怪的吓着孩子！”转身抱起妹妹说：“别哭了，爷爷给你们摘樱桃吃。”爷爷从

屋里拿出一个小篮子，笑呵呵地对我们说：“枣子可以用竹竿打，樱桃可不能用竹竿打，要上树去摘的。”说完把篮子交给我，自己三下两下爬到了樱桃树上，真看不出爷爷已经六十多岁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不一会爷爷手里就捧着一大把熟透的樱桃，我连忙把篮子举过头顶，接住爷爷手里的樱桃。“可以了，别摘了！”爸爸在树下叫到。爷爷好像没听见一样，摘了满满一篮子樱桃才从树上下来。妹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迫不及待地抓起篮子里的樱桃往小嘴里塞。爷爷开心地笑了“别着急，洗洗再吃。城里可没有这么好吃的樱桃啊！”爷爷看着我们吃的津津有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感觉比他自己吃樱桃还开心呢。晚上睡觉的时候，爸爸对我们说沂蒙山区的老百姓生活还是非常艰苦的。山区土地贫瘠，光秃秃的山上全是石头，人们只能在石头缝里的土地上种一些玉米、地瓜之类的庄稼。收获的粮食常常只能维持全家几个月的口粮，遇到灾荒之年村子里好多人家要出去要饭。爷爷家所有人的日常开销，全靠这棵樱桃树上结的樱桃去集市卖点钱来维持，爷爷的医药费、晚上点的灯油钱和堂弟、堂妹们的学费书本费等等，所以每年树上结的樱桃他们自己从来都不舍得吃。听了爸爸的话，后来几天为了不让妹妹看着樱桃垂涎欲滴，我都是带着她到村口和小伙伴一起玩。

2021年南京到威海的高铁动车组通车了，从南京到我们老家只要3个多小时。清明前夕我乘高铁回来一趟，下了高铁高速公路直达我们村口。堂弟虎子早已经在路边等候了，我看到村里过去那些石头垒的茅草房不见了，家家户户都是新瓦房，许多人家还盖上了小洋楼开起了农家乐。现在很多城里的人返璞归真喜欢原生态，周末或节假日经常携朋友和家人到我们这儿的大山里度假呢！虎子在前几年开了一个石材厂，利用我们家乡盛产的花岗岩做石料加工，生意红红火火，据说产品远销上海、南京、苏州等大城市。来到虎子家原来的土坯院墙已经被琉璃砖墙所代替，院子里盖起了三层洋楼，虎子媳妇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给我接风。我站在院子里突然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到处看了看，我问虎子“我们家的那棵樱桃树怎么不见了？”虎子看我惊奇的样子，笑了笑把手往山上一指说“它们在那儿呢！”我看到原来光秃秃的山梁上现在种满了樱桃树。原来政府为了帮助沂蒙山老区人民脱贫致富，引进一批国外的优良樱桃树苗在我们家乡种植，刚开始由于水土的原因大部分的樱桃树苗第二年就枯死了。后来农业科技人员试验用我们本地的樱桃树和国外的樱桃树苗嫁接，成活率大幅度提高，经过十几年的栽培我们家乡的大樱桃已经享誉全国、走向世界。“这漫山遍野的樱桃树都是我们家那棵树的后代呢。”虎子不无骄傲的说

晚饭的时候，村里亲戚来了，坐了满满一大桌子人。席间虎子端上满满一盆鲜红的大樱桃让大家尝尝。我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时候怎么会有樱桃？”刚刚看满山的樱桃树还没有发芽呢。“难道这是去年的樱桃冷藏到现在？”我惊讶地问。虎子神秘地笑着说“军哥你uot了吧？樱桃在冷库里也只能保存两个月左右，去年的樱桃怎么会放到现在？这是你来的时候刚刚摘的。”我半信半疑地拿起一个紫红色的樱桃看了看，果然是新鲜的枝丫。“真的现在就有樱桃了？我们南京的樱花也要到四月才开呢！”虎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喝酒！吃完饭我们去摘樱桃。”晚饭以后，我和虎子一行人来到村边的山脚下，转过一个山坳我看到好大一片玻璃房子，里面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像一座水晶城堡。进入玻璃房子看到一排排的樱桃树，上面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樱桃，红的像玛瑙、黄的像美玉、还有碧绿的像翡翠。这时虎子带着一个青年人走过来给我介绍道“这是你侄子——东东，他农业大学毕业以后回乡，带领乡亲们建设这个科技大棚。

东东带着我边参观边介绍，这是一座现代化的科技大棚，室内的温度、湿度、浇水、施肥全部自动化控制，唯独樱桃的采摘还只能人工完成。我们来到一排结满紫黑色樱桃的树下，东东停下来说“这一片是智利的布鲁克斯，这个温室是按照智利的气候调节温度、湿度和阳光照射，甚至连土壤的化学成分都与智利当地的差不多。所以结出樱桃的口感和智利进口的没有什么差别，而且节约了大量的运输和冷藏成本。”进到下一个温室，大片的中国红映入我的眼帘，“这是我们当地的品种——大红灯。”东东介绍到“这里是当地土壤，但是温度、湿度和日照时间我们比当地提前了两个月，所以这些樱桃要早上市两个月呢！”这时虎子走过来插话说“这些樱桃树也是我们家那棵树的后代！”听他这么一说，我忍不住伸手摘了一颗又红又大的樱桃放在嘴里，甘甜多汁、皮薄肉嫩，回味起来真有小时候吃的樱桃味道呢。

从樱桃科技大棚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没有回宾馆就在虎子家的小洋楼里住下。在客房里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和虎子聊起家乡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告诉我：“这个樱桃科技大棚全体村民都是股东，而且村民还可以到科技大棚里上班，既可以拿工资，到年底还有分红。现在乡亲们的日子就像熟透的樱桃越过越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