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山下“桃花谷”

若芊

一

正是莺儿舞蝶儿忙的好时节，小城的花季拉开序幕。连翘打个哈欠黄盈盈的灿起来，杏儿桃儿梨从来不甘寂寞，风一吹，和垂柳一同摇曳明媚。紫丁香的花苞快撑破约束了，海棠依旧不徐不缓的走在来时的路上。

赶花的人比花朵繁忙。

小城的人们聚在矿山公园，水塔下的山路上空前拥挤，相对于人头攒动，杏林桃林显得有些局促，我仿佛看到了它们捉襟见肘的不安。

但是，这并不妨碍各色丝巾飘起，各色拍照视频，随后，春天绽放在朋友圈里，草长莺飞桃红柳绿，似乎，没去过矿山公园那片桃林，就没有遇到春天。

我说，矿山公园的花是家花，龙首山里的花是野花，各有各的韵味。

文武哥说，家花哪有野花香，走，带你们看野桃花去…

二

被焦黄蓬土笼罩太久的白石头沟终于有了一点姿色。绯红、炫紫以及凌乱的白翩翩成了气候，缤纷渲染在两侧崖壁之上，这条沟从此可以叫做“桃花谷”了。那些密密匝匝挑在枝头的，不仅仅是花苞花朵，它们凭依山崖，从石头缝里探出头，斜睨眼眸，轻蹙蛾眉，伸出丰腴的手臂，发出春天最暧昧的喘息。

陌上向阳的花儿开的极好，粉浪翻滚，恣意燃烧，一簇簇一片片。蒙古扁桃或者山桃，张扬野性与撕扯的美，每一朵都在尽情释放，毫无保留的宣泄着对于春天的热爱，对于大地，天空，阳光与水的热爱。

这些略显娇小的花朵没有雍容明艳的样貌，完全盛开的不过指尖大小，单层五瓣，粉瓣白芯黄蕊紫萼，兀自炫耀着自己，它们的夺目在于繁花锦簇灿若云霞。

有细密的尖刺在花丛中穿梭，扁桃不那么温柔的阻挡着我靠近，像极玫瑰周身尖利的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扁桃用最单纯的狂野诉说着它的坚韧高洁。

在干涸的大地寻找一口水，延伸千尺的根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刺破束缚，成为戈壁滩的灵魂舞者。

三

春天，是一个适合心动的季节，万物都躁动起来。惊蛰叫醒了虫鸟，春分盛开着花朵。

春正暖，花正好，按捺不住的除了一群进山追花的人，还有谁？

还有偶遇的第一只蝴蝶。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蛱蝶，极速扇动翅膀，透露出紧张促狭，来不及飞上高枝，向天际深处去了。

还有嗡嗡忙碌的蜜蜂。笑着叫着闹着，它们可不怕打搅，把春天打造成自己收获最丰盛的时节。

天蓝的通透，白云流过，时间停滞在最美好的时刻。有淡淡的香气漂浮，扁桃脸颊微红，含情脉脉，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在春风里舞蹈，开个满怀。

有念想的地方，总能浇灌出烂漫的花。山谷里热闹起来，因为山花正在丛中微笑。

风动，花枝颤抖，你听啊，它仿佛在说“你来或者不来，我都在这里”。

这些花朵不想我用太多的笔墨叙述描写，它们的心事只要你靠近聆听。也许是一首西北风格节奏硬朗的信天游，或者一只吴侬软语轻巧妮娜的如梦令。

走吧，就在这个时节，靠近一条叫做“桃花”的山谷，靠近春天最柔软的部分。

四

雨夹雪打了它一个趔趄，可是春天已然站稳脚跟。总会在春已渐浓的时候遭遇风雪，就像一架不曾抵达终点的飞机，一场不见尽头的瘟疫。连同每到清明都要组织的诗稿征集，致敬、缅怀、纪念，寄托哀思，周遭飘荡着淡薄的离殇。

失去的不能再来，拥有的要懂得珍惜。阴晴圆缺悲欢离合，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日子一半安放于烟火，一半放牧于诗意，读喜欢的书，做喜欢的事，爱喜欢的人，将每一寸光阴都打造成眉眼处的浅喜深爱。人世间，仍要满怀期待，期待一树花开，期待美好与温暖，期待诗和远方。

追花而来，追花而去，一朵云，一绺风，七零八落躺倒一地的石头，都在等候这场有野桃花参与的邂逅。

衰草还没有来得及苏醒，龙首山缺了一脉水流，便失却了诸多颜色。两山对斜，山谷寂寥，山里的路跌跌撞撞。跨过几块巨石，踩过细碎石子，爬上两道坡，跃过三道坎，沿着沟向深处走去，骆驼峰和大脊背就在不远。芨芨草与骆驼刺零散的铺在坡上，山风掠过一地枯黄，悉悉索索的声响回荡谷间。想来，某次山水泛滥的时候，白石头沟便化身河道，洪水汹涌裹挟石块从山顶奔流而下，该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只可惜龙首山化解不了山水的暴虐，只好放任它们冲向戈壁，冲出荒滩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不曾识得青峰翠谷、鸟鸣山幽，便是大西北的脾性了。

牧羊人手中皮鞭炸响，漫坡的羊群散开，顺着山脊渐渐走远。

五

在一处崖壁之下，宿营的人支起帐篷。崖壁之上，几株伸展的扁桃开的正旺。

铜火锅里的木炭滋滋作响，红油在锅中翻滚，各色肉食菜蔬铺满桌。

有花，怎可无酒。有酒，怎么无歌。有歌，怎可不醉......

人生行乐须少年，老去看花亦可怜。

典衣沽酒花前饮，醉扫落花铺地眠。

这是古人的惬意，今日，我们便在桃花树下，在桃花坞与桃花庵外，做一次摘了桃花卖酒钱的“桃花仙”。

踏春赏花，诗酒趁年华。无需将目光放置于千里之外，春光温煦，约三五好友，寻一野处，一座山、一条谷，远离车水马龙的地方就好，沉浸在温柔的春风里，舒展在自然的怀抱中。

可以，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还可以，

花魂酿就桃花酒，君识花香皆有缘。

美酒消愁愁不见，醉卧花下枕安然。

每一首似乎都离不开花与酒，而桃花大抵与美酒最为契合。在这个温暖的春日，阳光美美的，山风暖暖的，扁桃香香的，人儿好好的，炉火旺旺的，为什么不可以放纵的醉一次。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不失为一种任性的选择。

夜幕降临，灯光透过帐篷亮起来，篝火燃起来，星空摇曳。

这一生，要活的像花一样热烈，往后余生，皆是花期。

2022年3月26日、4月3日，两次进入龙首山白石头沟，赶花追花赏花，感谢丝路风雨及文武两位大哥相邀，感谢老牛火锅大赏。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