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磨灭的记忆——忆程军班长

顾侠英

　　那是2月26日的上午十点多，正准备做中饭，突然听到我家先生大喊起来：不好不好！程军去世了。第一反应：怎么可能！我脱口而出——“怎么回事，搞错了吧”心里真的是忐忑不安，当我看到南京一中老三届的微信群里发出的相关照片时，心里一惊，难道这是真的，是真的！发在一中老三届群里的照片是当天的追悼会的场面。横幅上清清楚楚……。

程军同学——我们的好班长，2月24日安然去世。

第一时间把这一令人难以接受令人震惊但又是千真万确的消息，告知邮师的同班同学。很快，当年77（4）班的老同学吴晓迪和我通了电话，倍感意外和悲伤，我们唏嘘感慨，回顾了那年月的点点滴滴。

我们是那个年代特殊的同学群体。特殊的缘分，让我们这些不同经历，不同年龄，不同地域的同学聚集在一个课堂学习，非常有幸南京一中的老高中生程军，一位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才华横溢的知青插友，成为了我们77（四）班长。当年虽说同窗学习，也只是短短两年还不到的时间，但是同学情意却是真挚而又难忘。

一九七七的秋季，小平同志刚刚复出后就提出了恢复高考制度这一重大决定：凡是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中学生包括文革期间中断学业的老三届不受年龄成份婚否等限制，都可以参加高考，我和程军一样属于老三届的高中生。那时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们和不同年龄的同学一起参加了县初试和年末的省统考，当初毫无疑问我们要接受高等教育要上名正言顺的大学，可惜命运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居然录取的是中等师范学校。是的，我们这届被邮师录取的同学应该都有这样的遗憾和不解。（事实证明我们班的很多同学，真的是很有才华和潜力，现在已成为我国当代文艺评论家的王干就是其中之一）

接受命运的安排吧，我们成了同窗学友。不久大概入学不到一个月，省扩大招生了，在我们后面录取的居然属于大专，他们的分数在我们上面吗？显然不是。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们不甘心，这是人之常情，于是同学们议论纷纷，向学校提出我们的质疑，要求把我们这届学生性质由“中师”改为“大专”。自发组织向省向中央招生办反映我们的诉求，上面的回应，按大专要求设置课程，但是招生计划和招生结果是不能改变的。在此期间，我也忐忑不安，多么期盼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大专生”。

那是一次班会，由程军组织我们讨论此事。当时的程军心情应该和大家一样，也期盼着有一个令我们满意的结果，但是事实没能如愿以偿。他在会上有点激动，但却是语重心长的和我们交流。他说，有同学说我，对此事不够热心，没有竭尽全力为大家说话，你们想想，我难道不想解决我的学历问题吗？我其实比你们更迫切，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们都要去正确的面对，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认认真真的上好每堂课，现在高邮师范派出前所未有最强的师资力量，老师们不遗余力为我们授课。同学们千万珍惜呀！不要再为此事影响了这来自不易的学习机会。程军当时的这番话，给我留下了非常难忘而又深刻的印象。是呀，与其抱怨叹息，不如踏踏实实学好知识。

　　以后在程军班长的带动下，同学们也都按部就班，踏踏实实地上好每一堂课，认真完成老师的每一次的作业。连体育课我们都没有懈怠过。程军的高中同学舒德汇的回忆文章里曾特别提到程军在参加第二次高考时是用毛笔完成试卷的，这也让我想起当年在课堂上程军班长就一直是用毛笔在记笔记，考试答卷好像也是用毛笔来完成的，他的课桌上始终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支毛笔和一瓶墨汁，同学们都很好奇，感觉不可思议，现在想想程军真的是了不起，这需要多么大的定了和毅力啊！程军就是以这样的踏实学风影响着我们大家。

我们的班主任张树生老师是扬州师院的文科毕业生，他特别尊重和认可像程军这样的老高中生，班级的许多活动和安排都放手由程军完成。我们邮师两个文科班的学生也经常在一起如期举行各种各样的班级活动，我虽然不太善于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由于程军和其他同学和老师的支持鼓励，作为班级的老大姐，我也常常被推荐在演讲会上发言，也积极参加演出和其他活动。当时同学之间的交流很频繁，我们除了自发组织课堂实习外，还积极策划各种文艺演出，当年由两个文科班自导自演的话剧“于无声处”就是在程军领导下，在同学们的共同努力下完成的，精彩的演出轰动了整个高邮师范，甚至是当时的高邮县。这些活动大大丰富了我们的业余生活，也提高了我们的学习质量。

点点滴滴往事，现在都成了我们这届特殊学生温馨记忆。

　　当程军班长突然辞世的不幸消息在群里传出后，同学们共同感觉——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是悲痛。在邮师77（4）微信群里，同学老师们纷纷以文字诗句形式，来表达对程军班长的哀悼和难以接受的残酷现实。

徐继华当即写下以下的诗句：

程军班长惊辞世 噩耗传闻心已痴

天国一路君走好 安听人间致悼词

勤奋终身谦君子 乐善教诲正直知

四十年来常回忆 尊称同学谌为师

吴晓迪同学（五绝一首）

悼程公军兄

花红二月天，柳绿又新年

忽报程公耗，潸然泪落笺。



曹民光老师

雄姿勃发比周郎，

尚义重情疑无双，

天妒英才遽邀去，

常令旧友暗喈伤。

　　程军谦和谨慎，平等待人，作为班长他善于和所有同学沟通交流，从来不摆什么大城市人的架子。他还特别能和来自农村的同学打成一片。这是徐继华同学当年和程军在游览高邮城的两张老照片。现在只有回顾感慨，徐继华有许多话要对老班长说…… 说起和同学的交往，这又让想起当年我们的一些往事。刚入学时，恰逢程军才为人父，他的孩子璐璐还在襁褓中，孩子只能有他的妻子戴巧玲一人照看，为表达她对爱妻的感激之情，他很认真的请我为她的妻子在上海买一双时髦皮鞋，我感觉很荣幸，这当然是我一定应该办到的。那时因为我是上海人，为朋友买这带那太平常不过了。在程军班长的嘱咐下，我也为好学的同学在上海买过诗词书籍。

　　得到程军班长离世的噩耗时，我们班同学和老师在微信群里，纷纷表达自己的哀悼和思念。

　　班级活动的热情组织召集人，也属小字辈的高邮同学陈谷登，在程军去世没有几天，为寄托全班同学的哀思，特地制作ppt的相册。

　　班级小字辈潘玉坤同学在扼腕叹息后，发出由衷感慨：

人海茫茫，不过让我们时常想起、心中牵挂的，也就那么一些，差不多是个定数。如今不幸走了一位老同学，我们的生活里就是被拿走了一部分珍藏， 人在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做加法，老了，虽不想做减法却由不得自己了！所以，务必珍惜当下你所拥有的。

记得那是2019年的十一月份，邮师77（4）毕业四十周年欢聚，图片中程军右侧是潘玉坤同学 左侧是陈谷登同学。

同为老高中生的大哥肖维国同学也在第一时间深情地写下了以下这段话：

惊悉程军同学不幸辞世，噩耗传来，万分震惊。现在我无以言表自己的悲痛……程军学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为人真诚友善，工作踏实勤奋，实在是我们不可多得的好班长，好学友。

　　程军班长的一生最令我们敬佩和学习的是他在教育领域的执着和无私的付出。他的网名：运河艄公是他最形象的比喻，他把自己比做一名在大运河的艄公，甘心情愿默默无闻为他挚爱的教育事业输送国家需要的栋梁之材。

　　他把几十年来从教的体会心得整理成了他的摇撸集。“摇撸”这又是一个形象生动的比喻。在他得病后的一年里，他的好友舒德汇多次发送程军摇撸集里的文章，后来又经过南京一中老三届吴大坤老师的编辑，在我的朋友圈里也引起热烈的反响。

　　以下是他的爱女程璐璐在悼念父亲文章里的一段肺腑之言，读后更是让我们感慨程军网名（运河艄公）和摇撸集的深刻含义。

　　翻看程军在今年一月重病中的群里转帖，那时他还在为我们同学发文发声。我们当然知道程军那时已经有重病在身，也听说正在积极的治疗，他的爱妻戴巧玲老师还在极尽全力呵护着他。真的是天意难违呀！事后吴华同学和我说起程军班长的去世，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他说“他想不通，搞不懂，多才多艺，心胸开阔，妻贤子孝，怎么不能长寿？老班长走得有点早、有点冤！”当时我回应：和你有同样的感觉，对老班长的去世，非常痛心，感觉不可理喻。但是却是活生生的现实。人生无常呀。民间有这样的说法，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这是对早逝好人的安抚，“人世间”在看吗？人物的命运不是以人的善恶而定，这是符合哲理和逻辑的。做人还是要通透点。人，可以不信佛，但应该要有点佛性，人这一生无关乎生命的长短，同时要看到生命的宽度，从这点上理解程军班长的一生是值了。

　　在我们七八年毕业以后的四十多年的日子里，虽然大家都各奔东西，但程军还是经常牵挂着我们这届的同学，只要有机会他都会把大家聚在一起。程军在金陵中学工作后，有高邮师范的同学到南京我们也会见面聚会。

那年是1999年我们邮师的两个文科班召集了当年的同学，举办了毕业二十周年联谊会。已经在南京金陵中学担任教学骨干的程军作为活动的组织者赶赴高邮和同学们一起座谈怀旧，他依然是个带头老大哥，还是那样的彬彬有礼、待人真诚谦和。

时光流逝，又是一个二十年过去了。2019年的十一月我们班级在热心的高邮同学陈谷登和吴华具体策划和组织下，一次题为“同学情长 师恩难忘”的联谊活动在母校所在地高邮举行。我们邀请了当年的班主任张树生老师和老教师朱延庆还有成授昌、曹民光等等任课老师，我们汇集在高邮市的一家高档宾馆，白天一起参观当年的学校旧址，合影留念。携手游览高邮老城和新城。场面温馨欢快。

报到后的下午，一场隆重而又有序的座谈会由程军主持并作重要讲话。每个与会的老师和同学都由衷的侃侃而谈自己的生活事业的感慨，表达自己多青春岁月的怀念。四十年过去了，岁月留痕，时过境迁。我们必须承认，程军在我们这届同学中，他在教育领域上的成就非常显著，有目共睹。但在会议上程军发言，从不提自己在教育事业上的成绩，而是在不断的由衷感慨同学们在各自领域的突出贡献。他还是那样的谦和稳重，得体大度，那些天，他的行动是那样的矫健，身体还是那样的健康，令我们特别的欣慰。

万万没想到的是，才过去了两年多，那次的见面 竟然会成为我们和程军的最后见面，最后的聚会。

　　同学情长呀！特殊时期特殊缘分的同班同学。我们三个大龄同学和小我们十几岁的小字辈同学同框合影，如今成为了永远是记忆。我的右面是程军，左侧是兴化的肖维国。

　　程军班长，你的爱妻戴巧玲老师，你女儿程璐璐，还有你的一中老同学舒德汇挚友，你的学生李翔等，他们那些情真意切的怀念是那么的感人肺腑！你有那么多的好友，那么多的学生都记住了你，你的教学理念还在引领着我们，你的生活态度还在影响着我们，直到永远。

这张我们一九七九年的毕业照片，你在第二排的第一个，那时你好年轻和好阳光呀！现在我们正在仰望灿烂的天空，你在天堂一切安好，不会寂寞！

　　春天的花开了，从上海家的窗外望去，疫情防控下的小区一片花红柳绿，但没有行人和邻居，现在上海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在清明时节，我写下了这篇纪念文章。

程军同学，我们想你，你的点点滴滴如绵绵细雨还在滋润着我们……我想，这是我们最想说的心里话。

逝者已逝，惟愿安息；生者如斯，自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