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小蔡

　　近些天，雨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飘落。早晨起床时，孩子说：为什么最近老是下雨。我随口答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说完，我就微微怔住了——又到清明了吗？

每逢清明，我都会想起父亲。所以清明对于我来说，始终是个充满伤感的时日。意识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16年前……

2006年暑假，父亲生命垂危。我们兄弟姐妹从天南海北赶往家中，回到父亲身边。说是探望，其实我们都心照不宣，团聚是为了给父亲送行。只是当时特别敏感和脆弱，谁都没有勇气触及父亲的病情。我们都极力回避，不愿意也不敢承认父亲即将远行的现实。

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一天，父亲的精神特别好，他拒绝了我的搀扶，自己颤巍巍的扶着墙走了几步，但终究摔倒在门口。

我奔过去抱起骨瘦如柴的父亲，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痛哭出声。心中那个高大魁梧的父亲从来都是我的靠山，现在却那么弱不经风，病痛带给了他多么无情的折磨和摧残！父亲安慰我说：别担心，我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是那么孱弱，愈发挑动了我脆弱的神经。

那一刻，我忽然醒悟：我已不再是少不经事的小孩，曾经凡事依靠父亲的时光已经悄悄溜走。病危的父亲、年迈的母亲、四散的兄弟姐妹……家里的一切，都在等着我的长大，等着我成为依靠！然而，我终究无法改变什么，无法从病魔手中救回我的父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换取父亲的平安。只是，这不过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愿望，仅此而已。

晚上，我睡在父亲的旁边。他还鼓励我努力学习，为他争光，他也希望将来能跟着我享福。父亲说：“如果你将来有出息了，还是要多关照下姊妹们”。没成想，这竟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后嘱托。

凌晨时分，我睡意朦胧。忽然听到了异响。原来，父亲想上厕所，勉强爬下床边时已是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我既心疼，又内疚，跳下床抱起父亲，我问父亲为什么不叫醒我，父亲虚弱的说：“你坐了一天的车，太累了，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父亲的话让我再次破防了。这就是父亲，在自己最为艰难的时刻，也永远先想着爱护他的子女。他不知道，因为他深沉的爱，子女们或许将永远错失任何报答养育之恩的机会，从而终生遗憾。

天亮了。可父亲进入了深度昏迷状态，他再也没有醒来。留给我们的是深深的伤痛、浓郁的悲哀和毕生的遗憾。

父亲临行之前，他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说什么？是否害怕过？伤心过？是否对我们有千般不舍？……终究不得而知。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灵药，好多时候都是对的。有些人、有些事就在念念不忘中渐渐忘却。可是父亲的离开对我来说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虽然时间会有麻醉效果，但是这伤口经不起触碰。

16年过去了，父亲的音容笑貌多少蒙尘，但是父亲的爱和教诲却历久弥新。

回过神来，车窗外的雨依旧在下个不停，我悄悄抹干眼角，想着父亲的嘱托，加油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