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四月天——从龙山到兰芎山

感性的蝴蝶

叶丽华

　　龙山至兰芎山之间的穿越线路是一条极佳的徒步入门级线路。七公里的路程，我们一行六人走走停停，完全以一种休闲随意的方式，花了三个半小时才走完。

　　龙兰线的起点在龙山西侧的叉路口。龙山山势东西绵蜒，形似卧龙，盘踞东南。山中古木参天，怪石横立。西北有险峰，远望如巨龙昂首，呼啸之间，呈吞吐天下之势，俯瞰钱潮，拥庇虞城。

　　弯弯曲曲的山路指引我们一路向前。满目的新绿，摸一下手都要发颤的那种动人心魄的绿。你若仔细看，会发现这嫩叶的色彩每片都各有不同，绿中其实有黄，有灰，有红，有透明。那些个嫩芽一开始是暗红色，或者说是铁锈色，半透明的赭色，慢慢才透出绿意，变成了嫩金色，然后融入一大片绿的吵吵嚷嚷碰碰撞撞之中。

　　因了这些因素，山路忽然变得有意思起来。花木无言，鸟自乐。行进途中，耳畔还总能听到鸟的软语。鸟不多，且隐没在山林间，你根本看不到它们的身影，而它们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你走路的步伐。你只听到它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你言我语，似乎在相互应和着，很悦耳，很舒服，这更给徒步增添了些许情趣。

　　映山红一簇一簇地点缀在山林里，它不是什么娇贵的花，只要有一块土壤，甚至一块山石，就会深深地扎下根须，不断续写生命的奇迹。因为这是条野路，一向很少有人问津。它们便没了后顾之忧，毫无顾忌肆意奔放地开了起来，热烈、烂漫、狂野。

　　我像小时候那样，随手采了一朵，抽去花蕊，嚼了起来，甜中带有点特别的酸味儿，清鲜、微涩。那是童年的味道，妙不可言。生活中的风景无需华丽只需熟悉，生活中的美食无需高端只需合意。

　　一路上还有许多别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儿，都很有意趣。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花如美眷，初起、步月、微醉、浴罢、晚妆、病怯，情境不一，意态各异。我们偶有逗留，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匆匆一瞥，有时候往往注意了左边却错过了右边。有些灌木的末梢似花非花，远远看着像花，走近一瞧原来是叶。

　　山路变化很多，各种状况都会出现，有台阶，也有泥石路；有需弯腰穿行的密竹林和小树林，也有一定难度的上下坡，非常具有爬山的乐趣。有些地上满是覆盖的松针，走过去抹一把，那松花飞散开来，似烟，如雾，一片迷蒙。那好吃的松花年糕莫不是就是用这样的材质加工而成的？

　　一路上，险情还是挺多的。有时候需要像松鼠一样，看准一棵树作为支撑点，跳跃过去。有时候需要手脚并用，才不致于滑下去。但也正因为有了一处处难走的路段，让这一趟旅程生动起来。人就是这样，如果有作用在发生，会觉得疲倦，也会觉得轻盈。身心在默默中翻越过重重山岭，只是穿行时并不知晓而已。

　　这个地方被称为龙潭岩，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风铃渡。今天的能见度特别高，站在山脊上，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舒畅地呼吸。天很阔很蓝，人的心绪和视野毫无阻拦；云很轻很柔，像慢慢拉长的薄薄透明的轻纱，一片片飘在蓝天上；山连绵起伏，一望无边，像浩瀚的大海，随着微风滚动着，无数的雪白、金黄的小花，在绿浪中轻轻摇曳、起伏，宛如绿海里泛着的泡沫。

　　兰龙溪到了，这里是全程唯一一处有水源的地方，溪流很小，怯生生地流淌，生怕惊动了谁。潭也很小，周围都是树叶子，你不仔细瞧，是很容易忽略的。生活是种律动，需有光和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化交错的曲折里。倘若全程没看到一点水，便会失去一半的美。

　　过了兰龙溪，算是兰芎山地界了。这里的地貌变化很多，山岭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山石突兀嶙峋，盘曲而上。和谐的顶峰，无边无际，没有等级，没有高尚，没有低贱，整个身心的对等，一切都构成欢乐，一切都合乎心意。

　　听说附近还有一个绝望坡，可是我们始终未能找到，也许是错过了，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确，人生何来种种大事，不过是与一些微小事物以本心共存。有苦，有乐，会老死，无矫饰，绝处还可以逢生，没啥可绝望的。在生命的当下，爱以及如何去爱，是一颗柔软、安静、和谐、饱足、丰盈、坚定的心才能去做的事情。这应是一件被摆脱掉目标的事情，是一件只被感谢而不被要求和追寻的事情。战战兢兢是深渊，优雅洒脱是自忘。

　　抬眼间望到了一座山门，原来福仙禅寺到了。兰芎山也是上虞的一座名山，位于百官与梁湖的交界处，以优美的自然景色和传奇的人文古迹而闻名浙东。南宋诗人赵友直曾到这里游览，赋诗《瞻兰芎山》：“兰芎围绝嶂，图画望中悬。几度令人羡，登临学葛仙。”

　　我们的这趟徒步至此算是结束了。山脚下，老王同学早在那里候着了，送我们回到龙山脚下，完成了这次闭环行动。自然这部展开的大书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时常去翻阅它，感受“步山径野花幽鸟”天人合一的生活智慧，接受身、心、灵的抚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