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的母亲

张姓文化传承

文/ 张建华

（写于2020年2月26日）

又到迎春花开时，又是一个不眠夜……

今天是农历的二月初四，是母亲去世三周年的忌日。如果不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需要，正值学校假期的我，要赶回烟台老家，祭奠母亲。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在长春工作的三个儿女却不能在母亲的坟头叩拜……母亲知书达礼，一向开明，一定会像生前一样宽容大度，理解时局艰辛儿女的身不由己……在此，只能面向故乡的方向鞠躬致意，感激养育之恩，铭记教诲嘱托，愿天堂的母亲安息！

又到迎春花开时，格外想念母亲。当年母亲是十里八村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姥姥、姥爷家八个孩子，母亲排行老大，知书明理的母亲，读完中学没有继续升学就回乡帮着姥姥姥爷操持家务了……记得我们小时候贪玩不用功，母亲常述说她渴望继续读书的过往，言语中流露出不忍不舍……母亲写得一手好字，隽秀俊朗，编快板，出板报，演节目，样样在行，当年算是活跃的知识青年、文艺青年了。在我出生不久，母亲就凑钱买了缝纫机，自学服装剪裁，给娘家婆家亲戚们做针线活，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农村，缝纫机绝对算是奢侈品了，逢年过节我们兄弟姊妹都能换上新衣裳。母亲照着电影电视上、书报上的时兴服装样式，给亲戚、乡邻设计服装，努力让乡下人也沾点时髦气息。十里八村的人都找母亲给做衣服，这手艺也累坏了母亲，逢年过节为了赶活，往往起早贪黑，夜以继日劳累，积劳成疾，颈椎腰椎疼得厉害，是靠膏药在维持着，缓解着疼痛。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年关岁尾家里接的裁缝活多，我也上阵，母亲言传身教，钉纽扣、锁扣眼儿、熨衣服、锁边儿，我也样样在行。我是长子，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读书的学费、生活费，后来到外地读大学的交通费、伙食费，都仰仗父母的精打细算，增收节支。家里养了猪和鸡鸭鹅兔，课余要薅草挖野菜，饲养这些家畜家禽，换取零花钱。又到迎春花开时，泪雨滂沱祭母亲。母亲重言传，更重身教。山东是孔孟之乡，儒家文化、忠孝礼仪之道，耳濡目染，承续成习。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耳熟能详。对烈属军属，总是力所能及给予关心照顾。家里做点好吃的，总是打发我们先送给同村的长辈们。姥姥姥爷家、爷爷奶奶家，隔三差五就去嘘寒问暖。童年时，经济条件不好，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母亲打发我们把肉馅的饺子送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我们自己家吃点素馅儿的。父亲会理发，每当给我们理发的时候，父母总要先打发我们把村里的几位老爷爷请到家里义务理发，母亲烧好了热水，父亲给老人们理完发，我们帮着洗头，甚至洗衣服。又到迎春花开时，泪眼婆娑思母亲。母亲舍得给孩子智力投资，在我和小伙伴们热衷玩泥巴、上房爬树的当儿，母亲有意识地引导我们识文断字，家里买了不少“小人书”，关于电影《地雷战》《地道战》《闪闪的红星》的，关于名著《水浒传》《西游记》的，以及英模人物《雷锋》《白求恩》的，我和小伙伴们耳熟能详。（小人书的情结之深，说起来有人会见笑，以至于年已半百的我2018年到井冈山接受红色教育时，闲暇路遇出售再版小人书，一下子买了十来本，不问贵贱，不为阅读，只为追忆）愚公移山、夸父追日、女娲补天、嫦娥奔月、猴子捞月，这些神话、寓言故事，在童年时光里都是饭后乘凉的时候，父母摇着蒲扇，绘声绘色常讲的。在小伙伴们学习加减法的时候，母亲就教我背“乘法口诀”，她希望孩子有知识有本事。有一次，我和母亲包饺子，她说可以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点火烧着水，饺子包完了，水也开了，两不误，后来我知道了这是“运筹学”……

又是迎春花开时，泪眼朦胧想母亲。母亲的孝心，邻里乡亲公认。在三弟出生那那年奶奶患病，半身不遂，洗衣做饭的事儿，母亲也细心打理。爷爷奶奶晚年的时候，我家和伯伯家轮流照顾，当时是八十年代，乡下还没有浴池，母亲定期给老人烧水在盆里洗洗身子。爷爷奶奶干净而体面，爷爷去世后，母亲就把奶奶留下独自照顾，不再跟伯伯家轮班了，她跟奶奶同睡一铺炕，悉心耐心，怕奶奶卧床起褥疮，定时给奶奶按摩，温水擦身子，邻里乡亲都夸母亲“做儿媳的赶上亲闺女了”。高中时我住校，那时集体伙食油水少，母亲常让父亲和弟弟给我送点解馋的饭菜。同学家烙的火烧，一般是用糖精，母亲用白糖，而且烙个半熟再蒸一下，兼有火烧的硬朗又有馒头的柔韧，家里送的咸菜，是过油的还放点肉丝，我和小伙伴们常分享，大家都盼着家里常来人多带些。高三时最累，朝六晚十白加黑，母亲托人从城里买鱼肝油捎到学校，我心疼省吃俭用的母亲，硬说鱼肝油不好吃，免得母亲再费周折。高考公布成绩的时候，我们班上就三位同学金榜题名。母亲看我不吃不喝，知道我落榜苦闷，她自己去打听哪所高中能安排复读，那天下起了大雨，倔强不屈的母亲是在泥泞里、水洼里跋涉，为她的孩子谋求出路……母亲不会骑自行车, 她是在崎岖的山路上、泥泞的沟坎里一步步试图丈量孩子走出大山、经世济民的路径……

又到迎春花开时，泪眼汪汪念娘亲。人过半百，眼前的事儿记不住，往昔的事儿忘不掉。我常常思念故乡，怀念故去的亲人，回忆那个时代的往事，心酸那个时代的艰辛，感恩已故长辈们给了我们生命的延续。三弟比喻说:“就像一场演出，祖辈们在不同的年份以不同的方式跟我们谢幕告别，尽管有时在梦里相见，但已是永别。”逢年过节，尘世间亲人们团聚，另一个世界，胶东半岛的蚕山脚下家族的墓地里安息着母亲的灵魂，2017年2月28日（农历二月初四）积劳成疾的母亲脑出血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今天算来母亲走了1095天了。远在家乡的二弟一家和舅舅舅妈姨姨姨夫以及堂哥表哥等亲人们每到烧七的日子、周年的日子，都会前往墓地祭奠，送给母亲的祭祀但愿母亲能爽快地收下，走在天堂的路上或者生活在天堂里的每个日夜，请母亲不必像在世时那般严苛的节俭了。今天，去世三周年忌日，儿女到不了母亲坟头，儿女心里有娘，看着一张张亲切清晰的照片，恍若母亲就在身边，亲人正团聚着，须臾没有离开……母亲走得突然，就像母亲生前的感知，真的如她所说突发疾病撒手人寰。没有留下一句话，甚至母亲也不曾想能永别孩子，但这就是母亲的一种告别方式，她一句话没说，一点事情也没劳累孩子们，就这样走了。走得急迫，却让人撕心裂肺……又到迎春花开时，泪水涟涟念母亲。母亲在天堂里也许见到故去的亲人了吧？母亲的一生不可谓不坎坷，就在1991年的农历4月18日，也就是老家赵格庄的赶集日，正当父母的孩子们陆续参加工作之际，挚爱的父亲因车祸去世。中年的母亲没有倒下，挺起了这个曾经欢笑的家，挺起了孩子们亲情相聚的希望之所。母亲与潘叔又共同生活24载，相互扶持共担风雨。母亲的一生不可谓不大爱，把她的长辈有尊严地送别，把她的孩子严格地教育，把她所应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力求周全。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母亲尽职尽责地甚至是超负荷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娘太累了，娘该歇歇了……

又到迎春花开时，泪雨成河想母亲。想起母亲，想起母亲的唠叨，想起母亲的嘱咐。母亲在晚年是多么希望儿孙们绕膝团聚啊，她的这点期望竟是我们的遗憾了。三个儿女远在长春，她始终在生息了76年的小山村……她经常说我们电话少，也表露出关心我们的工作却不想打扰的心思。母亲年轻时没有出过远门，年老了又打怵出远门。我总想有机会陪母亲走走转转，说说话，聊聊天，却只陪娘去了一趟北戴河，三弟安排大侄和妹妹陪母亲去趟北京……就连离家最近的青岛和济南，也没能留下母亲的足迹。娘去世后，老家的电话始终没有撤、我的手机号也始终不肯换，这都是母亲熟悉的号码，是母子相通的渠道。可是，那一端的妈妈您在哪儿呢……

又到迎春花开时，悲情万分思母亲。母亲三周年忌日，我没能回乡在母亲的坟头看望母亲，祭拜母亲，就以这篇写写停停、用泪水连缀的祭文寄托哀思，对着母亲的照片，把对母亲的思念说给母亲：请母亲放心，我们当牢记母亲恩情，铭记母亲教诲，做人做事，为人处世，像母亲期望的那样，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关心照顾好家族长辈，哺育教育好膝下晚辈。把母亲留給我们的精神风范传承下去，把父母教育我们的优良家风传承下去。放心吧母亲……

又到迎春花开，还将迎春花开……九泉之下的母亲安息、永存！

张建华，山东栖霞人，自幼酷爱文学，博览约取。曾任高校校办秘书、校报主编、宣传部部长、党委书记，在新闻通讯、时事述评、散文随笔、文史民俗等方面，多有涉猎。主编《岁月有痕》《前沿观潮》《春华秋实》等8部著作。发表新闻与文学作品1000余篇，获得省市及全国新闻与文学奖项60余篇次。作品散见省内外报刊，并入选优秀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