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故乡蓬莱，家家都有柿子树，越到晚秋，树上柿子越红艳，成双并蒂，缀满枝头，惹人甚爱。时常引得我驻足观望，吞咽口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期，有幸被姨娘接回故乡寄养几载。母亲的老宅，是一幢灰砖灰瓦的套院，宽敞前院有几棵高大果树，每逢春天，桃粉李白，飘飘洒洒开满庭院，犹如一座美丽花园。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那棵柿子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故乡人吃柿子很特别，柿子青涩时就摘下来，存放坛子里浇上开水，盖上盖子，闷上半月就可以吃了。光滑硬朗的青柿子，看似青涩，可吃到嘴里，却又脆又甜。我常常故意大动静地吃，让咔咔响声缭绕周身，那滋味，那声音，比世间任何声音都曼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长大后，常听母亲念叨东北柿子没故乡的好吃，又涩又不脆。我同情地望着母亲，为她长居异乡而怜惜，更懂得她那份淡淡乡愁。于是到了深秋，我四处寻觅产自故乡的柿子，然而总是徒劳而归，只好提着一兜冻柿子去看望母亲，算是给那份情结一个交代。经过冷水浸泡过的冻柿子，柔软了许多，轻轻一吸，几瓣果核滑入母亲嘴里，于是母亲对我甜甜笑了。凝视着母亲的笑靥，我不禁坦然了许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得1993年深秋，我去大连出差，返回沈阳前特意去劳动公园水果摊游逛，眼睛一直在巡视，期望青柿子出现，果然苍天不负我的孝心，一堆硬朗的青柿子出现在眼前。我不问价钱，急忙装了一兜，然后拔腿朝火车站奔去，一路上都在想象母亲抱着故乡柿子会怎样惊喜。那一刻，我深感为母亲弥补了乡愁而欣慰不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我一口气跑上三楼，推开母亲家门时，早已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只好将一兜青柿子递给母亲。母亲先是一愣，当目光落在青柿子上时，瞬间明白过来，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故乡柿子，在游子眼里不仅是水果，而是一种思乡情结落定。母亲少妇时，就跟随父亲来到东北，如今已两鬓斑白，见到故乡青柿子怎能不感慨万千呢？这里凝结着母亲多少乡愁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也两鬓略白，去秋进京出差，办完事没漫步繁华闹市，而去了郊外柿子园。当我独自漫步在幽静柿子园时，沉淀于心底那份柿子情结又被搅翻起来。啊！远远望去，一株株高大柿子树沐浴在晚秋里，已被夕阳抹上一层毛绒绒金辉，漂亮之极。再看远近的沉甸甸的柿子，成双并蒂聚在一起，圆润可爱，压弯细软枝条。游目骋怀，一幅幅动人画面，不停撞击着心灵触点，牵动着周身神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都说睹物思人，此刻我不禁黯然神伤，深深怀念起母亲，要是她老人家还健在，一定陪她到柿子园走走，多么微小心愿啊，又是多么容易实现，可母亲健在时我都忙于什么？怎么就未感受母亲的廖寂？怎么就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离我而去？想想好羞愧！好悔恨！真是愧对生养我的母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微微晚风拂面而来，如同慈母温暖玉手替我擦拭悔恨泪水。人间没有通往天堂的列车，否则真想邀请母亲一同游览这幽静的柿子园。因为那是女儿一片懊悔之意，也是女儿思念母亲的真挚情感。无奈，人间天堂隔着一道不可逾越天河，无法探望母亲，只能仰头与天堂里的母亲默默交流，只能与母亲梦里相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又是深秋，一轮勾月淡铺一地清白。哦，柿子又红了，柿子又圆了，再次高高缀满枝头。我是怎样一种情怀啊，怀念中参杂着失落，思念中孕育着期望。我还期望什么呢？失去的还会再来吗？可我真期望母亲怀抱着一兜柿子，甜甜地望着我微笑，出现在我眼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牧歌于2004年深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