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小城富拉尔基

张广英

（富拉尔基火车站）

“听你说话的口音，是东北人吧？”

”是的”

“东北那的？”

“齐齐哈尔富拉尔基”

“哈哈哈😄巧了！巧了！我也在富拉尔基生活过，老乡啊！当年，非常时期，满操场挖满了防空的战壕....在那条通往丙区小楼的路上有灯光球场。我记得乙区子弟小学、向阳小学、六中、六百商店、食品商店（那一年，我12岁）...... 唉，不说了，触景生情啊！......”

（富拉尔基红岸公园里的雕塑）

听着她的唠叨，勾起种种回忆，富拉尔基是我生存的的地方，北满钢厂有父辈的身影。有我忘不了我在北满钢厂子弟学校成长的岁月，在那渡过的童年、少年、中年、近60年时光。今日与曾经在富拉尔基生活过的朋友聊起富拉尔基那些往事……一下把我拉回到富拉尔基小城。小城的骄傲与心疼在我脑海里晃悠，此时我大脑里出现几张不同画面描绘富拉尔基兴与衰。

（富拉尔基中心城区古楼）

“算起来，你离开富拉尔基已经54年了”

“说起富拉尔基叫我骄傲也叫我心疼，尽管你有些生疏，一起捋一捋吧！”

富拉尔基中心城区变化很大，几经扩建，那一幢古香古色的办公大楼分外靓眼还在，它是54年我国“一五”时期的建筑，距今已近七十年了，与城区高矮不一、大小不同的建筑楼群相比，秀美典雅，现是富拉尔基地标式建筑，承载着红色之岸的辉煌与荣耀，记述着富拉尔基岁月故事。

（桥头碉堡）

富拉尔基值得一看的是矗立在嫩江上铁路大桥，站在嫩江岸边，凝视着两座桥的遗址，重拾历史，心头沉，那段屈辱的历史，沙俄和日本对中国国土的长期侵占，刺痛人心！桥头碉堡见证了一段段历史，见证侵略者在中国犯下的罪行，它们时刻提醒着我们，勿忘国耻......1998年洪水靠昂昂溪一侧那座碉堡倒塌，桥墩已拆除。

（富拉尔基嫩江铁路大桥）

在我印记里这座富拉尔基嫩江铁路大桥80年代前，有守桥部队在这儿守护着大桥，大桥底下是不许外人进入的，现在老百姓可以在江边散步了。

（富拉尔基嫩江流域与嫩江大桥）

把整个富拉尔基都走一遍。记忆里，富拉尔基的红岸公园永远是个鲜活的存在。江水悠悠，松柏苍翠，是孩子放学后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孩童时与伙伴们在这游泳嬉戏，承载了多少儿时的记忆和欢乐！

（富拉尔基政府办公大楼）

说起富拉尔基曾是闻名全国重工业基地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中，有三项就落户这个“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茫茫荒原之上—富拉尔基。53年地处偏远默默无闻的富拉尔基小城一下子沸腾起来，第一重型机械厂（中国一重）、北满钢厂（建龙北满特殊钢有限责任公司）、富拉尔基热电厂等落户，拉开了富拉尔基新中国大规模工业基础建设的序幕。富拉尔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达斡尔族小渔村，50年代一下子变成全国最著名的新兴工业重镇。到处车水马龙，人流如潮，高耸入云烟囱慢慢悠悠地摇曳出乳白烟云，绵延不绝，宛如一串腾空而起祥云。轰鸣的机器声响彻嫩江平原，刹时变成一片钢铁森林。走在富拉尔基的街头，随处可见极具苏式建筑风格的职工住宅楼，环抱着几座大型工厂，鳞次栉比的烟囱，天空都散发一股浓浓的金属工业风，这就是富拉尔基作为工业区的一张独特名片。

（富拉尔基第一重型机械厂）

富拉尔基曾有两个大学东北重型机械学院，富拉尔基医学院。四所中学校；两个子弟中学（钢三中、重五中），两个地方中学（七中、六中）富拉尔基工业有两个电厂，一个化工厂，一个北满特钢，一个重型机械厂，其他还有水泥管厂、玻璃厂、纺织厂、富钢等基础设施完善小城，社会井然有序，那时候的我们自由快乐，生活有点苦人们带着快乐生活着，放眼望去，富拉尔基小城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富拉尔基的大型国营工厂都有配套的学校，幼儿园、医院，食堂，电影院，少年宫，俱乐部，图书馆、职工单身宿舍，洗澡堂，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小型社会。第一代共和国工人，他们的后代，从厂办的幼儿园毕业，直接升到厂办子弟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少数考大学，多数人读厂办职工技校或电大技术学校，毕业之后就进入了工厂，这是那个年代富拉尔基孩子的命运。

（富拉尔基二电厂）

二电厂始建于1978年，是国家“六五”、“七五”时期国家重点项工程。拥有正式职工近6000人。为东北地区最大的火力发电站

（富拉尔基北满钢厂）

我一边和她聊着富拉尔基过去和发展历程，又扯到富拉尔基小城的居民住宅区和那浓郁俄罗斯风格的建筑......53年在建设者们以大跃进的速度在三大厂房基础建设开工的同时，分别在甲区、乙区、丙区、铁西，等地建起了数百栋的三层楼房。还在铁北、铁西、四工地等地建了土坯房、干打垒房数万间，建设大军及其家属如一波潮水般涌入富拉尔基并妥善的安置，59年我也跟着父亲的足迹来到了富拉尔基这座小城，在这座小城一住就是60多年......给富拉尔基人带来了无比的震惊与喜悦，到了80年代初那些低矮的泥草房和土坯房，临街清一色的小平房已拆迁，临街现已是8层住宅楼房一层是商铺.....临街的拐楼商店，福庆德商店、六百商店，服务楼照相馆已消失。

（富拉尔基古楼，齐齐哈尔建筑一公司）

富拉尔基几经变迁，留在印记中的红色之岸辉煌与荣耀的标记没有几处。富拉尔基中心城区，年轮更迭、古楼矗立，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那火红的峥嵘岁月和曾经的辉煌。一五”时期留下的唯一旧址，中央建筑工程指挥部直属公司旧址，那座脊屋顶，朱檐碧瓦、雕梁画栋，北侧楼顶之上建有一座别致的四角亭，呈丁字形的仿古建筑还在，现已改变原有用途之命运。看着人口流失，看着企业关停、转型，大片的街区定格在了1980年代末90年代初。

（俄式丙区小楼）

有着近70年历史的老建筑“丙区小楼”是富拉尔基一个非常有名的建筑群，曾被称作“苏联专家楼”“老干部楼”样式为仿前苏联别墅模式，红瓦、红砖墙、水泥地脚、砖木结构、起脊2层小楼，每栋楼从中间均分为2户居民，内部结构为5室2卫1厨1储藏室，楼下有门厅，楼上有阳台，天花板和地板均为国松木质，屋内镶有壁柜。楼区有锅炉房，冬天供暖。每家安有余热锅炉供洗澡用。可称得上“丙区小楼”别墅群，在建国初期，丙区小楼就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小楼外围种植了杨树、榆树、沙果树、丁香树，绿茵环抱，花草飘香。小楼离红岸公园的嫩江不远，徒步1里多地就到达江边，小楼还在，主人以更换N次，原有的绿茵环抱被菜园取代.....这些建筑是那个时代的历史符号，留下时代的印记和故事。也是曾经生活在北满人想起念叨的往事……

（俄式“丙区小楼”）

在你记忆中的那工厂厂房在，厂门在，古楼也在，丙区小楼俄式建筑也在，北钢职工幼儿园也在，可企业已名存实亡了，建筑风格变了模样，富拉尔基唯一大学东北重型机械学院也南迁了，迁于秦皇岛更名为“燕山大学”乙区子弟小学校（北钢二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已在富拉尔基土地上消失不见，北钢四中还矗立在嫩江边上，已听不到朗朗读书声，那么大一学校，说没就没学生生源了。北钢四小已经变成了一所养老院，推开窗依然听见嫩江水哗啦啦的声音。甲区小学的校址设施还在，原学校楼房已更为政府部门办公室，原砖房教室已拆除，在原址盖起一座5层教学楼，也更变为地方学校。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小学，（甲区小学），我的初中、高中（钢一中）都会消失。从来都不敢想的事却变成了事实。怀念过往时光的同时又是无奈的感叹。

（富拉尔基热电厂）

富拉尔基在“一五”计划建设的三大工厂，曾被周恩来总理誉为共和国“国宝”的第一重型机械厂，“掌上明珠”的北满钢厂，以及“新中国电力工业摇篮”的富拉尔基热电厂。为全中国的重型工业、国防建设、国计民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创造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成就......想不到失去了辉煌，没有了心中的骄傲。

（北满钢厂厂部大楼）

北钢人，都知晓北钢有数个第一的科技史，那是北钢人的骄傲。北满钢厂先后为我国第一门重型火炮、第一辆重型坦克、第一艘核潜艇、第一架歼击机、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第一艘万吨远洋巨轮、第一座原子能反应堆、第一枚洲际导弹等多个“国家第一”提供了关键性合金钢材，生产所经历的艰难而闪光的历程，代表着北钢科技史上的一个缩影。

（富拉尔基纺织厂）

边塞小城富拉尔基因国宝、明珠而熠熠生辉，蜚声海内外。然而如今，辉煌褪去。“一五”计划落后富拉尔基三大厂已更名：中国华电集团富拉尔基发电总厂（富拉尔基热电厂和二电厂），中国一重（第一重型机械厂），北满刚厂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几次更名，又因市场竞争的原因，2004年北满特钢与辽宁特钢共同组建后。更名：建龙北满特殊钢有限责任公司（北满特钢）。90年前后曾繁华至极的国营富拉尔基纺织厂宣布部分破产重组，这个消息带来的效应就像是第一张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随之而来的是富钢、玻璃厂、纺织厂、黑龙江化工厂等工厂没撑住接连破产的噩耗传来，工厂倒闭，职工下岗。厂房还在，已失去往日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再也回不去了。

（富拉尔基北黑龙江化工厂）

95年以前的富拉尔基，不说别的，看看新建住宅楼，看看新建的桥，看看新建的路，能感受到富拉尔基工厂，企事业单位的新气象，人口也是最鼎盛时期有30多万人，那时富拉尔基人的生活真是天堂般。到90年代末一股下岗大潮冲击富拉尔基每个人的生活，生活太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富拉尔基去下海打拼，去创业，去打工，导致人口剧减。这是富拉尔基的一段历史的片段。

富拉尔基曙光电影院

曙光电影院有富拉尔基人太多的故事，据说是战争遗址，1938年建的（俱乐部）......是富拉尔基最早的电影院，1984年黑龙江化工厂接管，更名化工俱乐部，90年代拆除了，热闹的电影院，在陪伴了富拉尔基市民近半个世纪后，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曙光电影院所在的地块，尽管已经改头换面，开了多家商铺.....看到照片还有印记，还记得，那些年，阳光灿烂的日子...曙光电影院的流金岁月剩下只是回忆而已。

2018年10月回富拉尔基去嫩江边路过黑化厂区，听不到火车鸣笛催促声音，看见是火车头没有了车厢，停在草丛中.....2019年12月中下旬回了一趟富拉尔基，看见黑龙江化工厂、富拉尔基纺织厂、玻璃厂的大门还挺立在那里，门前的路连带着几条延伸出去的铁路运输线，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没有人走过也没有人清理，厂里的废弃火车头停放在空地上，被沙土和废旧的零件围着，这就是富拉尔基，一座位于东北老工业基地黑龙江省工业重镇。悄无声息的倒闭了。

（富拉尔基北钢新宫工人文化宫）

两年前回富拉尔基路过北钢新宫工人文化宫，这座曾是北钢职工心中文艺殿堂，为小城职工群众提供活动场所，没了烟火气息。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各种文化活动十分活跃，记不清在这里集会过多少次了，文艺汇演、开学典礼、厂党代会，表彰大会，职工代表大会.....她像一块吸铁石，吸引着无数职工家属来此休闲娱乐。新宫的门票紧俏，一票难求，为购一张电影票而排队甚至大打出手的景象成为过去，现今又处于尴尬困境。随着工业衰退，新宫的文体活动逐渐暗淡，也是随着时代的变迁，破败或者荒废.....

（北满钢厂职工医院）

每当看到北钢的老建筑和公共设施，总会自觉不自觉让我回想起我的老父亲和母亲.....我的老父亲1953年响应党的召唤，千里迢迢从河北来到“北大荒”加入北满钢厂建设，作为晚辈的我又在这个企业读书工作30几年，亲历北满钢厂的发展与变化，让我心中充满深深的怀念，不由得浮想联翩……

（北满钢厂职工医院）

90年前富拉尔基的夜景很美！每当春节、国庆、正月十五夜晚,，很久很久不能入眠，因窗外大街小巷风景，花灯、秧歌、北钢的舞龙狮那是一绝，天空五彩斑斓的烟火表演吸引了我。再看嫩江之上有第一重型机械工、北满特钢、富拉尔基热电厂、黑龙江化工厂四大支柱产业工人们，干劲十足，加班、提效，富拉尔基那时一片灯火闪烁就象天上撒下来无数颗星星，钢水飞浅金花飞舞的光影，电焊的蓝光如同夏季的闪电，一闪一闪， 这是闪出一页社会主义的红光，人们过着让人羡慕的的生活水平。第一重型机械厂、北满特钢、富拉尔基热电厂、黑龙江化工厂四大产业永远记录着自己一段光辉历史。

（富拉尔基和平大街）

每当我操着一口东北话聊天时，说是东北富拉拉尔基时，人家会说，富拉尔基听起来是一个挺奇怪的地名，我会描述富拉尔基位于黑龙江省的松嫩平原上，这个名子来历与一条由北向南贯穿黑龙江省的大江有关，在达斡尔语中，意为红色的江岸之意，久久传下来......。在美丽悠长的嫩江环抱中，坐落着“钢铁机械”的国宝和明珠......那个火红的年代建设中富拉尔基象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一座一座新的工厂正在此诞生，新的厂房在眨眼之间矗现，那边一大片通红的钢架又已耸入天空，工匠精神，班组精神......齐齐哈尔至富拉尔基（简称：齐富）公路是未来的林荫大道.....高楼拔地而起，错落有致整齐排列，展现着工业重镇的魅力。

（北钢二小）

富拉尔基平房变成了高楼了，让人很高兴......当我自觉不自觉的望了一眼乙区新建楼房。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了一跳，北钢二小已是残垣断壁，停留在原地的铲车无声的告诉我，北钢二小不复存在！又一个拥有时代气息的建筑被“安乐死” 50年了，她给了我和我的女儿许多童年美好的回忆。细细想来北钢二小的教学楼差不多快65年了......如今看到一片空地。

（富拉尔基甲区北钢职工住宅楼）

望着甲区、乙区、丙区一片住宅，连想到北满钢厂诞生于计划经济时期，留给富拉尔基这座城市许多独有的历史印记，从甲乙丙到铁北白房施工开始，甲区住宅是当时的建筑史上少有的风格独特建筑群。那热火朝天的工业建设，伴随着北满钢厂时代的脚步发展前进着。高高的烟囱直插云天，奔腾的钢水金花飞舞，威武的水压机挥动着巨手，庞大的轧机群轰响一片，好一派壮丽的景象。这样的印记不仅仅镌刻在了城市上，更对这座城市的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是我和父辈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富拉尔基铁路职工俄式住房）

富拉尔基是一座很有时代感的小城。到处可见这种苏式建筑。很多是“一五”工业建设的遗留建筑。典型的靠重工业发展起来的城区，看建筑风格就知道了。富拉尔基则是带着时代特征工业城镇的标本，往日风貌已烟消云散。作为数代富拉尔基人的成长环境，对于大院、苏式楼还是有着情感。可贵的是，这些看着泛黄房子，是标本一样仍然是鲜活的存在着，虽然沉寂......终有一天......

（富拉尔基铁路职工俄式住房）

反思老工业基地文化浮沉。这些俄式建筑的历史和沧桑，用心感悟时代留下的印记和故事

（富拉尔基铁路职工俄式住房）

就像眼前这位俄式民房经历了沧桑世事的老人一样，注视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巨大变革。

记忆里北满钢厂正门有座雕塑，是一颗悬在空中白的耀眼的硕大钢球，被十指紧紧环抱高高撑起在空中，似林立的群峰簇拥着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我去厂部办事第一次见到它，被深深的吸引住了，端详半天， 它的名字映入我的脑海“掌上明珠”赞叹！标志性雕塑掌上明珠，北钢人的骄傲！凝固着伟人声音，这粗壮的大手不正是北钢几代人劳动者的手吗？那捧着的是对祖国的一颗赤诚的心啊！也是托起祖国富强的希望啊！......然而，时值今日，“国宝”还是“国宝”“掌上明珠”没人提及，甚至连那尊象征性的雕塑也不见了，怎么不令人困惑和不解！

      

尽管“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战略十几年来被一次又一次的提及，但对于富拉尔基这座工业重镇来说，振兴之路显得尤为艰难。无数人离开了富拉尔基后，还惦记着富拉尔基这座工业重镇的发展，幻想着未来。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在哪似曾相识楼群里，走在的路上，仰望着瓦蓝天空中飘动的白云，眼望着校园楼群里满目的翠绿，心中涌动出少许的惆怅、不舍、眷恋，记忆的闸门开启，寻觅那过往的记忆……。祝福你，红岸之称--富拉尔基！

（齐齐哈尔第一附属医院；简称，六院）

富拉尔基，虽然这里承载过我的喜乐悲欢，记录过我和父辈们曾奋力书写的人生故事，拥有过我最难忘的美好回忆，而富拉尔基的故事，发生在每一个东北小城。

图片来自网络

于2022年4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