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黎明) 晨曦出现在上海的东方,二月江南难得一见的太阳露出了半张惺忪的睡眼。我从床上爬起,站在裸露在外的楼梯口,眺望晨曦中上海的景色。附近一片弄堂和石库门的房屋,在炊烟中显得凌乱不堪。远处,往西,往南是一片楼房的海。折转向东南望去,一片灰色的巴洛克式、哥特式建筑,风从那个方向,吹来一团团潮湿、微带咸腥的空气。从建筑间歇的空隙间,隐隐可以看到与天际连成一片的水波。我这是在闸北,向正西可去虹口;向南,过了苏州河,可去上海闹市;向东偏南,外白渡桥一带,便是全上海最有名的外滩了。 此次来此,只是路过,顺便盘桓几天,我将行程安排了一下,决心先去拜谒鲁迅墓;而外滩、豫园、淮海路以及龙华的张褒初老师家,是一定要去的。其他地方,视有无空闲再定。<br> 购买了一张上海旅游指南图,从大海旅馆西北行,熟悉着闸北、虹口的街市。它不是上海的中心,从前,更多的是日本殖民者的租界和占领地。所以建筑都不甚高大,以平房和较低的日式建筑为主,沿路行道树高大葳蕤,街道寂静,行人稍少,但虹口的环境远较闸北洁净。一路行着,一路看着,辗转来到位于虹口山阴路一带的虹口公园,已是下午时分了。公园大门坐南向北,已经更名为鲁迅公园。进得园内,碧树森森,道路蜿蜒曲折,处处通向幽径。一块块的林地,被曲折回环的溪流分割。溪流中,漂浮着,定置着许多还未来得及收走的花灯。千姿百态,争艳斗奇,和树头、小桥、林间建筑屋檐与墙体上的各种造型灯汇成了一片彩绘的世界。可惜经过一些时日和春节、元宵的纷乱,灯体的颜色已不如先前那样清新,艳丽,有点风吹雨蚀的凋残。 (鲁迅墓) 快到园子中部了,游人较先前多了起来,树木稀少了,眼前是一片绿草坪,和点缀其中的花坛、绿篱。顺石片小道漫步向前,右侧,有一道花岗岩做基石的墓台。墓台前照壁式的诗碑,便是毛泽东亲笔书写的“鲁迅先生之墓”,六个狂草的泥金大字。照壁前丈许,是一个白石基座,鲁迅铜像就坐在其上的扶手椅中,像一个深邃的思想者,一个睿智的觉者,巍然屹立在一片绿篱和草坪围绕的花坛中。<br> 我敛神屏气,向先生致敬。不管怎样,先生是一个有傲岸人格和风骨的真正中国人,是一个嫉恶如仇、正道直行的谦谦君子,也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他更是一座高山仰之,景行行之的样板,指引着我们的人生,教我们怎样做人,是我们的良师益友。这就够了。<br> 游人纷纷以鲁迅先生坐像为背景拍照留念。我请了一位一脸严肃和正气的游客为我留影,在先生身边,留下我时刻追随的身影。拍完照,他仔细把玩了一会我的相机:“哦,是名牌货?”<br> “是的,是蔡斯,德国光学名牌”。这款相机,是我要求石油管道局石空泵站,去岁专门拨款给我购买的。也算是圆了我少年时代的摄影梦。那时,别说进口,就是国产机,我也买不起。<br> 我们相视而笑,礼貌的算是告别。 (虹口公园之春) 在夕阳中归去,空气有些清冷。但拜谒了神往已久的先生墓,我还是感到满足。毕竟来到了中国最大的都市,见到了自己梦寐想见的先贤哲人的陵寝,尽管不能与之交流,但心性相通,也足可以告慰自己了。 (苏州河) <br> 翌日,吃过早餐,我信步向东南而去。电影《战上海》,大军由闸北南进,攻过苏州河,就走的这一带。苏州河,名气大,实际是一条乌黑的内河,从上海市区东北蜿蜒流来,折向南,一路收容了城市大量的污水。变得河不成河,和苏州那样的名城实在不能相称。 (外白渡桥) 一直走到提篮桥,搭上电车,向西驰去。这里市井繁华,人文辐辏,渐进入上海闹市。楼房向后退去,车头前视野渐渐开阔,一条大江和一道白色的卧式钢架桥梁横在眼前,原来是黄浦江和外白渡桥到了。车过江桥,行进在外滩上,左侧是黄浦江,巨幢艨舰一艘接一艘横在江边和江心。右侧是大都会一栋又一栋令人神摇目眩的摩天大厦。仿英国古典主义建筑的上海冶金设计院(亚细亚大楼)、东风饭店(上海总会)、市政府大楼(汇丰大楼)、外贸大楼(怡和大楼),英国早期歌特式风格的长航局大楼(通商银行大楼),法国巴洛克式大楼-公安局交通处(东方汇理银行大楼),近现代主义风格的和平饭店(沙逊大楼)等鳞次栉比,简直是一个具有万国建筑风格的“东方的华尔街”。 (上海外滩) 人流熙攘。沿江的栏杆,高低错落在或高于街心,或与街心平齐的边台上,身后是措落有致的行道树。人群一部分沿街溜达,观赏着外滩形态各异、卓然峭立的殖民主义建筑;大部分则倚在栏杆上,观看黄浦江里巍峨高大的远洋货轮,林立的桅杆、飘扬的列国旗、轧轧作响的巨大吊车,有动有静,将整个黄浦江渲染得生气活泼。一艘艘邮轮拖着长串鱼似的驳船相跟着过来了,黄浦江里激起了阵阵水浪,船舶相会的致敬汽笛,一声声鸣响。黄浦江沸腾了,构成了大上海最富有魅力的动态图画。 (十六铺码头) 逆黄浦江而上,江岸上有一座巨大的码头。江岸以钢筋混凝土,铸成坚固的堤岸和石级,在围栏以内的港湾里,有许多建筑。这里就是上海港著名的十六铺码头。上海长江航运,和内海航运的起点和外来上海的客船的终点。隔着一个巨大的浮船坞,就是沿海和内河航运的船舶。在上海短暂停留后,我将去此行的目的地-温州。火车只能通到杭州,要在那里换乘陆路汽车,才能到达温州。旅行必细心研究路线和行程的我,惯于盘算最便捷、省事的旅行方式和交通工具。遂灵机一动,到票务室一打听,才知道:十六铺码头,每周有两班和温州对开的班船,正好让我选水路作下一步的旅行打算。 整个一个外滩实际上由南北两部分组成,北部属于旧英租界,洋行、银行业集中,市井繁华,热闹非凡。南部建筑风格不同于北部,属于旧法租界,盛况不如英属租界。原来外滩仅指旧上海县至苏州河南岸的滩地,后来扩大至沿黄浦江中山东一路,中山东二路及附近地段。如今租界虽已收归国有,但是外滩的繁华依旧,主要的金融业和政府机关集中在这里。这里仍然是上海的中心。<br> 转到北京饭店,好奇心大发,推开转门,想进去一观,只见大厅里到处是风度翩翩、西装革履、谈笑风生的洋人,除了侍应生,没有几个中国人。整个建筑内部装饰得富丽堂皇,溢光流彩,宛若欧洲王室贵族的宫廷。建筑外部灰色的线条和修饰,掩盖了内里的豪华和美奂美仑。在西北的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奢靡浮华、错金堆玉的建筑,从另一个侧面,认识了资本主义的现代文明。<br> 转过马路,对面一个小广场后,是华侨友谊商店。想进去观赏一下舶来货物的我信步向前,欲推门进去,一个年轻的、富态的,穿着得体的服务生制服的小伙子挡住了我,“这里中国人不许进去!”<br> 望着里面五光十色、琳琅满目的商品,我明白了:这里仍然是一个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场所。恐怕只有达官贵人、华侨富商和外国人才得以入内,凭外币或者购物券购买物资紧缺的大陆没有的商品。中国真该改革,真该大步前进,再不能因为贫穷,自我菲薄,低人一等。那名义上的主人,仍然要仰人鼻息,让人小瞧。在中国的土地上,仍然没有精神和心理的自豪和自由! (豫园) 踱过中山东路,已是中午,吃了一碗阳春面,就花了九毛钱。上海的饮食物价,几乎是宁夏的两倍。我信步荡去,来到南市区旧城厢东北,行到一处热闹的弄堂口。只见店肆林立,匾额,招牌林林总总,招人眼目。黄鱼车和手提购物袋的游人进进出出,摩肩接踵,宛如一处闹市深藏其中。略一打听,原来豫园就在其中。彼原为江南名园之一,明嘉靖三十八年(1577年)四川布政使潘允端建。因为“愉”,读音同“豫”,“愉悦老亲”之意,故以之起名曰“豫园”。明末遭逢战乱,园林荒废,原占地七十余亩的豫园,到鸦片战争后,屡遭破坏,园址缩小至三十余亩。大部园子演变为商肆。就是我眼前所见到的。虽然窗明几净,却是古代雕花窗棂,雕梁画栋的抬梁式建筑,别有一番风味。这里不卖百货,出售的都是工艺品和江南特色的土特产,价值却不菲,不是我辈购买力所能达到,多是卖给外国人罢了。向东北踅去,进入一处古香古色的庭院,九曲桥三步一折,纵向架在荷花池上,优优雅雅地通向了湖心亭。坐亭上,依栏望去,在西洋高楼包围的上海中心,竟然有这样一处帘幕深深、杨柳堆烟的场所,不由人不为之亢奋。一带画廊,一带楼阁,庭院相连,小溪、山石、曲径蜿蜒其中,游人如蚁,不绝似缕,却没有人介绍说明园中的一切。我只能信步走去,自得其乐。三穗堂、万花楼、得月楼、两宜轩等造型各异的楼阁点缀在园林各处,和人工造景相互衬映,倒也恰到好处。这里,闲来倒是一处留连缱绻的好去处,同时,使人们不至于忘记,这里,恰恰也是江南。 (九曲桥) 在豫园东北部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有一栋五间厅堂建筑。宏丽轩昂,周围还有快楼、假山、歌舞台、和煦堂等,构成一个独立的景区。堂前牌示介绍说;这就是点春堂。清咸丰三年(1853年),上海小刀会响应太平天国,发动了反清起义,以点春堂为总指挥部。处理政务,商议大事。咸丰五年,小刀会失败,点春堂遭到清军破坏。现在的楼台亭阁都是1956年修复的。 (小刀会旧址) 豫园的东园原为上海城隍庙的一部分。过去这里百戏杂陈,风味小吃,特色土产让四方游客乐而忘返,现在只有零星小贩,叫卖各自的小吃和土产,改革开放,还没有全面展开,也不存在真正意义的自由市场,让百姓自由交换自产的小商品。人虽多,还没有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繁华。 上海,是一个西方资本主义势力入渐中国大陆以来,崛起的港口城市,也是一个旧中国的金融中心和冒险家的乐园。豫园算是它唯一的古迹,也不过四百年的历史。但已是这个大都市少有的古代文明景观了。<div><div><div><br></div></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