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第四章 寒冷

清荷Wyn

　　那天清晨出奇的冷。初冬的天气怎么会如此寒冷呢？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只有一弯娥眉浅月挂在树梢。

那只猫，那只猫像一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隐没于这无比寂静的、微蓝的天地间。此时的小乖还在甜甜的睡梦中。

小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她看到青灰色的天空上贴着一个淡黄色的“煎鸡蛋”，散发着并不耀眼的光芒。她的肚子有些饿了，想叫上那只猫一起去找吃的。四处寻找，却看不见他的影子。“他应该是去别处转转了吧。”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下午。

天快黑的时候，她终于改变了想法，确定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时候，一阵强烈的孤独感朝她袭来。这令她不知所措。

她徘徊在小区的花园里，感觉脸上和身上麻嗖嗖地疼，有寒风从四面扫来。花园里的松柏们的绿叶又黑又干，在风里瑟瑟发抖。

她窝在小窝里，看黑色的夜幕渐渐拉上。整个天空一片漆黑，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夜，已经到来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一定是我不够好，他才这样……我什么都不会……想着想着她便流下了眼泪。眼泪顺着眼角流过脸颊，打湿了头边的干草。她哭着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了，太阳从东方的山顶上喷薄而出，仿佛是一口喷着火焰的大火球。她感觉到自己突然很有力量，想出去找点吃的。此时她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了，肠子在叽里咕噜地抱怨着。

她走到垃圾桶旁边，好不容易从废纸堆里扒拉出一盒牛奶。可是当她满心欢喜地把它咬开，准备一饮而尽时，突然闻到了一阵刺鼻的味道。“那牛奶是嗖的！”她气得大叫了一声。她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叽叽！”

“喳喳喳喳！”

几声令人心烦的鸟叫从墙壁上的一个石洞里传出。

小乖伸出爪子用力一拍，没想到竟然打中一只。她定睛一看，是一只胖乎乎的麻雀。她喜出望外。原来捉一只活的麻雀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儿。

这几天，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每天早上太阳一升起她便起床了。在小路上散散步，喵喵叫上几声。沿着花坛走一走，顺便觅食。有一次，实在是好运气，竟然白白捡到了半个烧鸡。

食物的满足让她暂时忘掉了孤独，忘掉了寒冷。有规律的生活让她变得更加充实、更加自信。

可是，每当夜晚来临、灯火辉煌时，那种自艾自怜的情感便再一次如潮水般袭来。简直无法控制。

她感觉，这偌大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草木是草木、鸡鸭是鸡鸭，这一切皆与她无关。它们了解自己吗？它们能帮助自己吗？

她很想哭，为这不可知的世界。

她一想到曾经的幸福时光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微笑。

童年，那漫山遍野的打碗碗花开得多么娇艳。还记得她躺在山坡上听微风轻轻拂过耳边……

妈妈的笑脸多么慈爱，虽然有时候也唠叨得令人心烦。

“回来吃饭了——”

“小乖，天黑了，回来吃饭了——”

“小——乖——”

黄昏的炊烟从人家的窑顶上飘起时，妈妈那拉长的呼唤声便也同炊烟一样悠长悠长的。

可是，妈妈现在在哪里呢？她在哪里呢？山水迢迢，路遥遥。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有人摸着她的头叫她“宝贝”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让眼泪流成河，肆意地流成一条河。

那只对她好的猫呢？也不在了。他去了哪里呢？也许坐着顺风车去了远方吧。他曾经说起过，要实现一只猫的理想。

也许是被狼叼走了吧！她有时这么恶狠狠地诅咒着。不然，他为什么连一句再见也不对我说。她这么想着。“这只该死的猫！”她一边说，一边无声地窃笑了一声。

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的好，他又难过起来。从小到大好像除了妈妈没人对她那么好过。他的微笑那么温暖，他的话语那么熨帖，他的鼓励那么令人振奋。在他身边，她觉得自己是世间上最好的猫。胆小呀、懦弱呀、敏感呀，仿佛都不是什么缺点了。

可是他走了，悄悄地走了。仿佛刮过了一阵风，没有留下一点点来过的痕迹。

这一切是真的吗？她觉得有点恍惚。

一定是假的。

他的笑容是假的。那是一个十足的坏蛋。

像她这样敏感的猫，最害怕离别。每次离别，便有种风中飘絮的感觉。

她想，每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关系本就不那么坚固，为什么还要分别。那些好不容易住进心里的人就那么风轻云淡地离开了。已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的人，却被什么生生地割开了。真叫人难以释怀。

她很想找到他，然后把他大骂一通。然而，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不知从何骂起。

这样反反复复的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天。

有一天，她记起了这么一段话，突然间竟然想通了——“人生就像乘坐一列火车，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就算再不舍，也要笑着挥手告别。”

对着空空的天空，她挥一挥手，就当做是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