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怀念我的姐姐

秋月春风

纪念姐姐去世十六周年

亲爱的姐姐：

您好！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我遥望着朦胧深沉天空，在繁星点点中寻找您和亲人们的身影。我那苦命的姐姐，您的病好了吗？十六年了，多少个寂静的夜晚，我时常在梦中把您想起，多么渴望您永驻我的梦中。我曾经无数次叩拜垂问苍天，为什么要夺走我姐姐仅仅五十四岁的生命？

在我最早的记忆中，我们的家刚刚搬到德州市胜利街，住在三间低矮潮湿的破旧土房里。三面与长满芦苇的“沼泽地”相邻，两条回家的小胡同仿佛像烟鬼的黑牙缝。一片片低矮的破房子，被造纸厂排放出的恶臭污水包围着，更像一片片疥疮。

我七岁那年，父亲在外地工作，三个哥哥陆续入伍，还都是新兵。我小哥被寄养在陵县农村大爷家。十六岁的四哥，每月十六元的工资，是我们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母亲带着姐姐、我和四岁的弟弟相依为命，生活在极度的贫困之中。六三年初，饥饿灾荒对于多数普通人家的威胁开始缓解，但咱们的家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时姐姐您才十一岁，白白净净的方圆脸，两个长长的大辫子，乌黑漆亮的大眼睛，洁白的牙齿和纤巧的嘴角，总是含着天真的微笑。贫瘠的艰苦生活和磨难，没有影响到您活泼开朗的性格。是您帮助体弱多病的母亲操持着各种家务，每天都抽时间给我和弟弟讲故事，学识字，做游戏 。您因学习好得到的表杨奖状以及部队哥哥们的来信，给咱们家增添了许多的欢快和笑声。

一天晚上，母亲拿着我的小学入取通知书，坐在煤油灯下流泪，姐姐似乎也不高兴。我纳闷地问母亲；“娘，是我惹您生气了吗”？娘回答；“没什么，你要上学了，娘是高兴的”。没等我说，姐姐快速地将我拉出屋外，然后对我轻声的说；“咱娘没有钱让你上学，以后你不能在娘面前再说上学的事，让姐给你想办法”我似懂非懂的答应到，“我听姐姐的话”。

姐姐为了能让我上学交学费和买学习用品，第二天您带着我，不顾淌过几十米宽的芦苇水坑，到农机厂那边的臭水沟里捡垃圾。咱们淌过去的时候水不深，回来的时候涨水了，不小心咱们姐俩连同捡到草绳纸盒和煤核，一起掉到了深水坑里。水淹过了我嘴巴，您急忙快速地把我高高的举起，反复的高声嚎叫着“救命呀、救命呀”。幸亏农机厂下班的几位叔叔救下了我们姐弟俩，父亲知道后，狠狠地训斥姐姐今后不得再捡什么垃圾。是母亲的苦苦相劝，我们姐俩才免遭皮肉之苦。

姐姐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让我上学的努力。您为此找到曾经的班主任，时任德州造纸厂小学的梁秀君校长请求帮助。得知我们家的困难情况后，梁校长和李俊英老师，为我购买了上学所需的所有学习用品。班主任宋淑清老师用她自己和姐姐您的旧衣服，为我改制了两身可体的“新衣裳”，那是我记事以来，穿过的最最“奢华”服装。梁校长主动找到街道居委会主任，为我申请了救济免费入学。经过姐姐您和众多热心好人的相助，我如愿如期走进了向往已久的学校课堂。

您在我入学前很长日子里，已教会我识字、算算数题，背乘法口诀。我还能拿着您捡破烂挣钱买的小人书，给小朋友讲故事。这一切为我入学后，取得优异的学习成绩，有着很大的帮助。

一九六四年六月一日儿童节，我光荣的加入了少年先锋队。在吕家街总校入队仪式上，您作为大队长，亲自为我佩戴上鲜艳的红领巾。在我举起右手向姐姐和队旗敬礼时，班主任宋淑清老师举起相机，为我们姐俩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瞬间。

一九六六年八月，因品学兼优我被选送到吕家街总校大改班上学。相比造纸厂小学，班中更多的是干部子弟和学习成绩优异者。为此，姐姐及时鼓励我不要掉队，要继续保持刻苦钻研的学习劲头，每天都要完成一篇日记，给我增多了业余辅导的时间。为了提高我相对薄弱的语文和演讲能力，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为我借阅筹措课外辅导资料和业余读物。其中，“我的童年”“青年近卫军”“欧阳海之歌”等，不仅提高了我的阅读和写作能力，也对后来人生道路的选择和性格爱好的形成，都产生了很大的的影响。

回想这时的姐姐 ，您身上总是穿着碎花格格袄，上面补着许多补丁但总是干干净净。您那高挑的身体和粗糙而匀称的手脚，样样都与您小小的年龄不相符，流露出的是，生长在贫苦人家姑娘才特有的健壮和质朴。

初中毕业前，不满十六岁的我和其他五名同学，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和姐姐的殷切期望。在这之前，您却早已放弃了上学深造的机会，年仅不到二十岁，已经是四年工龄的工人了。用您柔弱的肩膀，过早的把家庭重任担当。

姐姐您竭尽所能对父母二老的孝敬服侍；任劳任怨对全家亲人的操劳付出 ；无微不至对我的关心照顾。舍己为家的辛勤劳动，都给我的少年时代，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让我终生难忘。您善良、正义、好学，乐观、锲而不舍、自食其力的优良品质，使我的童年，得到了最好的启蒙教育，也深深地影响和引导了我步入社会后，对复杂人生的认知和思想品德的形成。

一九七五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狂潮，席卷而来。在临时就业和下乡务农的选择上，姐姐您不顾父亲的犹豫不决和观望，劝说鼓励我“要珍惜一个团员的荣誉和街道团总支书记的任职经历，要把握顺应时代潮流，要有先公后私的牺牲精神”，支持我第一个报名下乡。

下乡务农后，姐姐为了医治我严重的胃病和鼓励提高我的拼搏热情，多次步行往返几十里，为我送药、送书。在农村艰苦困难环境下，您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和支持。我有幸参加了山东知青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二十岁光荣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对咱这个最最普通的贫民子弟，注入了一线生机。

姐姐成家以后，又把爱心放在了对侄子侄女们的关心爱护。孩儿们身体键壮，无不浸透着您操劳的心血，晚辈们身心健康，无不受到您模范的影响。姐姐您年纪轻轻就累垮了身体。但在咱母亲晚年患病的数年里，姐姐几年如一日，不顾每天工作的老累，往返医院和家之间，为老人家洗衣按摩做饭，催人泪下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二零零五年夏，考入重点大学的外甥女，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天真可爱的孩子，要求我开车和她爸爸、妈妈一起送她去上大学，我愉快的答应了。姐姐您为了不占用我的时间，满着外甥女拒绝了我。 说已买好了卧铺票。

八月二十九日傍晚，我登上外甥女乘法的火车后才知道，您一家人只有一张卧铺票，姐夫腰间盘突出必须卧床，姐姐和孩子连个座位都没有，这对体弱多病的您，在至人窒息的拥挤中，要站着乘十几个小时的夜车。我当时的感觉不亚于自己是在犯罪。可是姐姐您还是带着那慈善和蔼的笑容，赶紧把我推下了车。我在站台上傻傻的麻木地望着列车慢慢开出，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我哭了，哭的撕裂肺腑、、、、、、。

外甥女开学后的 二零零五年九月五日，姐夫的弟弟来电话告诉我，“您姐姐来青岛后身体非常的不好，我到医院给她做了全身体检，今天已拿到确诊，她经常的胃痛是胃癌所致”。我顾不得回家，顾不得请假，叫着司机开车直奔青岛。一路的懊悔，一路的痛哭，一路的自责。我不停的祈祷，不停的哀求苍天呀，您怎么惩罚我都行，您一定要保重我姐姐呀！、、、、、、。

姐夫的亲戚在青岛医学院任职，院方答应给提供最好最高质量的服务，责成最权威的专家主刀。在养病卧床的姐夫、上学的外甥女和姐姐您，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满着德州的父亲哥哥等，同意了在青岛手术治疗的方案，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以治疗胃溃疡为借口，九月十五日为姐姐您做了全胃切除手术。

亲爱的姐姐，在您被推进手术室之后刹那间，我的心像是在滴血，眼泪潮水般的夺眶而出。我豪豪的哭声，似乎是在呼唤着苍天，让我姐姐快点、在快一点好起来。

二零零五年 九月底，接姐姐出院住进了我家。我和妻子以及兄嫂弟妹都争前恐后地抢着为姐姐护理，提供了最好的服务。 直到二零零五年年三十，应您的要求，回自己的家过了春节。正月初六，又把姐姐接到了我的家。每当每次陪着姐姐在操场上散步聊天时，我都感到无比的喜悦，像是咱们姐弟俩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又如咱们是重温着青年的芳华。我无数次为姐姐祈祷，您一定能好起来，带着您弟弟我走遍海角天涯。

不辛的是，五月初在德州人民医院复查时，姐姐的病复发转移了。五月十日住进北京肿瘤医院，五月十八日肿瘤医院最权威的主任教授主刀，主管副院长亲临手术台，为您做了第二次癌变切除手术。十月二日病情再次恶化，我们把姐姐接回德州、、、、、、。

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九日，在殡仪馆庄严肃穆的灵堂里，鲜花松柏环绕着姐姐您安祥慈善的遗容，亲朋好友乡邻同事千余人，伴随着低沉的哀乐声，前来为您吊唁送别，全家人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我泪流满面心如刀绞，向疼爱我一生的姐姐，做了最后的告别。当我迈出灵堂的刹那间，那种永无再见的绝望与彻心凄凉的感觉，让我对生命的体验是脆弱、是惨酷、是无奈、是悲哀。

亲爱的姐姐，细细想来，我愧疚的是没有照顾好您，让病魔夺走了您年青宝贵的生命。愧疚的是，没有照顾好您的好女儿不满二十岁，就失去了亲爱的妈妈。在您走后第一个除夕之夜，因为我没能叫姐姐回家团聚，不知情的父亲重重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他咆哮地嚷道：“你姐姐已经两个春节没回家了，你怎么就这样没用呢”？我心痛、委屈、愧疚、无奈集于一体的复杂情绪，让我无法克制的泪水倾目而出。就在瞬间父亲像是做错什么，抚摸着我的头细声地问道；“打疼了吧”？我赶紧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赔笑地回答到；“没有，我都当了二十四年爸爸了，爸爸您还能打得动我，我高兴”。在这以后日子里，我一直在噩梦和揪心中煎熬。担心爸爸万一知道后，他如何面对白发人失去黑发人的痛苦和不辛。

由于癌病复发，二零零七年六月三十日，病魔无情地夺走了咱父亲的的生命，享年八十四岁。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没有想到我那命苦的姐姐，是在他之前去了天堂。

亲爱的姐姐，您用最平凡的经历，书写了最不平凡的一生。您助人为乐先人后己的情操和品德，永远激励咱们全家携手前行。

亲爱的姐姐，在清明节的晚上，请接收冉冉的香火，这是我不尽的思念。请您接受洁白的莲花，这是我难舍的亲情。请您接受我用泪水写成的书信，这是我永恒的眷恋。想见音容空想念，欲闻教诲永无声。我用晶莹的泪珠挽一对绢素的花环，携妻子儿孙共同合十凝望祥云缭绕的远方，遥祝天国的姐姐您和咱爸咱娘等亲人安祥。

您的弟弟：文祥

2022年4月4日晚23点30分于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