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花红 杏花花白

李明姗

　　时令过了惊蛰，已是农历三月三，我们又回到老家祭扫。“三月三，棉袄脱给老驴穿”，这是儿时的童谣，记的那天，大人们不约而同给孩童们换下厚重的、露着棉絮的破棉衣，“雪当然再不会存留，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已经过去，真正温暖明媚的春天悄然到来”。

　　今年的春，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年过半百的我们，把外衣搭在肩上臂腕，走在乡间小路上，暖阳下春风里，脊背一阵阵汗涔涔的。

　　黄土高原的春天相对来的晚一点，大概在每年农历的二月中下旬，站到山头上远远望去，沟壑纵深的黄土高坡零星地点缀着一点点绿色，但扑面吹来的春风分明让你感到了春的气息。

　　到了三月初，杏树、梨树、李子树相继开出雪白雪白的花，桃花则是红红艳艳，低矮的枯草堆里，蒲公英在风中撑开一张张圆圆的小伞，金黄金黄，蓝花花则像稀疏的星斗，点缀在枯黄的杂草里。庄前屋后，漫山遍野，杨柳轻拂，杏花爆粉，山忽然朗润起来了，蓝莹莹，雾蒙蒙，粉嘟嘟。

　　生命如花，芳香四溢，又是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祖屋的院子里、墙角下、场院里、杂草中，又落着一层像雪花一样的花瓣，但又比雪花更棉，更薄、更柔软，落在地上一片一片的。

　　站在沟边，层层叠叠、莽莽苍苍的山野，白的、粉的、红的，一团团一簇簇像云彩坠落在山坡沟洼。沟边边的山梁上挣出了一簇簇新绿、一片片嫩黄，陡峭的山崖上那株盛开的山桃花又像火苗一般跳动，艳丽轻盈，轻盈得似一位俊俏的女子，似乎能听到她的呼吸。

　　天越发得蓝，蓝得像清水洗过三遍，又反复过滤，成为那种纯净纯净的瓦蓝，云便成了那种摄人心魄的雪白，白得令人心尖颤动，像松软的棉花，像一缕缕白色的雾气从山谷里漫上来，飘过头顶。　

　　阡陌丰田，小麦长出了嫩芽，像柔韧的屏，惬意地牵动着春风，像神奇的毯，一直铺进无边的原野，浅棕色的田梗经纬交织，像绿毯中的彩纹。

　　走，看麦去，村前就有，屋后就有，那里满是春天的麦田，伸展着嫩叶，像翡翠一样，清爽爽、活脱脱、笑朗朗，绿油油，清风吹来，阵阵清香……贪婪地吸一口肥沃的土香，生命似乎从胸口鼓起，再流进每一个毛细血管，脑子清爽了，眼不再干涩，四肢忽然有了活力。

　　村前的老柳年年如斯，雪融了吐芽，花红了泛绿，风来了轻拂，鸟雀歇息了静静守护着一村的安宁。这是老祖留下的念想，很想套用一句古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柳依旧笑春风”。

　　黄土高原的春天，是从山谷里婉转的鸟鸣声中苏醒过来的，是从沟底潺潺的山溪中流淌出来的，是丝丝缕缕由南而北刮过的春风逐渐染绿的。

　　看着绿油油的麦田，袅袅的炊烟，还有远处起伏的坡地，忽然想起纪晓岚的一副对子：一种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

“忠臣孝子、读书耕田”，我是他说的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