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清明立碑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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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某个周六，我侄女和我儿子还有我老爸住在三楼，外面雨下得很大，夜很深…… 突然有翻东西和走动的声音，很大，深睡中的老爸嘀咕着：这是谁呀，声音搞果大，会影响孩子们睡觉的。老爸极力想睁开眼，奈何睡意很深，眼皮沉重，迷迷糊糊中看到模糊的身影，是我老娘！老娘是2018年腊月28因感染急症去世的，此时老爸已半醒了，也感觉处于梦境中了。老娘和老爸就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老娘：我在那边好孤单 老爸：等我百年后去找你，你在奈河桥边等着我 老娘一笑 …… 老娘：屋里住的不习惯 老爸：孩子们本来打算给你立碑修坟的，只是老家有个习俗，要三年后才能立碑。 老娘又是一笑 …… 深一句浅一句的继续聊着。 老娘最后说，我要走了。老娘没有走楼梯，只是化作一缕影子飞向窗外，消失在漆黑的夜雨中…… 此时老爸睡意全无，彻底从梦中醒来。 整个对话过程思路清晰、印象深刻，跟聊家常一样，事后老爸淡淡地跟我们说。我听后瞬时泪奔，过世的人，真会有灵魂返回人世间看望亲人吗？我愿相信昨晚的灵魂对话是真实的。老娘，你想看就好好看看吧，曾经住过的楼房，熟睡中的孙儿孙女…… 第二天还是下着大雨，没有犹豫，我驱车赶到老娘的墓地，燃烧的往生钱漫天飞舞，老娘，拿钱去用吧，觉的孤单，就在那边找几个伴打打牌唠唠磕吧，或是四处旅游，吃好喝好玩好，房子不习惯，就先租好点的房子将就住住吧，三年过后儿子把你的墓地修整好立个气派石碑…… 老娘三年前因肝脓肿引发血液感染，全身的零部件到处都有问题，堵也堵不住，住了二十多天院，最后还是医治无效去世。 三年前，哥哥44岁，曾是一个活泼开朗，热爱健身并乐于助人的大小伙，他的爱心，他的善良，影响着身边每一个人。哥哥的家，原本是一个很幸福的家。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切美好戛然而止！哥哥于2017年，实施巨脾切除手术！2018年，被武汉同济医院检查出罕见的继发性骨髓纤维化丶变异型毛细胞白血病！自此，辗转各医院紧急救治，病情日益凶险，步步惊心，犹如恶魔缠绕，一家人笼罩在极度的恐怖之中！ 一时之间，老父白发变冰霜，古稀之年本该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现在却不得不四处奔走，八方求援！更可怜的是慈爱老母，日日含泪操家务，夜夜惊起梦呼儿！终于忧郁成疾，一病不起，一月之内，手术三次，最终还是回天无力，撒手西去！2019年大年三十，千家万户张灯结彩，欢度佳节，我们家是披麻戴孝，满屋哀声！！！ 拔开云雾见彩虹，天无绝人之路，老天总会给一线生机的。哥哥在武汉协和医院经过三个星期的反复检查，推翻了同济医院的结论，重新给哥哥的病情下了诊断。 那年6月，哥哥住进武汉协和医院，病情是日益凶险、步步惊心！ 侄女也是心情烦燥、神情恍惚 …… 路口一缕晨雾还未散去，侄女看到她奶奶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后面还跟着个表情麻木的男人。去世半年的奶奶穿着寿衣，半边脸已腐烂不堪，风一样往楼顶跑。侄女有点害怕，怯怯的打招呼，她奶奶没有任何反应，木偶般的招呼后面那个诡异的男人打开水龙头，搅拌一池子的水，那水又黑又臭，很臭，臭不可闻……，她奶奶自语着：快给郑飞洗个澡……奶奶忽地扭转头向她孙女微微一笑……侄女猛地一惊，从梦中惊醒过来。 过了几天，哥哥的病情诊断出来，排除骨髓纤维化，确诊为毛细胞白血病！ 再过几天，哥哥脱离危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又过几天，哥哥病情慢慢稳定，遂转到黄冈中心医院。 侄女做的那个梦，我们听后是苕了几分钟，沉默无语、眼睛湿润…… 哥哥病情危重的那天…… 同病房的三个人，一个早上走了，另一个傍晚也走了，哥哥是心跳的厉害，快要撑不住。医生在病房外找我嫂谈话：郑飞今天怕是也过不去。嫂子安慰我哥：为了你的女儿，郑飞你要坚持不要放弃！哥哥听着是眼泪哗哗流。那两个死去的都是大学生，其中一人的母亲当场崩溃，哀嚎凄厉，哭声恐怖，看的人心惊肉跳，旁边的医生劝慰不住，给了她两巴掌，拖出病房外…… 住院期间，每天费用接近二万元，前后用了四十多万元，我们全家到处借钱，老父白发变冰霜，几天时间苍老很多。由于交钱不及时，护士时常威胁着停药，收费人员是态度恶劣嚣张，医生更是暗示你走人。但也不是所有的医生都这样，哥哥也碰到贵人：胡俊斌教授。 看到哥哥的病情在好转，我也是由衷的高兴，只是想起我那苦命的老娘，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哥哥在得重病后，老娘是焦灼不安，日夜胡思乱想，炎炎酷暑，逼着70多岁的老爸骑着老年电动车到处寻医访药。老娘平常就有很多病，经哥哥病情一折腾，终于自己给病倒了，而且病情凶猛，在黄冈中心医院住了十几天院，就进入弥留之际，在清醒之时却还不忘哥哥的病。 在老娘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最后五六天里，哥哥的病情突然也恶化了！也住进了同一所医院！母子病情同时危重！两栋楼近在咫尺隔空相望！老娘呆在重症监护室里，在鬼门关前跟死神较量着，哥哥的主治医生也口头下了病重通知。 腊月二十八的零点和三点，我两次接到了黄冈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电话，心里一阵不祥之感，感觉老娘的大限就在今日，老爸那几天在黄冈医院守护，天刚刚蒙蒙亮，我立马起床开车到彭思伍岳，接上两个舅爷和老表，直奔黄冈而去。 老天是很残酷的，执意要在母子二命中收回一命。我记得两个月前在伍岳山庙前，老娘曾当着住持的面说：如能治好儿子的病，愿拿我的命相抵。或许随口说说，可菩萨这回是当真了，两个月后老娘意外病重，平时身体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到了黄冈中心医院二楼重症监护室门前，主治医生说人正在抢救，让我们联系医院救护车抢运回家，我说能转院吗？医生说怕是在路上人就不行了……至此我明白了，老娘已进入弥留之际，人已经不行了，只有一口气吊着，要在最短的时间回到家里终老。载着老娘的病床推出来了，老娘插了好多管子，双眼紧闭，跟睡着一样，下电梯，来到救护车跟前，表妹表妹夫也来了，表妹心情很不好，脸色很难看，老娘没有挽救过来，表妹很是难过。表妹表妹夫，你们真的是尽力了，动用了医院的优质资源和人际关系，各项检查、察看病情，询医买药，做饭洗衣，为我们提供了无尽的帮助，虽然结果很心碎，还是要真心感谢你们的帮助。把老娘推上救护车，表妹还站在车旁默不作声，我对表妹说“辛苦你们了”，话没说完，就转身上了车，因为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已经不能正常平静的把话说完，也不希望在医院大庭广众下落泪。 救护车司机仿佛也理解我们的心情，一路狂飙、风驰电掣。娘啊，儿子二十多天前带你来治病，现如今要送你回家，老娘要挺住啊，还有1小时30分钟就到家了。车在疾驰，泪水一次次糊住双眼……为了给老娘治病，往返黄冈多次，早已不需要导航，哪里有红绿灯，哪个地方拐弯，哪个地方有限速，早已烂熟于心。到家后，和医护人员一起将老娘抬到三楼曾经睡过的床上，老娘一动不动，脸颊冰冷，用手触摸毫无反应，亲戚们围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如果是我一人，一定会任性的嚎啕大哭，做了几次深呼吸，终究是忍住了没让泪水落下来。此时的我还是不甘心接受这个事实，想像着陈沫金老中医那或许有传说中的神丹妙药能让老娘起死回生，于是开车赶到陈医生那，说明情况，陈医生听后很爽快的跟我回到家中，陈医生靠近老娘，把了把脉后就直摇头……亲戚邻居们陆续的都来了，表姐红着眼眶给老娘擦洗身体。老娘生前大小便失禁，表姐不畏脏臭，里外都擦洗了一遍。 老娘的后事，没打算让哥哥参与，甚至没通知他，但哥哥还是知道了。腊月二十八老娘去世那天，哥哥还在医院，闻此噩耗后，夜里暗暗哭泣，腊月二十九病还没好便强烈要求出院，急急赶回漕河家中，想送老娘一程。 大年三十凌晨，家家户户还在梦乡里，再过两三个小时，他们就将购年货逛大街吃年饭看春晚度过热闹非凡的一天。道士念了几个小时的经，老家抬杠的人也到了，老娘也将出殡了，按照老家的习俗，棺材出屋后上车前，孝子要从一边上到棺材顶上再从另一边下来。哥哥其实病还冒全好，老表扶着哥哥坐在棺材上面，哥哥眼圈发红，声音颤抖着：“老娘……”，再过两三个小时老娘就将入土为安了，好好感受一下儿子们的呼唤吧…… 郑氏家族想来也是多灾多难，二年不到的时间，先后有大伯、大姑爷、我老娘和细爷四位亲人离世。今后的日子里，祝愿整个家族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再也承受不起亲人离别之痛，祝愿家人吃饭能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老爸有七十多岁了，晚年能多享受几年天伦之乐，祝愿哥哥能身体康复，还一个幸福之家……相信我们家人定能团结在一起，不离不弃，因为我们坚持一个信念：人生不言弃。 老娘在10楼普通病房住了十来天，大小便失禁，肝部穿刺挂了两个引流袋，料理很是磨人，我时常作呕胃直翻，但想到小时候老娘给我擦屁股N次，擦完还要给孙子擦，只要能治好老娘的病，儿子拼了！在此期间表妹一家人为料理我老娘给了无私的帮助，患难见真情，亲情血缘是永远割舍不了的！老娘做完手术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洋名叫ICU，那就是鬼门关哈，十多天里全程打了镇静剂、插管，基本上处于昏睡状态，没有吃喝，全靠营养针维持生命，记得有一天状态较好，拔掉了呼吸机，人处于清醒状态，全身剧烈抖动着，一只手紧紧拉着表妹的手，嘴巴张开一动一动的，喉结蠕动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嘴唇干裂的结了壳变了色，表妹用棉球醮了点水给老娘润嘴唇，老娘竟像孩子见到了冰棍，大力吮吸着，吸的叭叭响不松口，随后头也一个劲的摆动着，我们隐约明白老娘的意思，她是太痛苦了，想回家安静的死去，死在家里也不能死在医院里。 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哪能放弃呢。现在想来实在后悔，应该接老娘回家，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在她的儿子面前走，在她的孙儿孙女面前走，在曾经无比熟悉的家中离开这个世界。老娘终究是走了，夜深人静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回想一家人曾在餐桌上欢声笑语，今后将挑起家中的重担，心中一阵悲壮。 后来走时没有留下一句话，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人在弥留之际，却不能和亲人道别，忍受病痛和饥饿的折磨，老娘拿钱去用吧，在那边经常上馆子加加餐，不要做个饿死鬼。 老娘在世做菜时，我从不帮忙也不会帮忙，抖着腿在电脑前墨迹着，对老娘做好的菜还挑三拣四的。老娘年底因病去世后，一切物是人非，厨房还是那个厨房，没了往日的热闹场景，眼泪不自觉的就流落下来。老娘在世时把饭菜做好我只管吃，吃完饭，碗也不洗的快乐时光以后是一去不复返了。 老娘去世后，我时常在想：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人为什么总是怕死呢？老娘去世，我没有嚎啕大哭，想哭也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独处时却时不时的鼻子发酸眼圈发红。问世间情为何物？人们之间特别是亲人之间，割舍不下的就是那份真挚的感情，人世间有牵挂，去往另一个世界之时，这份牵挂哪能轻易放得下呢？人在将死之时，或许会灵魂出窍，到各个牵挂的地方看一看吧。 <div> 当我做饭时，希望老娘的灵魂在旁边，你儿子的猪食有进步了； 当我做事时，希望老娘的灵魂在旁边，你儿子的生意有钱赚了； 当我开车时，希望老娘的灵魂在旁边，默佑你儿子注意安全； 当我爬山时，希望老娘的灵魂在旁边，化作大山深处松涛阵阵。 …… 老娘的后事办完，亲人散去后，偌大的房屋静静的，静的有点可怕，突然一阵心悸，一阵恐惧袭来，恍惚中感觉有好多小鬼在来回走动，强作镇定后，心中默念：这是老子的地盘，小鬼快滚开，在另一个世界里老娘保佑你儿子，把这些小鬼给撵开。 老娘，你走了，去往另一个世界，如果有割舍不下的牵挂，请化作一缕缕梦境……。老天如果能恩赐老娘还阳一天，我一定要给老娘做一顿饭，洗洗脚，擦擦背，喂喂饭，穿穿衣，擦屎把尿，聊聊天，看看风景，临别时，跪在地上给老娘磕个响头：老娘，你辛苦了，请走好……来生还做母子，最好是做你的女儿，因为那样可以更好的照顾你。到了那边，不要有埋怨，为了治好你的病，儿子已尽力了，医生护士们也尽力了，只是结果很心碎。来生再续母子缘！ 今年清明，把老娘的碑立起来了，算是完成一件心愿，也是一份交待。 清明扫墓 扫着扫着，一些人就扫不见了 曾经年少跟班扫墓的我 不知不觉 竟成了扫墓主力 忆往昔泪满襟 曾几何时扫完墓 细爷、细娘、大伯、老爸和我 围坐方桌把酒叙 扫着扫着 桌子上少了大伯 扫着扫着 又少了细爷和细娘 那桌子也布满了尘埃 门前院子野草多了很多 只留下一桌子的记忆 …… 慈母音容犹在 竟也化作一堆坟茔 留下满满的儿对亲娘的思念 …… </div>